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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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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医院外面的马路站牌下了车,这边的雨已经停息,天空出现了阳光,金黄色的光线从云层里面宛如利剑一般穿透出来,就在东边的上空,升起了一道五颜六色的彩虹,雨后的空气格外清新,树木花草芳香扑鼻。

    走过了斑马线,我看见医院宽敞的大门,大理石铺砌而成,竖着两条大柱子,上面写着海港市第一人民医院。保安就坐在大柱子旁边的保安亭里上下打量着我,问:“看病还是探访?”我犹豫了好久,最后还是说了我老公章雨笙在这里当医生,我是来看我老公的。保安吓得赶紧坐直身子,连声跟我问好,还让我慢走。可我说我老公是章雨笙的时候,我似乎觉得已经跟他没有一点儿关系了,他不再是我老公了,所以说出来的时候,那种感觉很强烈,格外的反感和别扭,好像在逼自己吞咽别人的口水一样恶心。

    我今天来医院的目的很简单,先悄无声息地进到医院里,随便找几个他的同事闲聊也好,或者打听也罢,总之,不能让别人知道我来。至于我为什么选择告诉保安我是章雨笙的老婆的身份,是出于一种担心,怕万一说来医院看病,保安还要叫我办什么其他的手续。保安没有告诉其他人关于我是章雨笙老婆的身份,至少我进去到出来的时候,他没有告诉。

    医院像个菜市场。我也说不清楚为什么我会有这种感觉,进去的一刹那,我发现里面的人竟然比外面菜市场的人还要杂多和密集,像一群大头蚂蚁一样,在医院各个科室和病房出没,手里拿着各种化验的单子,有的神情紧张慌乱、一脸苍白,有的气定神闲、从容不迫,他们在为自己或者为亲人奔走着,生和死、健康和疾病在医院这里有了巨大的对比。走进医院大厅,看见了一个柜台,上面站着一个穿着护士服的小姑娘,头发梳得整齐清爽,头上戴个白色的帽子,胸前别着一个工作牌。

    “那个,我想找一下章医生?”我走过去,护士好像看见了我迎面朝她走来,她露出职业笑容的八颗白牙齿。

    “哪个章医生?”护士亲切地问,她的声音甜美,仿佛泉水流淌而出。

    “就是内科的章雨笙医生。”我把他名字直接念出来强调着。护士听见了咧开嘴笑得更欢了,说:“你说他呀,就是那个鼻梁旁边有颗滴泪痣的章雨笙医生呀!”

    “嗯。”我点着头说。

    “他今天不在医院,一大早就出去了。”护士笑嘻嘻地说。

    “你乐什么?章医生干嘛给你了,提起他你这么开心。”我假装好奇地问。

    “章医生这个人吧!爱在医院里逗我们,没事老叫我们一起出去吃饭,他请客,可我们都懒得去,听说他都有老婆了,还这么明目张胆。我们就回应章医生:你仔细你的皮,请我们吃饭倒没什么,怕你回去要吃你老婆的饭,这一个晚上吃两顿,会撑死你的。”护士心情也好,也不知道我是章雨笙的老婆,她还以为我是一个找他的病人而已,所以说得心直口快,毫无顾虑。

    “然后呢?”我假装这个故事很好笑的样子,勉强笑了一下,继续问道。

    “然后啊!然后章医生就说:我请你们吃饭,回去我就晚点回啊,这样到家的时候也刚好可以当宵夜了,哎,你说好笑不好笑?哪有把自己老婆做的饭菜当宵夜的,把跟别人吃的饭当正餐。”护士笑起来脸颊有两个酒窝,很是好看。

    “那他可真对不起他老婆呢?”我故意说道。

    “可不是嘛,但是也没有什么,毕竟还没有见过哪个女护士跟他出去吃过饭。”护士说着就有个病人走到我旁边,操持着一口陕西话问:“大夫,二号病房楼在哪哒呢嘛?”

    “直走,出了大厅右拐,过了停车场就是了。”护士转过头又接着笑,捂着嘴巴说:“章医生看起来应该也是说而已,不会随便就跟其他女人出去吃饭的,毕竟看着他老实巴交的样子,不会啦,不会啦。”

    我觉得这个护士好单纯,应该是毕业出来工作不久,看长相也就二十出头,心想着,我要是个男人,我就骗这种未见世面的小姑娘,三言两语就给你哄骗走了,你还觉得他是个老实人,你不知道他的老实就像演员说哭就哭的表演技巧一样手到擒来。

    “那章医生今天回来吗?”我问。

    “这个不清楚,他是医生,我是护士而已,医生可以出诊的,我也不懂他们什么时候回来。”护士无奈地摊开双手说。

    “那章医生一般几点下班啊?我在这里等他回来。”我说。

    “医院一般五点半下班,你哪里不舒服?”护士看了一下手机,说:“现在四点半了,你要等就坐那边等吧。”护士指着大厅一排靠背的不锈钢椅子说。

    “我胸口疼,最近晚上睡觉呼吸很急。”我假装摸着自己的胸口,有气无力地说。

    “那可了不得,你赶紧等章医生回来给你看看。”护士说着就要出来带我过那排不锈钢靠背的凳子上坐。

    “不用了,不用了,我自己过去就行。”我赶紧往那边走去。

    “你记得先去挂号,一会章医生回来了就帮你看。”护士在朝我喊,我冲她感激地笑了笑,虽然我不是病人,但是我能感受到这个护士的那份真诚和负责。我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卑鄙了,利用这个护士的好心善良和单纯无邪,而她还蒙在鼓里,天真地以为我是个病人。

    我打算在这里坐着等他回医院,然后看着他下班开车出去,再叫计程车跟踪他。可我这么光明正大地坐在大厅不等于告诉他我在医院等他的意思吗?我觉得这样不行,于是,趁那个护士被其他病人缠住询问的时候,我偷偷溜出了大厅,往二号病房楼那里走去。我在医院的过道上,这样他总不会发现我了吧!

    女人一旦做起侦探,跟柯南差不了多少,说她感性也好,说她冲动也好,总之,在侦查的时候,她们的头脑永远保持清醒,她们的思路永远那么清晰,有条不紊,细致周全。

    从医院大厅出来没有多久,也就十来分钟,一辆救护车就呼啸着风风火火开进了医院,从过道匆忙驶过,径直开到二号病房楼,抬下一个担架,担架上面躺着一个老人,老人吊着药瓶,直接移过护士拉过来的推车,然后医生护士一起簇拥着跑去手术室。这个时候,我瞥见了他的身影,他大声地安排着所有事项,满头大汗,跑在推车的最前面,拎着药箱。就在这一刻,我突然生出了一阵怜悯和同情,也可以说是心软了吧!看见了他在工作上面的认真和负责,心想他也没有那么糟糕透顶,万一那晚我真的是看花眼了呢,误会他了呢,或者说压根就从来没有出轨呢。

    我的心陷进了一种巨大的矛盾之中,随着他渐渐跑远,我的心也慢慢变得柔弱起来,甚至想着,要不算了吧!他也不容易,为了这个家。好好说一说,把儿子生日那晚打架的事情谈清楚,道个歉,以后就好好生活吧!虽然没有感情,但是也应该像夫妻那样平和生活下去才对啊!

    我最终还是选择了转身往医院门口走去,走过大厅的时候我还是在犹豫的,如果这个时候回去跟踪他,说不定就会有新的发现,事情应该也会水落石出了。就在这时,有人在我背后拍了我一下,我转过头定睛一看,是他。

    “你真的来了?”他惊愕地看着我,慌乱的眼神似乎在说:来都来了,怎么又走了?来这里不是应该拆穿我的吗?走了又是什么意思?放过我了?

    “我顺路过来看看你而已。”我放弃了报复,平和地说。

    “对不起,我昨晚不该动手的。”他跟我道歉,诚意十足,眼神充满着后悔,眼眶也开始泛红了。

    “你刚刚出诊回来吗?”我关心地问他。

    “嗯,一个老人脑梗,已经送进手术室了。”他说。

    “那你怎么不去帮忙?”我好奇地问。

    “有另外一名医生进去了,我刚回来,领导让我早点下班。”他释然地笑着说,好像我真的原谅他了一样,表情也没有那么沉重了。

    “你怎么知道我来的?”

    “我刚回来,还没进手术室,前台的护士就跟我说有个病人来找我,我问她长什么样,护士说绑着马尾,穿了一条碎花洋裙,有点瘦,但气质脱俗,不像一般人。”他一边说着一个就把手放到我的肩膀上面,慢慢往前走。“然后我就猜到了应该是你来了,就赶紧跑出来找你,走吧!我跟你一起回去。”

    我跟他刚到地下室,还没有上到车里,就在地下室碰就了梅琳。我正纳闷着梅琳怎么也在这里的时候,梅琳却主动过来打招呼了,大方地说:“你又说你回你父母家里?结果偷偷跑来找你老公了,这才一天都不到,昨晚还是粘着的,今天又主动跑来了,真让人羡慕哟。”

    我尴尬地脸红一片,我跟梅琳撒谎被当众拆穿打脸了。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梅琳不是说去她人民路的闺密新店吗?怎么出现在医院的停车场。“你去完你闺蜜那里了?”我问梅琳。

    “是啊!我嫌人多,太热闹了,又嘈杂,我受不了就先出来了。”梅琳不自然地笑着说,眼神不时投向他。

    “那你一会回家吗?还是去哪?”我才反应过来梅琳今天也没有开车的,那停车场她的车停在这里又是怎么回事?这事我越想越不对劲,但是又不能说出来。

    “我啊!上午把车借给我闺蜜开,然后我到她店里问她车呢,她说车停不了在外面,怕交警扯罚单,就给停到医院的地下车库去了,而且医院就刚好在人民路,我闺蜜的服装店就在医院旁边过去一点而已。”梅琳苦笑着说,但我总感觉这笑有点不同往常,笑的背后包含着太多东西了,像在敷衍,又像在圆谎,一点也不真实。

    梅琳说着就要走,说不打扰我们了,然后就回到她的车里。他在旁边什么也没说,安静得出奇,以前他也是见过梅琳的,可也没见他像现在这么一句话也不讲,跟个蛤蟆一样。

    回家的路上,他一直在解释昨晚他为什么打我,打完我之后又是如何的痛苦和自责,又是担心我的伤势严不严重,他反复说着对不起,希望我可以原谅他的话语。但道歉说多了,诚意就大打折扣,还会惹人心烦。

    我坐在副驾驶里,丝毫没有听进他诚意满满地道歉,而是在不断回想着今天跟梅琳的突然偶遇,总感觉这件事情太过于吊诡,我百思不得其解,但又确实找不出什么漏洞所在,所有的话都接得天衣无缝。我开始变得警觉起来,疑窦丛生地思考着他和梅琳的关系,也许是出于女人的敏感,我越想越觉得他和梅琳有着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

    在车里,我好像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香水味,但硬是记不起来在哪里闻过,仿佛失忆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