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鸿鹄镇中央有一处小水坑,命名鸿鹄湖,这些时日,没有在家中长待,徐三生躺在柳树下静静出神。
自从萧复海找过他之后,一切变的平静起来,徐三生有诸多疑惑,到此时却依旧理不清头绪。
此时已经过了晌午,镇子里没有渔民,尤其这个时候除了一些闲着没事的娃娃,基本不会看到有人经过。
这时一个虎头虎脑的小娃娃跑了过来,憨声问道:“镇子里的老神仙回来了,你怎么不去看呀?”
徐三生还在思索,听见这没头没脑的问题,不由得笑出声,招招手,将娃娃喊了过,一个脑瓜崩弹上去,好奇的问道:“哪里来的神仙?有神仙你怎么自己不去?”
娃娃吃痛,伸手摸了一把大鼻涕,甩了上去,“就是以前那个算假卦的老头,他许给我三个糖人和一串糖葫芦,我找你过去,你快去吧。”
说完转身跑开。
微风拂过,一团柳絮飘落至鼻尖,少年笑了笑,娃娃嘴里说的老头,他自然不会陌生,那老头于情于理都欠他一条腿。只是找了许些年了,想不到今日才舍得回来。
来到巷子口,只见一个小挂摊前,围着十几个人,一个身着道袍的老道站在桌子后面,说不上是仙风道骨,但也有几分世外高人的成色,此时正拿着一个锃绿的龟壳,在手中不停摇晃,旁边站着的少年神色紧张。
待老道最后一组铜钱摇完,放下龟壳,闭眼深思。
少年在一旁等的着急,掏出一锭银子压在桌子上,老道这才睁眼,少年急忙问道:“怎么样啊?”
老道晃了晃脑袋,慢吞吞的说道:“小少年莫着急,老道算卦有规矩,但丑话说在头里,我虽上知八千年,下晓八千年,但相逢人事,总要懂得变通,况且这一卦是老道代你摇的,这其中的神韵便要少去三分。故而老道说的也要少去三分。”
少年似懂非懂,又掏出了一锭银子,“那您就说那七分满的便是,若真错了,我也不会怪你。”
老道从少年手中抢过银子,悠悠说道:“自不可这般定论,三分假七分真不错,但这真假一体,不可分而食之。若是少爷懂得乐善好施,有了那般的气运,便是三分真,又能如何,可若少爷没那份气运,便是一分假又能如何。”
少年等的不耐烦了,又掏出一定银子,“你便直说了,挑些好听的,算我图一乐呵成了吧!”
并未接过银子,老道背过双手,摆出一副高人姿态,沉声说道:“公子得一副静卦,天雷为无妄,虽是静卦却非是只不可动作,用神在初爻,乃是无妄,乃吉。诗曰:虎兔林中走,长途山上青。事相扶,在迷途。反复终可图,风波不沾身。公子谨记于心,自可善始善终。”
少年微微沉吟,点点头,转身离去。
一位走,一位便要替上,说定好事由,老道点点头,刚要拿起龟壳,身前却又来了一位少年,少年两指并拢,伸手将其手中的龟壳压了下去。面向道人,不屑的说道:“瘸子,今儿!到此为止吧,少做些坑人的买卖。”
老道一乐,摆摆手,叫众人散去,刚准备把自己的龟壳收起来,却发现来前这主手中的力道丝毫不减,并无会还之意,讪讪一笑说道:“三公子,今儿,可是艳阳天,您怎么这个时候出来了。”
徐三生没有与道人调笑的心思,将龟壳抢过来,拿在手上盘玩,“也别扯东扯西了,直接跳过去,咱说些正是!”
“那也成!”
老道收拾了一番,背着家伙事,来到了湖边。
早些年他与徐三生对赌,三局两胜,老道压下了一只龟壳,又外加了一条腿,徐三生压了一把长剑。
第一卦断出这位三少爷会变成瞎子,第二卦赌的是他活不过十四岁,出了鸿鹄镇必然会死。如今行事显然,一胜一负。
“瘸子,我也不与你客套,该知道的,我多少也知道了些,这第三局玩什么,你直言道出便是。”
徐三生丝毫不留情面,话头儿,说的也明了。近些日子,细细想来才发现,老道与他说了两段,两场赌局,救了他两条命。
道人皱起眉头,徐三生话里有话,不过想来萧复海那日必然也会将他自己的所有事宜全盘托出,想到此处也无需在顾虑什么,说道:“姑爷,应该晓得,这小破镇里有不少喜欢做局的,里面也有不少棋子。多了也不求,您只要斟其一而攻之,化去一枚棋子,解小道人的气。这王八壳子便归做是你的,小道另加你六枚铜子,至于这条退嘛,即便一并舍去,大义面前倒也无妨。”
徐三生半知半解,但此时也只好揣着糊涂,装明白,“你大可不必说的如此大义凛然,有些事,你知晓,我自然也明了。既然你我都懂,把话说的透彻些,没什么不好,我轻松,你自然也痛快。”
“姑爷有所不知,这般处境,眼线众多,小道言语自该严谨,况且上面让我用九句说完,我便不能说两句,更不得多言上十句。”
徐三生听了不由觉得好笑,不屑的说道:“上面?你也有上面?”
老道闻言却不生气,甩了甩道袍,抬头望向天边,包含沧桑的说道:“吾遵循天道之意,吾所言语上传苍天之意,下表众生之望。行为举止皆受大道旨意,半点不由他人呐!”
徐三生学着老道的模样,故作高深的说道:“乃是随己心性?”
“哎,极对,极对。”神情瞬间转变,笑容猥琐,弓腰点头。
“滚!”
说着便要离去,他虽然还想再听那老头多说些什么,但此时却不能强求,欲擒故纵,表现自然不能过于激烈。
刚要转身,却被那道人拉住,“哎,姑爷,您在与我多听上两句,老道心实,多听几句自然无害出。”
徐三生面向老道,低声说道:“那你便在于为解上一卦如何?”
他倒是也曾在老道那学过几年预测,比得上二把手,却也说不上是行家。但依那道人所言,世间预测的法子虽多,但无论那种法子,都是构造未知,从而推测未知,得到的结果自然也是未知。至于是否真能灵验,那也全凭运气。
老道也并未推脱,以此为由,倒也不失为是个不错的话引子,点头应允,没有用那只王八壳子,正了正神色,袖袍一抖,六枚铜子从袖子里飞出。
铜子并未落地,悬在空中打了几转,六枚铜子全部背面朝上,背面为阳,六阳为乾卦。
老道看了一眼,捡起铜子,走到徐三生身前,将铜子递了过去,却也没如先前那般闭眼酝酿,而是凑近耳边,轻声说道:“此为乾为天,六爻之中你只需取一爻辞,潜龙勿用,这个时候,你可万万不要做那出头鸟,忍住了脾气秉性,才能得见天日。过几日,你便离开,一路往西去,离得越远越好,最好到异族的地界,寻一处安乐窝,避开这场棋局,躲了这一阵子,等他们玩完了,再出来也不迟。”
不待徐三生说话,掏出龟壳,一并递了过去,这场赌局,他本就无意要问输赢,鸿鹄镇没多少值得瞧的人物,更何况才养了十几年的棋子,他也只是想要徐三生自觉退出去而已,“这龟壳是个好东西,镇山河,夺气运,若闲来无用也可为自己多养上几枚铜子。”
“我在其中到底充当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徐三生闻言,心中多是疑虑,但表面上却做足了感动,诚如萧复海所言,这世上有人喜欢玩阴的,让人不知不觉中招。有人喜欢直接了当的,让人不得不去作。但还有一批人却却喜欢使感情伎俩,更是让人心甘情愿的去做事。这第三种人便是最为危险,最为的聪明,使人深陷旋涡而不知,但这种人却也最令人舒心,虽将其用之为棋子,却无法察觉,虽要将人置于死地,却也心甘情愿,毫无怨言。
老道人面露难色,一个小娃娃在其中又能配的起什么角色,道来他也不过是一些小人的伎俩。
老人眼神里尽是悲伤,伸手摸了摸徐三生的脑袋,缓缓说道:“你在其中,还算不得什么,如今甚至还算不得是一枚值得用的棋子。你也别问那么多了,回去吧,过些日子,便离开吧!”
徐三生也不再多问,转身离去。只是这些时日刚平复下来的心情,此时又变的糟糕无比。
“唉!”老道看着离去的人儿,叹了口气,望着湖面,浅了些,也狭了些。淡淡开口,似乎是在自言自语,“转万斛之舟者,由一寻之木;发千钧之弩者,由一寸之机。一目可以观大天,一人可以君兆民。太虚茫茫而有涯,太上浩浩而有象。得天地之纲,知阴阳之房,见精神之藏,则数可以夺,命可以活,天地可以反覆。”(取自化书)
徐三生放慢了脚步,静静的听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