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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犹豫中看了一眼杜婧，而后不动声色将目光从城墙上的名字转向贺祝：“多谢将军，只是母亲临终前嘱咐我们，还有一位亲戚上次就在石阳落过脚，要我们前去寻他。若是可以的话，草民想将妹妹先留在将军府上，自己收拾好就去找那位亲戚。”
“如此？”贺祝沉吟片刻，“也可。只是近来灾荒甚重，外头也不太平，若是最后找不到你那位亲戚，便可以在我府上住下。”
穆黎点头应下了。
到了城门口，有士兵拥上前给这位将军行礼。
城门之上，“石阳”二字已然同这座古老的城池一样饱经风霜，字体也有些残缺不全了。
人进人出，比平城要安静许多。
贺祝只向守门士兵点头，然后就对身边亲兵吩咐道：“带他们二人去我府上安置。”
“是。”这名亲兵似乎是熟悉了这位将军的作风，丝毫不感到惊讶。
穆黎二人就跟在他后头进了城。
他看上去年纪尚轻，为人也热情。
“你们怎么会独自来到这石阳城？”
“回大人的话，草民家中突遭变故，父母双亡，特意带妹妹来此躲避灾祸。”
“原来是这样啊，你们也不用拘礼了，我叫杨哲，你们叫我一句杨大哥就好了。”
穆黎应下了。
道路不算宽阔，也不似京都那般由石板铺成，两侧房屋不高，看上去显得老旧，商铺门前并不热闹，行人不多，一眼望去没什么精神气，比之平城还要死气沉沉。
“你们啊算是幸运的了，刚好将军今天来城门口巡视，不然那些个兵也不见得会理你们。”
“这怎么说？”穆黎心下疑惑。
杨哲见这姑娘模样虽小，心智却是老成，一路上也就多嘴了起来：“唉，可别提了，我家将军无缘无故被贬到这破地方，底下的那些兵也不见得会听他的。现在城里还住着一位西北巡抚，说得好听是视察，底下谁不知道就是监视我们将军来的！”
杨哲的语气有些不平，穆黎听着他说，脑海中隐约有什么念头一闪而过。
“敢问将军名讳？”
“我家将军姓贺，单名一个祝字。”
穆黎思索片刻，却没能搜索出来这个名字，心中暗自摇头。
“将军爱民如子，为人正直，一定会有好报的。”
杨哲见穆黎这般夸赞，也稀奇似的笑了。
“我说你这孩子人小鬼大的，挺懂事，是个好哥哥。”说到最后看了边上一直没有说话的杜婧一眼。
穆黎笑了笑。
走了许久之后，终于到了将军府。
所谓将军府，没有高大门楣，也没有金灿灿的匾额，只是一座很普通的院子，门口守着两个士兵。
他们见着杨哲，打了个招呼。
“又是将军带回来的？”
“可不是嘛。”杨哲笑着回应。
从他们的玩笑中可以看出，这位贺将军还曾这样救过不少孩子。
穿过前厅到了后院，里面忙的是一片热火朝天。
院子里支着两口大锅，明明到了深冬时分，汉子们个个都赤着上身，在一片蒸汽朦胧中热的不成样子。还有两三个少年模样的孩子在帮忙，这应该就是贺将军之前收留的吧。
“老徐，这么大阵仗，今晚吃什么啊！”杨哲三步做两步下了台阶，大声笑道。
被称作老徐的那人正蹲在一口锅前烧火呢，听见声音转过头来，第一眼注意到的就是杨哲身后的穆黎二人。
他看了一眼又转了回去，继续烧着火。
“又带回来两个？小杨啊，不是我说，你也劝劝将军，这府上不是救济站，老这么接人回来也不是个事啊！你刚刚不是问我吃什么吗？”他朝面前这口锅努了努嘴，“这不，熬粥喝呢！”
穆黎有些过意不去，杨哲倒是跟她们说：“不用理他，他就这德行。”
那边的老徐悠悠来了一句：“我都听见了哈。”
杜婧扯了扯穆黎衣角，小声道：“小冯子，我们真的要呆在这儿吗？”
穆黎点点头：“我们暂时找不到比这更好的去处了。”
杜婧低着头，又不说话了。
“来来来，你们过来洗把脸。”杨哲打了盆水招呼她们。
杜婧过去了，穆黎却还有些犹豫。
为了乔装，她特地往脸上抹了灰，脏兮兮的看不出原本面目，可是现在一脸血的，洗完之后万一被哪个眼尖的认出来了怎么办？
只能赌一把了。
她走到水盆边上，清澈的水面映出她脏污的一张脸。
穆黎伸手舀水开始洗面。
她只能赌，此处偏僻，查的也不严。
洗完之后，杨哲旁边递过来一方毛巾，她动作缓慢的擦净了脸上水珠，而后才转过身去。
杨哲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穆黎几乎是心悸的尽量低下头去。
“好了，你们待会就跟着老徐吧，他等会会给你们安排。”杨哲的表情有些奇怪。
穆黎低头应下了，直到看着他走远之后才松了口气。
“我们这里可不需要呆头呆脑的小屁孩。”
老徐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穆黎回过神来，拉着杜婧跟了上去。
老徐生得高大，是标准的西北汉子。
“你们都会干什么？”
杜婧小心回答道：“会端盘子，扫地，洗碗。”
老徐点点头，看向穆黎：“你呢？”
其实她什么也不会，第一次洗碗也是面馆学的，此时只能道：“我都可以学。”
老徐皱了皱眉，没再说什么。
他带着二人来到一处厢房，敲了敲门。
门打开了，里面是个十七八岁的姑娘。
老徐用下巴指了指杜婧：“她以后就跟你住了，安排点过给她干。”
这姑娘应该是将军府上的下人，应了声是。
穆黎将包袱递给杜婧：“你跟这位姐姐一起收拾好，我之后会来找你。”
杜婧有些不舍的看着她，点了点头。
而后穆黎继续跟着老徐走着，她突然想到，杜婧是被安排跟一个婢女一起，她该不会就安排跟一个仆人一起吧？
“等等等等。”穆黎着急出声。
老徐不耐烦回头看了她一眼：“什么事？”
“那个，”穆黎小心提出了自己的请求，“请问还有空房间吗？我睡相不好，还会打呼噜，不太适合跟别人住一起。”
“你当这是客栈吗？想住哪住哪？！”老徐当然是斥了她一通，不过还是把她带到了一个空房间前。
“就这里空着了，爱住不住。”说罢就转身离开了。
穆黎看着面前的房屋，一推门，就被激起来的灰尘呛的一阵咳嗽。
自己选的房间，含着泪也要睡下去。
她叹了口气走了进去。房屋不算大，物什老旧，到处落满了灰。
于是她卷起袖子开始收拾起来，折腾到来人之后也没收拾完，反倒惹得自己一身灰，跟汗水粘在一起，加上两天没洗澡，简直黏糊难受的要命。
来人是个比穆黎大上一两岁的少年，方才在后院中就见过他。
他虽模样瘦弱，笑起来却很阳光：“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冯乔。”
“哦，我叫周三，老徐让我带你后院劈柴。”
穆黎应下了，转身关了门。
接着身后就听见周三的声音。
“杨大哥好啊！”
穆黎抬头看去，转角处出现的是杨哲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