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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花似雪飞絮乱,浮萍万千渐无痕。
非是真心错付君,奈何流水怎挽情。
飞云湖。
这里已经多年未有人烟踏至。
说起来,十年前,湖里的鱼虾消失匿迹,湖边的树木全部枯死,独独一棵之前从未在沛县境内见过的柳树,孤独的扎根于此。
人可以选择孤独,可生来不爱寂寥。
靠着湖里生鲜做买卖的酒家无法就地取材,逐一搬离。
没有树木巩固堤坝,年年涨洪,导致周遭草木不生,生态链迅速崩坏。
因不是重要的交通枢纽,这里渐渐地衰落了。
十年间,飞云湖变得残败不堪,只有那杨柳和残楼,于呼啸的风声中,传来似有若无的对话。
“他是爱我的对不对!”
“他爱我!”
“不,他已经不爱我了。”
“他不爱我了!”
“他爱上别人了!”
“一定是这样!”
“不然他不会不来找我的!”
“不!不!”
“他说过这一辈子只爱我一个的!”
“他不会背叛我的!”
“所以,他只是不爱我了......”
许寻听着这同一声音的自问自答,脑抽地说了一句:“所以爱是会消失的?”
“你没事瞎嘀咕什么!”郭蒲咬着牙狠狠的说道:“你是不是忘记我们来干嘛的?能不能别那么应景?”
“知道!食梦妖的本体是一棵柳树,不费事,不就一把火的事情!”
“许寻小朋友,你回答得非常好!但是你告诉我在这寸草不生的地方,怎么找到柴火呢?”郭蒲见许寻又想说话,连忙打断:“别想砍,你的剑都没了。”
“我去!!!”许寻真想一脚踹郭蒲进湖里。
明知道这儿环境不佳,啥也没让咱准备就过来了,难不成他以为我是练武人士,就可以倒拔垂杨柳?
那种力大无穷的人是天生的好么!那种传说的人物哪怕他不练武,都能干翻十几二十个老司......不对,干翻十几二十个老宗师!
你要是早说咱没这条件,我就冒险去素道人那里把剑偷来,或者从小树林拖一把柴火过来也行,虽然我受伤了,但这点负重还是可以的呀!
“大哥,你是真稳!”许寻一屁股蹲坐在地上:“那你告诉我,现在怎么整?”
“我知道你想什么,问题是哪怕你用寻常手段去整那食梦妖,你以为它会坐以待毙?”郭蒲道:“对付妖,得知己知彼,方能......方能赢!”
知自知彼,百战不殆。
老哥你到底读过书没?小学生都会的东西,我......我真是懒得吐槽。
“要想击溃食梦妖,最好的方式,就是入它的梦,让她元神大伤!”
郭蒲解释道,食梦妖的存在是源于妖魔死后存在的执念。
和人类及其他物种不同,食梦妖在梦里死了,就是真的死了。
因为食梦妖由梦而生,由梦而亡。
要进入食梦妖的梦里,一定要找到食梦妖寄托的本体,只有触摸到它的本体,才能进入食梦妖的梦。
像昨晚他们进入的梦境,其实只算是食梦妖缔造出来吞噬梦境的消化器官而已,算不得是食梦妖真正的梦境。
郭蒲解释完,额外叮嘱道:“进去之后,全靠你了,你的绝道体可以免疫全部攻击,要是它有什么过激反应,你可要罩住老哥呀!”
呵,你有种就别进去,进去之后你看看我会不会罩住你!?
这种恶毒的想法,许寻也只是想想而已,作为魏国的官员,他是有义务保护魏国境内‘合法居民’的。
而作为素质极高的穿越众,他自然也是不会对‘正常人类’见死不救的,素道人那种外妖内人的除外,物种都不一样了,难道还要有同理心?
对于穿越变成异类还算不算人的这种哲学问题,许寻直接抛诸脑后,这问题太复杂了,还是留给上帝去解决吧。
两人悄悄凑近柳树,见柳树没有异样,相视一眼,同时把手按在了柳树躯干上。
一种强烈的吸力似乎抽干了两人的精气神,霎时间令两人昏昏欲睡。
再睁眼时,他们发现了自己变换了场景,但那里,同样有着一棵柳树,身边却多了许多服饰怪异的人。
两人四下走动,确信自己已经进入了梦境,但还没有进入‘剧情’之中。
许寻和郭蒲在这里可以触摸任何东西,瞬间移动到天涯海角,但却不能和人交流,也移动不了自己之外的所有东西,这就是梦境中的上帝视角吧。
突然,熟悉的吸力又来了,一瞬间,分别在这梦境世界中行走的两人,再度汇合,来到一座金碧辉煌的大殿之中。
广信,太守府。
士徽已经数日未曾合眼了,他环顾着大殿,忽大喊大叫,愤怒地四处乱砸。
交趾这地方,历来由自己父亲所把持,称之为土皇帝也不为过。
然父亲死后,自己接过权力,却没有人瞧得起自己。
孙权那老贼还分化交趾,合浦郡以北设立广州,以南为交州,分任吕岱、戴良为州刺史,架空了自己的权力,将自己调任九真郡。
是可忍孰不可忍!
数月前,士徽杀掉了前来颁旨的大臣,孙权大怒,派出吕岱出战。
吕岱何许人也?
吕岱本为郡县吏,因避乱而南渡。受孙权赏识,遂仕于孙氏政权。建安十六年(211年),以督军校尉之职,与蒋钦等领兵平定吕合、秦狼等叛乱,获授昭信中郎将。建安二十年(215年),随孙权进取长沙三郡,击降安成等四县,成功平定三郡。后讨平吴砀、袁龙叛乱,升为庐陵太守。
此人用兵圆滑,虽不比诸葛、司马,却有着自己对军事上独特的认知。
然,士徽在吕岱面前撑到了现在,可见士徽的领兵能力也是十分出众的。
只是如今,粮尽弹绝了。
“守义君,何事而怒?”
一名身材婀娜的女子款款而至,将一壶酒递到了士徽的手中。
“这偌大的交趾,我守不住了。”
士徽苦笑一声,那壶酒还未入口,便已无力坐在了地上:“父君若是还在,那孙权老儿怎敢来欺!原来,有时候能力,也是比不上名望的。”
“守义......”
“柔儿,你知道吗,方才士匡来劝说我这个堂哥,他让我弃城投降,那吕岱会饶我们士家全族性命!”
“哈哈哈哈!荒谬!”
“我士家人,何时卑躬屈膝过?”
“且那吕岱心性凶狠,他嘴边‘蛮夷’不断,据探子回报,被他俘虏的士兵已百不存一!一旦他接手交趾,此间的人只会受吕岱奴隶!借着发展交趾的理由大开杀戒,柳柔儿你说,我能弃城吗?”
柳柔儿闭目不语,不忍看着士徽从一个谦谦君子的模样,在自己面前越来越颓然。
‘这个时候有爆米花就好了’
‘寻哥儿,什么是爆米花?’
‘就是看戏时吃的小零嘴,说了你也不知道’
‘你这么一说,嘴巴是有点想磕东西’
‘可惜现在是上帝视角,只能看,啥也吃不了’
说话间,场景又开始变化了。
“罪臣士徽,恭迎刺史大人。”
士徽携士家上下十几口人跪在城门口,将头深深磕地,久久未抬起。
这些天的苦苦支撑,士家和全城百姓一同饿得面黄肌瘦。
士徽终是不忍百姓随自己受苦,派遣了使者与吕岱和谈。
士徽提的所有条件,吕岱都答应了,只是吕岱在和谈的最后一项中,加上了一条:士家上下跪迎!
士徽屈服了。
掩盖在别人看不见的磕头中,士徽流尽了今生的泪。
烈阳下,士家上下跪俯了两个时辰,吕岱这才带兵来到交趾郡城门口交接事宜。
又忙碌了半个时辰,吕岱满意得看着这群听话如狗的士家上下。
“很好!识时务者为俊杰,看在你们这么顺从,我赏你们士家一碗饭吃吃!”
吕岱示意副官,那副官似乎也迫不及待,立马派人端出一张桌子,又从行装里拿出准备已久的饭菜和一壶酒放在了桌子上。
饭菜是极好的饭菜,没做任何手脚,有菜有肉。
但也和吕岱说得那样,只有一碗饭而已。
士徽知道,这一碗饭,就是最后的断头饭了。
作为家主,他拂去膝盖上的烟尘,端起饭,打算亲自一个一个喂饭,士家十几口人,一人也是能吃上一口的。
士家人饿了许久,看到士徽手中的饭,眼神中都透出了光,在最后的理智下压抑着抢食的冲动。
“我说了,是我赏你们土家一碗饭!谁能吃多少,就看你们自己!”
副官抢过饭碗,重新把饭放回桌子上。
这下所有人都明白了,吕岱想让他们和狗一样去争抢夺食。
士家中有几个不安分的人,瞬间从跪姿站了起来。
但他们饿了很久很久,他们已经无法克制自己的欲望。
士徽咬着牙,气得全身都在颤抖:“谢过刺史大人!”
他没有参与抢食,只是自顾自地端起那壶酒,靠在桌边喝了起来。
他的眼神,始终看向人群中,那名抱着婴儿的柳柔儿。
‘柔儿姑娘,我们士家最后的希望,就拜托你了。’
士徽与柳柔儿互慕倾心,止步于礼,那孩子自然不是二人的,而是士家里最近才出生的小辈,他们不忍连累这名刚出生的婴儿,便托付柳柔儿照顾。
‘再见了,若有来世,吾定不负君。’
‘再见了,若有来世,吾定不忘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