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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六十三章 捕奴行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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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漠北之北,有浩渺大泽,其广不知几千里,华夏先人以“瀚海”名之,又因其地处极北,故汉人又称之为北海。

    汉室崇黄老,尚道家,汉人自是知晓,庄周所谓的“北冥有鱼,其名为鲲”,指的多半不是具体的地与物,而是指代大道。

    然后人往往会依着时下需求,对类似的经典进行另类解读,现下的大汉君臣亦如此。

    只不过汉人还算厚道,倒也没太过歪曲经典,顶多小小的穿凿附会罢了。

    道家老祖写得明明白白,北冥有鲲鹏,乃吾华夏圣兽显化,故北海自然是我华夏固有疆土,不过是暂且被北地蛮夷窃据罢了。

    这套说辞,汉廷可不只用来对内宣传,而是广为告谕举世外邦的。

    大汉与匈奴本就是不死不休的血仇,汉廷想兵发漠北,压根无需进行甚么战争动员,高瞻远瞩的皇帝刘彻之所以发布此等召谕,更多是要为后人的扩张与征服行为提早作出铺垫。

    何地是为北冥?

    汉人说是贝加尔湖就是贝加尔湖,说是北冰洋就是北冰洋,依大汉愈发根深蒂固的民族概念,但凡再对外征服,多半是不会对当地土著心慈手软的,掳掠精壮为奴,余者皆斩草除根,已然是朝野共识。

    残暴,血腥,却也须师出有名。

    窃据华夏固有疆土,就这条“不赦之罪”,无疑是最为好用的了。

    莫说塞北之地,就是远隔重洋的美洲大陆,太常府文教司诸官都翻出了《山海经》,正尝试论证华夏先人所谓的“东荒之地”,就是指代美洲,在先秦时遭了印第安人的窃据。

    更遑论西边的葱岭,那明摆就是华夏神山“不周”的所在,泰阿剑就是从不周山中寻回的,葱岭自然属于大汉疆土。

    读书人有文化,真若不要脸起来,皇帝瞧着都要咋舌不已。

    印度洋是不是“南海渚”,咱暂且不论,毕竟老祖宗们可能真到过,但澳大利亚是“归墟大壑”,为华夏自古“凉风所处的无底之谷”?

    我的乖乖,没老子手绘的世界地图,你们真晓得有这片广袤大陆么?

    南海水师的换舰整编尚远未妥善,群臣就急吼吼的进谏,望陛下诏令,发舰群打通前往澳洲大陆的新航道。

    “朕晓得,吕宋岛的土著不足,淘金的奴隶稀缺,然澳洲大陆的毛利人颇为野蛮凶残,不好对付的。”

    皇帝刘彻高居御座,对满殿群臣如是道。

    公卿将相纷纷垂眸,心下不免腹诽,土著再凶,也不过是化外蛮夷,还能凶得过我汉军将士?

    陛下分明就是有旁的心思,不肯让朝廷凭白出人出力罢了。

    “陛下,不妨让南洋殖民公司广募捐输,协从南海水师往澳洲殖民。”

    大农令孔仅起身避席,朗声进谏道。

    刘彻故作沉吟道:“哦?真有臣民愿为此捐输么?”

    群臣皆是无语,心道陛下与大农令的双簧戏已唱到这般地步,他们能不捧场,敢不捧场么?

    “陛下,微臣以为,我大汉亿万百姓皆有忠君报国之心,只是苦于鲜少有报国的机遇,若闻得朝廷有意重夺我华夏故土,必会踊跃捐输,唯恐落于人后。”

    “臣附议,非但会捐输出赀,若陛下恩准,更必有臣民愿自行招募勇武之士,替朝廷夷灭毛利土著。”

    “老臣附议……”

    “陛下,臣等附议……”

    刘彻看着诸多大臣纷纷避席附议,心下不由暗自叹息,胃口是彻底养大了,也不知道后继之君能不能压得住,又能压多久啊?

    罢了,此乃大势所趋,身为穿越众,他只想将大汉臣民养成狼,而非犬,至于刘氏基业能否传承千秋万代,却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倒不是他思想境界高,要讲甚么民族大义,然作为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必是深知绝无所谓的“社稷永昌”。

    此生在世,看顾好自家的父母妻儿,顺带夯一夯华夏基石,死后饶是洪水滔天,他也没法管了。

    刘彻微微颌首:“既是如此,便烦请太尉与大农令尽速定下章程,呈予朕衡平。”

    太尉郅都和大农令孔仅自是应诺,避席附议的诸多大臣也是心满意足,本也没奢望陛下当殿恩准此事。

    有些具体事宜,终归是不好明着在朝堂上细说的,譬如所谓的“招募勇武之士”。

    现今的王侯权贵乃至地方豪门皆不敢豢养大批私兵了,甚至为免惹得官府乃至朝堂猜忌,连侍卫都招得愈来愈少,真要招募乡勇替朝廷“夷灭”毛利土著,无非是要招些精壮的地痞无赖,顶多再招些游侠领头,稍稍编练过后,便送去境外捕奴了。

    此等作法已行之有年,在朝廷的刻意放宽管束下,甚至形成了完整的灰色产业链,只要在大汉境内不聚众执械,不为祸乡里,但凡出了边塞,那真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除了不去劫掠拥有汉廷通商符令的胡商,就没有他们不敢做的事。

    饶是在外邦杀人纵火,只要返归汉境,重新做回“良善百姓”,也没甚可忧心的。

    不得不说,大汉境内的治安愈发良善,也与鼓励类似的境外捕奴活动有不小关系。

    大汉百姓再淳朴勤劳,也终归会有好逸恶劳的闲汉,不愿苦哈哈的在地里刨食,也不愿到作坊务工,就想着发笔横财,过上锦衣玉食的舒坦日子。

    应募捕奴,无疑是个好差事,虽有不小风险,但获益也大,玩命做个三两年,但凡没死在外头,回来的多半都能成家赀不菲的富家翁。

    毕竟除却掳掠到奴隶能得的赏钱,抢到的缴获也能依章程与主家照比例分润,真若运气好,抢到些珠玉珍宝甚么的,莫说下半辈子衣食无忧,指不定还能给子孙留笔不菲的家业。

    当然,亦多有不敢玩命应募捕奴者,然他们也没甚么能力横行乡里,就是群小混混,无论在甚么年月,这类人都是上不得台面的,黑白两道都混不开,实在算不得社会毒瘤,顶多是小小渣滓罢了。

    尤是汉人铁血尚武,绝大多数男子都服过两年兵役,朝廷对寻常刀剑的管制也不甚严苛,除却强力军弩等精良兵械,百姓家多有自制的弓矢刀剑,小混混们若是闹得过火,指不定没等官兵出手,街坊邻里就会跳出几个退伍老兵,将他们扭送官府了。

    捕奴行当,不宜摆上台面,然皇帝刘彻却是知晓,这个行当的出现是必然的,朝廷固然能强力打压,却会连带影响到贩奴贸易乃至境外殖民,也会引发不小的非议。

    堵不如疏!

    与其强力打压,迫使其转入地下,成为更大的隐患,倒不如暗中疏导,既有利于朝廷监管,亦能让他们无偿的为汉军建立更多的海外桥头堡,甚或提供更多更具体的军事情报,譬如地势,天候,蛮夷的势力分布……

    正是出于此等考量,故汉廷近年虽已鲜少再颁布官方捕奴政令,但民间的捕奴行当却愈发兴盛,除却西域诸国和塞北乌桓,境外凡汉人能履及之地,皆多有“汉寇”出没。

    要分辨“汉寇”和“胡寇”,实是不难的,但看是否远离各处商道,有否袭击打出汉商旗号的商队,就能明晰“汉胡”寇匪之别。

    莫说诸多外邦小国,便是巽加和安息这两大强国,近年都不胜其扰,再三向汉廷大行府遣使,送上国书,要求汉廷管束子民,勿教他们为祸友邦。

    大行令张骞却是反咬一口,言称两国污蔑汉廷与盗寇有所牵涉,实在欺人太甚,若不好生给个交代,怕是要影响邦谊,惹得我大汉天子震怒。

    “你等回去告知自家国君,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勿谓言之不预!”

    张骞对面色惨白的两国使臣如是道。

    于是乎,巽加与安息也只能吃下这哑巴亏,再未提及此事。

    安息军力强盛,出兵剿匪没甚么大不了的,故“汉寇”也没敢在安息境内太放肆;巽加则因“汉寇”掳掠的绝大多数都是贱民,对雅利安贵种而言,除却面子上过不去,实则也没甚么真正的损失,贱民本就是雅利安人“不可触碰的污秽”,做奴隶都嫌脏,被“汉寇”掳走也没甚么大不了的,不过是再换批掏大粪的罢了。

    两大强国受得了,哀劳却是遭不住的。

    哀劳虽是疆域广袤,却着实地广人稀,数千里疆土不过区区六十余万属民。

    尤是哀劳关闭与大汉的边市和商道后,敏锐的汉商们就嗅到两国交恶的意味,暗中招募的捕奴队对哀劳下黑手,更是再无过往般有诸多顾忌。

    哀劳守军稍不留神,周边地域就是整村整寨惨遭烧杀抢掠,寇匪行凶后,为掩蔽行踪或阻截追兵,甚至不惜纵火焚山。

    数月间,西随水畔的哀劳腹地端是烟硝漫天,横尸处处,便连居于西随水下游入海口的大汉胥浦城,都屡屡见得上游漂来的腐臭浮殍。

    胥浦太守徐隅真真急了眼,召集各大商团主事,疾言厉色的明言,让他们约束好境外的手下,不得在汉境周边焚烧山林,更不得随意往西随水弃尸。

    否则到了春夏交际之时,蚊蝇丛生之季,胥浦之地一旦爆发疫病,他的官位还如何保得住?

    商团掌事们晓得太守绝非虚言恐吓,断人仕途,如杀人父母,徐隅得为牧守边郡的封疆大吏,背景自然硬实得很,一旦真急红了眼,连他们背后的东家都未必给面子,更遑论要惩治他们这些小角色,判个就地斩决都不带犹豫的。

    于是乎,哀劳东北疆域渐渐安稳下来,然南境却又是处处告急,哀求国君尽速派兵前来剿匪。

    “三面汉军皆是磨刀霍霍,倾举国之兵严加防范尚是捉襟见肘,又如何能分兵剿匪?”

    哀劳国君满脸倦容,阖上眼睑,长叹道:“传吾王令,遣些将士护送南境百姓迁徙,暂避匪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