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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商贾而言,时间就是金钱,国舅田胜更是深以为然。
田氏商团八九月间刚从关中各地收取棉桃,十月光景便是纺出了首批棉线,并尽速织成棉布买给联合制衣。
之所以有如此快的进度,盖因田氏商团从开春便不断沿渭水营建了诸多棉纺作坊,水力纺车,配套纱锤乃至女奴早已备齐,且已从过往私种白叠子的权贵世家中预先买了些棉花,连番试制。
渭水冬季会有枯水期和流凌期,水力纺车将要暂停运转,只能靠人力纺线,故得在那之前制出尽量赶工,免得赶不上年末百姓添置新衣的购买潮。
近年来,每岁年末已成为关中商贾最为重视的时候,是场疯狂的逐利盛宴。
在四大商团中,尤以田氏商团和清河百货联系最为紧密,田氏商团涉足诸多产业,制作出各式各样的货品,清河百货则在各郡县广设铺面,负责代售转卖。
窦氏,田氏,陈氏这三代外戚非但未如过往新旧外戚间般斗个你死我活,反是来往愈加密切,携手合作做买卖。
果是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熙熙皆为利往。
联合制衣的各处作坊亦是忙得热火朝天,只因皇帝陛下命少府向联合制衣下了笔大订单。
由少府出资,为十余万长安驻军添置谓之棉袄的冬装,年首前需尽数发放下去。
执掌联合制衣的江都王妃杨绮罗接着这笔大买卖,端是有喜有愁。
少府出的价钱不低,每套棉袄五百大钱,刨除棉布和棉絮的成本,每套约莫能挣个两百钱,且因不需交由清河百货代售,而直接向少府交货,故这两百钱是纯利。十余万套棉袄,可就能赚到近三千万钱啊。
联合制衣不似皇室实业般财大气粗,三千万纯利对联合制衣是笔大大的营收,绝对无法轻易舍弃的。
只是旗下的制衣作坊虽超过两百间,但真正试制过棉袄的制衣作坊不到半数。且因年节将至,联合制衣还要裁剪出足够的各式成衣交由清河百货代卖,攫取更多获利,故而也不宜全力投入到军需棉袄的生产中,分出百间制衣作坊裁剪棉袄已是极限。
意即三月内这百间制衣作坊要分别赶制出千余棉袄,即便流水线作业的效率颇高,但在棉袄制作工艺尚未完全纯熟时,还是得夜以继日的赶工才能按质按量的完成。
杨绮罗经营联合制衣已有数载,深知若要工匠和掌事玩命干活,就得舍得砸钱,便是向各制衣作坊的总掌事言明,若年节前能圆满达成预定的生产目标,年终奖加五成,不达标的照着章程逐级削减年终奖。
总掌事们听罢,皆是精神大振,萧索寒凉的风都吹不冷他们咕咚沸腾的热血。
她们每岁的年终奖皆在两万钱上下,约莫相当于三个月的月例,增发五成即是加万钱,寻常百姓半年都挣不到万钱。
王婶亦是这些总掌事中的一员,虽说她儿子狗蛋自改名王富贵后,与同窗们将永和豆浆愈办愈红火,家里不缺花销,但谁会嫌钱多?
况且买卖有赚有赔,那永和豆浆又是多家凑的份子,不是自家买卖,王婶觉着也不怎么稳妥,反倒是她这差事稳当,每岁稳稳挣着近十万大钱,胜在过得安生,睡得舒坦。
眼瞧着自家儿子年岁渐长,再过两年就得娶媳妇了,总得先替置办座更好的宅院。现下王婶已是彻底瞧不上寻常民居了,要买就买东四巷的大宅院,甚至想要买临街四坊的宅邸。
王老实觉着自家婆娘着实是疯了,近年来长安北阙民居的价钱不断飙涨,东四巷的宅院动辄数十万钱。
他们当初能花十万钱买到这东四巷的二进小宅院,乃是因着儿子的同窗家中急需用现钱,方才低价变卖闲置多年的屋舍,让他们捡了个大便宜。
临街四坊乃是东四巷中最昂贵的地段,开门便是贯通长安南北的青石大道,想在那买宅邸,不备下五六十万钱,都没脸找说合买卖的驵侩牙商询价。
王婶觉着自家老汉忒不上进,便与儿子商量,王富贵倒是觉着此举可行。
随着永和豆浆的买卖愈发红火,分铺已开遍京畿三辅的诸多坊市,逐渐往关中各郡县推展。
不少商贾皆是纷纷登门,向王富贵等永和豆浆的东家寻求合作,王富贵等人皆是田氏私学教出来的,精明得紧,可绝不会再让旁人入份子,摊薄自家获利。
他们倒是想到私学先生曾讲解过那甚么连锁经营的法子,故而细细商讨章程,大肆吸收有意出资的各地商贾,大搞连锁加盟。
如此一来,登门商谈的商贾更是络绎不绝,王富贵等人便想学着四大商团建立总部,但长安商区的宅邸价钱有些高,永和豆浆现下尚在迅速发展壮大,暂时不宜花费巨资买宅邸设总部,免得无活钱应急。
秉承着宁缺毋滥的原则,他们打算缓个两三年再建总部,但必须在长安商区建,这不但是他们的执念,更因在田氏私学读懂了甚么叫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死死傍着四大商团,绝对错不了!
登门寻求加盟的商贾多是身家丰厚,王家这二进的宅邸虽在东四巷,但位置算不得太好,有些偏,镇不住那些富商巨贾,买卖不好谈。
王富贵闻得自家老娘想在临街四坊买宅邸,就觉着这是大好事,便与王婶细细盘算。
王家现下在西四巷有三套宅子,最大的那套三进宅院由王婶的爹娘和兄嫂暂住。
近年兄长跟着王老实在田氏商团的营建工坊干活,嫂子又因王婶的举荐,进了制衣作坊,兄嫂二人月例拢共也有个三四千钱,再加上年终奖,数年来亦攒下数万赀财。
依着王婶的盘算,不妨先让爹娘兄嫂搬来这处宅子,王家将西四巷的三套宅子尽数卖了,约莫能卖个二十万钱,再加上王婶近年攒的二十万钱,待得年末夫妻俩又有数万年终奖,再向兄嫂借点,怎的都能凑足五十万钱。
王富贵听罢,深觉此事可行,忙是出言附和,永和豆浆今岁收得不少加盟费,待得管账的同窗把账册整理清楚,在年节前应能分发巨额红利。
依着他的份子,估摸能分到个二十余万钱,除却要留十万活钱以备不时之需,至少还能支应王婶十万钱。
王婶自是大喜过望,有六十余万钱定能在临街四坊买座二进宅邸,且绝不比现下住着的这套小。
母子俩商量妥当,方才与王老实商议。
王老实瞧着眼前难掩喜色的娘俩,无奈的叹了口气,这架势分明不是要与他这一家之主商议,仅是把定下的事儿复述一遍罢了。
没办法,如今一家三口中就数他挣钱最少,昔日的顶梁柱已是腰杆不硬,冰冷的现实摆在眼前,莫名有些失落啊。
好在王老实生性憨厚,只要家人活得舒心,他也没旁的多余心思,娘俩爱怎的折腾就怎的折腾吧。
至于日后将这座宅院让大舅哥住着,他也欣然应允,毫无二话。
王老实自幼无父无母,家徒四壁,王婶的父母肯将爱女嫁给他,这份恩情他无时无刻不铭记在心,自然将王婶的父母兄长皆当自个的亲爹娘,亲兄长。
何况这座宅院是他豁出脸面,请来营建工坊的诸多同僚,用休沐日和节庆的闲暇,铺设了地砖瓷砖,整葺装潢,又通过宜家家居阁的总掌事,购置到不少略带瑕疵的低价精美家居。
北阙甲第的诸多官邸他不敢比,但在这东八巷,他敢拍着胸脯担保,内部装饰比他这宅子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宅邸数不出几座来。
临街四坊住着的那些豪富商贾虽家赀巨亿,但论起营建装潢,与营建工坊的匠师们差得远着,用大东家国舅田胜的话来说,他们就是些俗得只会往墙上贴金的大土鳖。
正因如此,王老实可舍不得将这宅院随意租给旁人,若是遇着不爱惜的,每日在屋里磕磕碰碰,白瞎了这好宅子。倒是让自家人住着放心,反正王家也不在乎那点房租。
王婶见自家老汉应下此事,更是乐得眉开眼笑,忙又趁着休沐,拉上王老实父子同去西四巷与兄嫂商量。
她的兄长是个没主意的,嫂子倒是个精细人,刚听她说完便是欣然应允,且不说夫妻俩皆靠王婶俩口子照应才有现下的好差事,单说家中的儿女已年岁不小,尤是女儿大丫已是待嫁之年,正想说门好亲事。
待她们搬到东四巷住着,登门说亲的媒妁心下都会多掂量几分。
嫂子晓得王婶生性爽快,也没藏着掖着,将心思尽数坦言,拉着她的手,恳求道:“娟儿,你若真在临街四坊购了新宅,那现下这套宅院不妨转给俺家可好,嫂子出十五万钱买下,先付五万钱,其余的五年内还清可好。”
王婶微是愣怔,忙是看了看身旁的王老实。
王老实与她夫妻十余载,自是晓得她的心思,憨憨笑道:“俺是愿意的,只是当初只花了十万钱买来,要让兄嫂十五万钱买下,这也太过……”
嫂子却忙是道:“这是应当的,那宅子是甚么情形我与当家的皆是清楚得紧,出十五万钱实是占了大便宜,若非俺家大丫和二虎就要谈婚论嫁,俺也没法添着脸张这嘴。”
王婶见自家兄长也是连连颌首,便是笑道:“那便这般定下了,哥哥嫂嫂这几日收拾收拾,下个沐日先与爹娘和孩子搬到俺那去,待这些宅子卖了,俺置办好新宅子,便让俺家老汉与兄长去公府过房契。”
她的兄嫂自也高兴不已,心心念念皆为儿女打算,可怜天下父母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