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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嘉等返郯未归,颍川诸士先达。
因了荀贞此前的交代,被遣去颍川辟召诸士的州使在刚入郯县境后,便即派人去州府报闻,荀贞闻之大喜,亲带着府中的诸颍川人出城相迎。
较之辟鲁肃、诸葛瑾、周泰等人时,或单人而来,至多两人同至的情景,从颍川辟召来的士人可谓“成群结队”。
荀贞在城外道上远望之,只见迤逦行来的队伍长达数里,春风绿树间,车盖相连,前有州骑导路,后边甲士扈从,尘土飞扬,情状盛美,心中欢喜,笑顾随他出迎的戏志才、荀衍、荀彧、荀攸、陈群、辛瑷等说道:“掌州以来,常苦士用不足,今乡里诸贤至,徐土不足治也!”
跟着荀贞出迎的都是颍川人,所以荀贞才会说出“常苦士用不足”、“徐土不足治也”这种心里话,说到底,对徐州的士人再亲用、再重用,也还是比不上家乡的士人用着放心。
荀攸笑道:“王如周文,霸如齐桓,皆待贤者而成名,乡中诸贤今至,明公之名可以成矣!”
却是在用人上,荀攸等亦与荀贞同感。
不多时,颍川士人们的车队行至近前。
看到荀贞在此等候,前边引导的州骑赶忙停下,往后通传。
州使与诸车队中的士人们纷纷下车,上前来与荀贞等人相见。
荀贞看去,见行过来的士人有二十余,有的褒衣博带,方步整严,有的黑服裹帻,按剑昂然,有的则广袖折巾,一派名士风流。荀贞越看越是更加欢喜不已,喜由心出,显露於外,他笑容满面,快步迎接,边走边笑着说道:“候诸君久矣,候诸君久矣!今终至也,今终至也!”
戏志才等在后边跟上。
荀贞边走便细看,见诸多士人中最当先的一人年有四旬,儒服高冠,姿貌伟美,与荀彧兄弟有数分相像,却正是荀彧的从兄,荀氏八龙中大龙荀俭之子荀悦。
荀氏族中,荀贞、荀彧这一代里边,如论雄才武略,自是荀贞,如论实务之才,可称荀彧,如论奇谋深算,当是荀攸,可如论治学,却是荀悦第一。
荀爽过世之后,於经业治学上,荀悦现已是荀氏族中的门面人物了。
数年前,荀贞讨董之后回广陵,荀彧等相从而行,但荀悦因性格沉静,喜好著述之故,所以不想离家远行,因而没有跟荀贞去广陵,而是留在了颍川。
这次荀贞遣人去颍川辟士,为了能把荀悦请来,特地给他写了一封信,让使者面呈。
荀贞在信中写道:“海内兵乱,颍川四战之地,不能独善,今徐州已定,兄如来,弟当为兄治静室,聚州儒,集典籍,供兄以旦夕谈论,沉心著作。郑公在南城,如欲见谒,一日可至。”
因了荀贞的这封信,荀悦遂与族中的数名子弟,以及别的颍川士人一起,来了徐州。
在这次来徐的诸多士人中,荀悦年纪较长,名望又重,而且还是荀贞的族兄,所以诸士都自觉地落在他的身后,让他行在最前。
荀贞喜顾荀衍、荀彧、荀攸,说道:“大兄来矣!卿等快与我趋迎之。”
荀衍、荀彧、荀攸忙加快脚步,与荀贞一起,上前与荀悦见礼。
荀悦站定,分别对荀贞、荀衍、荀彧回礼,把荀攸扶起,神态安详,和声说道:“与三弟数年未见了!公达,你有些消瘦了。”
荀攸是晚辈,执礼甚恭,恭谨地说道:“攸自中平时从阿父离乡,期间虽或有归,然戎马倥偬,却是久未闻大父教诲了。今大父到徐,想及日后可常俯聆德音,喜不自胜。”
荀悦的父亲是八龙之首,他本人又是荀贞这一辈中年纪最长的,故而荀攸称他“大父”,荀贞称他“大兄”。
荀悦很小的时候,他的父亲荀俭就去世了,家贫无书,可他勤奋好学,从族人那里借书看,所见篇牍,一览多能诵记,有过目不忘之慧,年十二,即能说《春秋》,后来成人,因见朝中阉宦用权,便托疾隐居,不肯出仕,郡县人多不识其才,只有荀彧特别地尊重他。
现下,荀彧与荀悦久别重逢,有很多话想和他说,但亦知此非说话之时,因按下心情,随同荀贞去见余下的士人们。
荀悦之外,还有几个荀氏的族人同来,其中最得荀贞敬重的是荀愔,最为荀贞喜欢的是荀祈。
荀愔与荀贞同辈,和荀悦一样,长在经业,也是荀氏族中的一个名儒。
荀贞对荀愔说道:“兄与大兄今至,州中文教有主矣!”
荀祈是荀衢之子。荀衢待荀贞虽兄如父,荀贞微时,仅荀氏族中一远支而已,多亏了荀衢的爱护和提携,荀贞才得以学有所成,名有所扬,而今荀贞据主一州,虽思报荀衢之恩,可荀衢却早已病故,是欲报恩而不得也,是以,这次去颍川迎士,对本族的族人,荀贞总共给使者说了两个人是必要请到的,一个荀悦,另一个就是荀祈。
荀祈来到,荀贞很是喜悦。
与荀愔、荀祈略叙两句,荀贞把目光转向了别的士人们。
他笑对其中几人说道:“犹记得当年与诸君初见时,君等尚翩翩少年,尤其赵君,垂髫童子,驹齿未落,现於今,却也都和我一样,三旬之龄矣!赵君亦加冠数年,已成吾郡千里马也。”
这几人都笑道:“与将军一别经年,将军名震华夏,我等依然默默无闻。”
荀贞笑道:“君等如默默无闻,我何不辞千里,远请君等来徐?今徐地粗定,政务繁杂,正赖诸君才智,协理诸事,抚养此方百姓,来日兵甲西出,迎天子还於旧京,再隆汉室!”
这几人却是:李宣、杜袭、繁钦、辛韬、赵俨。
荀贞当年当颍川北部督邮时,多赖李宣之力,方才名动郡中士林,所以之前议辟请颍川士人时,戏志才强烈举荐李宣。李宣的父亲李瓒,早些时在东平为相,现已还乡,李宣本不欲“远游”,但李瓒闻是荀贞来辟,却令他应辟而来。
杜袭、繁钦、赵俨与荀贞相识时,荀贞尚在西乡任有秩蔷夫,那一年时任太守的阴修行春,杜袭等人皆从,於是与荀贞在西乡初见。当年,陈群也是随从阴修行县的诸少士之一。
辛韬是荀攸的姑子,辛瑷之弟。
荀贞叫荀攸、陈群、辛瑷近前,与这几位士人叙话。
随后,他对余下士人中的两人说道:“遣使赴郡时,犹恐二君不至,今见君二人来,州中决、贼二务有胆矣。”
这两人行礼笑道:“督邮相召,乳虎威名,敢不至乎?”
荀贞哈哈大笑。
这两人一个年约五旬,一个四十来岁,正是郭俊和杜佑,分为荀贞任颍川北部督邮时的郡中决曹掾与贼曹掾。
荀贞看了看余下的士人,问他二人道:“张公未来么?”
“张公”便是此前颍川郡的五官掾张仲,此人虽无军政实才,然为人清直,深为荀贞所敬。
郭俊答道:“张公年迈,不愿远行,故未来也。”
荀贞未免遗憾,和郭俊、杜佑略聊两句,转看向剩下的士人,其中多是颍川人,亦有几个荀氏的子弟,分别见过。
却有一人,荀贞不认识,遂问道:“敢问足下尊姓高名?”
杜袭在边儿上给荀贞介绍,说道:“此袭之友也,沛国相县人,姓刘讳馥,能略高深,远胜於袭。来徐州的路上,路经相县,是以袭自作主张,邀了刘君同来。”
荀贞没听过刘馥的名字,但既能与杜袭交好,必有实才,当下亲热见礼。
除了这些士人外,随行同至的还有戏志才、荀彧、荀攸等人的家眷,包括荀彧、荀攸的儿子。
荀彧的儿子荀恽今年五岁,荀攸之子荀缉年纪大点,今年十六。
荀贞命人把荀恽、荀缉带过来,见荀恽齿白唇红,天真可爱,荀缉眉清目秀,落落大方,笑对荀彧说道:“阿恽这一来,季夏和阿左就有玩伴了。”又对荀攸说道,“卿子有父风。”
荀贞此次遣使去邀的颍川士人大多应辟来至,除了张仲外,却也有别的数人辞不受召。
比如胡昭,讨董之际,此人去了冀州,为袁绍征辟,辞不受,又回到了颍川,这次又拒绝了荀贞的召辟;再比如郡中郭氏、贾氏,包括颍阴刘氏等几个名族家的欲辟之人,也都没来。
人各有志,不可能每个想要召的人都能召到,此亦不必强求。
与诸士俱皆见过,荀贞请他们入城。
回到府中,荀贞吩咐小吏请来张昭、张纮等本州名士,聚坐一堂,互道名字,认识之后,或各道乡贤,或讲说路闻,或议论时局,或谈经论典,叙谈甚欢。
当晚,荀贞设宴,给诸士接风洗尘。
次日,让诸士休养了一天。
到得第三天,荀贞传檄州中,连下辟书。
辟荀悦为州待事从事。“待事”者,不以俗务劳之,冠以此名,乃是特示以礼敬尊崇。
辟郭俊、杜佑、杜袭、荀祈、赵俨、刘馥、辛韬为州督军从事,分掌各郡国的决曹、贼曹、田曹、市掾、仓曹、尉曹和工曹事。
辟李宣为州典学从事,使掌各郡国的郡县学校,令州劝学从事羊琮为其辅。
辟荀愔为州儒林从事,任在敦厚徐州风化。
繁钦擅长文辞,被辟为州文学从事,责在弘扬徐州文名,并辅陈仪掌州府和幕府的文辞诸事。
又辟与荀悦等齐来的荀氏子弟中善算学的一人,名叫荀熙的为幕府少府掾,掌荀贞的私财。
此数人之外,余下来的那些士人,分以才能之不同,荀贞各任以州府、幕府的掾属任。
此外,又辟荀攸之子荀缉为幕府舍人。
张昭的儿子张承前时举荐了他的同乡好友严畯,荀贞也一并於此时辟为幕府舍人。
辟除诸人之后,没过多久,鲁肃带着刘晔从淮南返回。
荀贞稍试刘晔才能,喜其军略,辟为幕府议曹掾,使参军事。
鲁肃除了带刘晔回来,还带了另一人,名叫蒋干,九江人士,与刘晔算是半个老乡,故被刘晔推荐,同行至郯。
对此人之名,荀贞是“久仰”了,而在试过他的才干后,却是颇为惊喜,此人辩才极佳,难怪被刘晔赞为“独步江、淮之间,莫与为对”,荀贞遂用之为幕府客曹掾,使主来往宾客事。
又未久,孙乾举荐的程秉应辟而至,荀贞试其才能,乃纯儒之士,遂辟为州儒林从事。至此,徐州州府的儒林从事已有三人,分是孙乾、荀愔和程秉。
这儒林从事,看似既不参军略,又不理政务,不过是学究之任,似无多大的用处,但要须知:所有的军政之才,年少时都是治过儒业的,自前汉董仲舒以来,汉家虽是实用秦法,而表於外者,却是崇儒已久,光武帝更是少习儒业,中兴以来,以名教励士,本朝士人出仕有两个必要的前提条件,即“明经修行”,第一条就是“明经”,所以儒业精深的人士不管在士林还是在民间,都极受人崇敬,黄巾起事时,黄巾所过之地,郡县残坏,豪强破家,而唯独对有名於州郡的硕儒,却避而敬之,由此即可见德茂学深的儒士在地方上享有何等的名望。
如果把军政比作是里,那么儒名就是表,只有里、没有表,或者只有表、没有里,都是不行的,就如孔子所说“质胜文则野,文胜质则史”,唯有“文质彬彬,然后君子”。
这也是荀贞为何一定要把荀悦请来的一个原因。
请荀悦来的另一个原因,也可以说是主要原因,则是:儒生多了,必有领袖,而因由儒生在士林、在民间的名望之高,那么为了使自己能更好地施政,这个儒林领袖就最好是荀氏族人。
细察荀氏族中,德行、学业皆美,有资格能够成为儒林领袖的也就是荀悦了,所以,荀贞亲写书信给荀悦,又交代州使,务必要把他请到,荀悦到后,不以州务劳烦,崇以“待事”,还要为他治静室,聚州儒,集典籍,以供论著,这都是荀贞欲借荀悦而掌士林的一片苦心。
再又未久,华歆接到陈群的信,从南阳来至,从行的还有两个士人。
一名韩暨,南阳堵阳人,韩信之后,家世二千石,刘表、袁术皆辟之,俱辞不就,因惧或会被此二人逼害,正打算逃遁别处,正好荀贞的使者到了南阳,南阳与颍川接壤,他素闻荀氏德名,荀贞名动海内,他更是久闻,遂与华歆来了徐州。
一名毛玠,陈留平丘人,少为县吏,以清公称,为避乱而至南阳,本是欲投刘表,未至而闻刘表政令不明,遂避居鲁阳,陈留和颍川也接壤,如韩暨一样,荀氏、荀贞的名声他也是早知,於是此回亦从华歆来了郯县。
荀贞与华歆是旧相识了,当即辟他为州师友从事,“师友”者,亦师亦友,也是显尊崇之意。
分别试过韩暨和毛玠的才能后,韩暨有鲁班之巧,荀贞因辟他为州督军从事,使掌握郡国将作掾和水曹,毛玠以政才见长,便也与刘晔一般,辟为幕府议曹掾,使参军政事。
群贤纷至,各有所长,一时间,州中的文政之才大大得以充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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