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硝烟滚滚中,巴蛇比山岳更加庞大的身形慢慢游近,吐着信子回望地平线。
它的视线不被浓烟遮挡,从它俯视的角度可以望见,天地相接处有蛮人队伍越行越远,阵容不下数十万,乌泱泱一大片,却没了来时的锐气。
他并没有追赶。所谓穷寇莫追,何况那军中还有两个强大已极的对手掠阵,他想赶尽杀绝,对方就会跟他当真拼个鱼死网破。
己方的队伍也已经鸣金收兵,兵将迅速回撤,后勤大营开始打扫战场、救治伤员。
巴蛇身上也有多处伤痕,血却止住了,不再往外渗。他一直游到赦先山以西四十里的一处绿林,才变回人形,走向临时设在这里的中军主帐,问迎上来的奉天府幕僚长:“你们府主呢?”
幕僚长一怔:“神君大人,我们府主已经……”
不待他说完,长天就不耐烦道:“少来作态,祸害遗千年。那狐狸狡猾过人,没恁容易被弄死。”狡兔还有三窟,何况比它奸狡十倍的狐狸?
幕僚长赶紧打了个哈哈:“咱是说,府主已经在帐中等候神君大驾。”撼天神君果然不是好诳的。
他转得圆滑,长天皮笑肉不笑:“他好大的架子,自己稳坐中堂,倒让我们替他冲锋陷阵。”
他大步走入,幕僚长暗自擦汗,一边小心陪道:“神君有所不知,府主大人不露面,也是为了减轻众位大人肩上的压力。”
长天一哂,不再多言。他当然知道这幕僚长说的是实话,这次沙度烈将目标重点放在汨罗身上,突袭极度凶猛。汨罗顺势隐匿起来,让敌人无所追寻,大引上人等神境自不必再分神保护他,可以放手对敌。
“大引上人呢?”这一战惊天动地,大引上人也伤得不轻,战斗一结束就不见踪影。
果然幕僚长的回答也很简洁:“上人暂且疗养。”
这一仗,大引上人从头就开始打了,在长天未赶到之前,最先和蛮人三大神境直接对上的就是他。他以双拳敌六手,护着奉天府大军硬是拖到了长天赶到,虽然战果斐然,伤势却也不轻,这时却要抓紧时间疗伤去了,恐怕短时间内不会再露面。
长天已臻神境颠峰,和大引上人以二敌三已不落下风,等到老沉渊也赶到,蛮族大能就知道自己讨不得好了,遂撤兵后退,彻底结束这一次赦先山之战。
是役,奉天府一方损失四万余员,伤十三万人。作为发动强袭的一方,沙度烈的损失就小了些,阵亡人数不到两万,伤七万人。不过主要目标——杀死汨罗没有达成,并且是动用了全国七成的主力,这样的战果并不能令己方满意,尤其拓朴初还被长天击成重伤,算起来大概还是蛮族的损失要更大一些。
长天一步跨入大帐,汨罗果然站在门边,一揖到底,满面正色:“多谢神君星夜驰援、仗义相助!”
他先声夺人,一口就堵死了可能到来的问罪。长天心下了然,哼了一声:“曹牧出手,竟也弄不死你。”何止弄不死,他看这狐狸面色红润,身板硬气,看来竟不曾负伤半点。曹牧这笨蛋,连个真仙都打不坏吗?
汨罗微微一笑:“有劳神君挂怀,曹牧大巫凶亲自出手,我本无幸理。好在诃罗难的消息传来,我猜想自己的行踪可能泄露,因此找了个替身来,果然半路遇伏。”说到这里,他笑容也敛了起来,“我那替身可是当场就断了气,曹牧可没对我手下留情。”
大黑天如果是诃罗难,战盟阵营就出了内奸,这意味着诸多高层的行踪很可能已经走漏。现在战盟和大黑天撕破了脸皮,后者也完全没了顾忌,极可能利用手上情报给予战盟致命打击。汨罗何等精细谨慎,惯知要未雨绸缪。果然,这一回没有白白布置。
这时帐帘一掀,又一个高大的身影走了进来,却是长天的老朋友了,也是神魔狱里的老人——
东海神君,虚泫。
老沉渊走进来,望见汨罗也是微微吃惊,同时却也松一口气。
汨罗活着,战盟在南赡部洲中南部最稳固的基石就依旧存在,这对修仙者来说可是大好消息。汨罗也向他拱手作礼:“东海神君援手恩情,奉天府必不敢忘。”
老沉渊返回东海已经数月。他在神魔狱坐牢三百年,东海老巢已经改朝换代,甚至新出生的小辈们都不再奉他为神明,这是老沉渊所不能容忍的。攘外必先安内,他花时间好好清理了门户,这才遵循与宁小闲的约定,重返南赡部洲战场,并且带回了水妖大军。此时恰好接到奉天府遇袭的消息,也就顺道赶来援助。
虚泫摆了摆手:“这场仗一时半会儿打不完,你有的是机会报答。”
他可不会矫情地说什么份内之事,不劳挂齿。施恩不忘报,从来不是神境的性格。
汨罗一笑,也不为意,却转向长天道:“她可安好?”
这话问得没头没尾,但长天显然知道他指的是谁,只是嘴角一撇:“忙碌不堪,我出发不久即接到消息,花想容重伤,她赶去救治了。”两人皆有战务要忙,他不能时时刻刻护在妻子身边。好在金乌如影相随,多思楼那里还有广德真君照看着。有两大神境坐镇,蛮人应该不敢轻撄其锋。
“我接到消息,竟然大黑天是蛮族奸细?”
长天嗯了一声,快言快语将乐音宫之事从头说了一遍。事情才过去几天,以南赡部洲的通讯手段,虽然借用了红嗉石几度中转,这消息传到汨罗那里也只是言简意赅,差不多只报了个结论过去,事件经过却不详尽。
虚泫也是头一回听说,闻言皱眉:“意外,当真意外。我和大黑天也打过几回交道,此人性情确实糟糕,可是竟会倒向蛮人?”
另外两人更加意外:“你和大黑天有交集?”这两个虽然都是神境,然而一个在大西北,一个在东海深洋,本该是八竿子打不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