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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魂落魄的看着城外的情景,李建成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切会是真的,巳时正时才在春明外集结出征的七万大军,还不到一个时辰,竟然就已经战败逃了回来,那败得那么凄惨,逃得那么慌张,哭着喊着就恨爹娘少给他们生了两条腿,步骑混杂,你推我搡,互相践踏,丢弃的盔甲、旗帜和武器扔得漫山遍野,象赶鸭子一样的被隋军将士撵着他们的屁股追杀,慌乱得甚至都没有一支成编制的殿后军队。
之前来给李渊送行的大兴文武百官和门阀世家的代表也在失魂落魄,同样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切都是真的,出发时衣甲鲜明、旗帜蔽天的叛军主力,在城墙上都一眼看不到尽头的七万叛军主力,才那么短短一点时间,就已经败得不能再败的逃了回来,被隋军将士象是砍刀切菜一样的追砍着逃了回来。不知道叛军与隋军战斗力差距只知道叛军兵力数量是隋军三倍以上的他们,看到了这一切,受到的震撼打击自然更大,也更沉重。
机械的迈动着步伐混杂在叛军败兵人群中,柴绍比所有人都更加的失魂落魄,到现在都不明白七万叛军究竟是怎么败的,只记得自己被几个亲兵从地上拖了起来后,叛军的偃月大阵已然变成了散沙阵,自己敬爱钦佩的岳父已经不见了踪影,大小将领和普通士卒都已经在撒腿飞奔逃命,如果不是陈丧良为了减少隋军士卒的伤亡,尽量以突然使出的火炮摧毁叛军的士气斗志,总攻命令下达稍晚,柴绍甚至都没有机会逃进自军大队中。
逃回了大队也没什么用,出于职责的本能,柴绍本想扛起殿后的重任,率军拼死抵挡隋军追兵,然而不管他如何的呼喝下令,都没有一个将领士兵愿意与他并肩殿后,上上下下全都是哭着喊着往后方逃命,生怕逃得慢了就没机会活命,再到了陈丧良下令擂鼓总攻时,柴绍也只能是夹着尾巴加入逃命队伍,慌乱得甚至都没有一个人能够来得及告诉柴绍,叛军指挥层已经在隋军的火炮覆盖下死伤惨重,柴绍所敬爱的岳父也已经身负重伤。
李二的俊秀脸庞一直都保持着铁青色,李渊下达撤退命令昏过去后,李二本也想组织军队殿后,然而他的命令却没有一个叛军将领愿意听从,全都是装做没听到率军飞奔逃命,李二亲手连斩两将都拦不住自家败兵如潮退却,其后李二再想到去组织骑兵反击时,并没有遭到火炮覆盖的叛军骑兵却已经被隋军步兵冲垮,被隋军以步击骑冲得垮得不能再垮,并非穿越者的李二并不知道冲垮他赖以成名的隋军大将刘黑闼正是他老李家的克星,李二只是感到深深的屈辱和不服气,内心里不断咬牙切齿,“这一仗,是输在不是我指挥,如果换成了我指挥全军,我军输不了!”
再怎么不服气也没用了,在划时代的隋军火炮面前,叛军上下已经被吓破了胆,轰飞了魂,根本就不明白隋军阵前那些古怪铁车为什么能发出这么巨大的响声,更不明白那些从天而降的大铁弹为什么会有这么巨大的威力,砸到人不死就是伤,砸到地上还会跳起继续伤人杀人,在这从未见过甚至从未听过的恐怖武器面前毫无斗志,再加上主帅李渊重伤昏迷,失去了指挥的叛军更是再无战心,一个劲的只是抱头鼠窜,露出屁股任由后面的隋军将士踢打劈砍,全然不顾在身后暴他们菊花的隋军将士兵力还不到他们的一半。
对叛军来说还好,决战的战场距离大兴城还不到十里,叛军没花多少时间就已经纷纷逃到了之前出发的春明门下,然而令叛军上下绝望的是,大兴的护城河虽然有坚固石桥可以直接通行,可是逃到了城门下方后,城上的叛军却根本不敢打开城门——城外的叛军士兵实在太多了,隋军又追得太紧,这时候打开城门,叛军人潮蜂拥入城,眨眼之间就能把门兵给推进城里或者活生生踩死,再没有任何机会关上城门。
不得以之下,李建成只能是大声下令,命令叛军士兵向南北两面的延兴门和通化门逃命,到那里进城,又让延兴门和通化门的驻军紧急出动,扼守石桥掩护败兵入城,同时李建成又命令士兵准备绳索吊篮,接应叛军高级将领直接入城。
李建成的冷静决断暂时救了大兴外城,没给隋军将士直接杀入大兴外城的机会,也用吊篮救回了已经重伤的父亲李渊,但是却苦了可怜的叛军士兵,近在咫尺的春明门不能进,只能是延着护城河与城墙之间的狭窄道路向南北两地逃命,在狭道上你推我搡,互相践踏,争先逃命,推搡挤压间无数士兵跌落护城河,淹死溺毙众多,无数士兵被推倒后又被活生生的踩成肉酱,死得无比凄惨,隋军在背后不断驱逐砍杀,把叛军士兵逼得不断跌落护城河,落水者在河中层层叠叠,迅速填平河流,又以强弓硬弩不断射杀城下叛军士兵,叛军士兵哭喊震天,死伤无数,跪地投降者数不胜数。
士气如虹的隋军将士全力争取乘势杀入城内,向城门开启的延兴通化两门发起强攻,地势较为开阔的南面延兴门桥上守军首先被隋军将士击溃,然而正当隋军将士想要乘机杀入城内时,延兴门守将许世绪却下令大量放箭投石,并且放下夜叉擂无差别轰击城下两军士兵,淤积在门前的大量叛军士兵和少许隋军将士死伤惨重,叛军门兵则乘机关上城门,任由数量仍然十分众多的叛军士兵在城外哭喊哀求,再也不肯再开启城门,叛军士兵无奈,大部分都向隋军将士跪地投降,少部分则继续向南,逃向南面寻找回城道路。
北面的通化门也差不多是这情况,隋军刚击溃守卫过河桥梁的叛军队伍,尽管通化门守将姜宝谊稍稍有些心软,没有立即下令无差别攻击,从这里逃进城的叛军大将李孝恭却是毫不留情,立即带兵猛烈砍杀自家败兵,掩护门兵关闭城门,终究还是抢在隋军入城前关上了城门,侥幸没让隋军将士乘机杀入城内。
也有许多叛军将士见势不妙,没有只走根本不敢怎么开门的大兴东三门入城,提前逃往了其他方向寻找出路,李二就是其中之一,仗着马快提前逃往了北面的至德门入城,拽着绳索直接逃进大兴宫城,柴绍则是很侥幸的在春明门下拽到了一条绳索,虽然被隋军的流矢射伤后背,却还是成功登上了城墙。还有不少叛军士兵逃往了南面的明德、启夏等门,侥幸得以入城逃生。
能够逃进城的叛军士兵毕竟只是少数,绝大部分的叛军士兵还是被堵在了城外,上天无路,下地无门,哭喊不绝却始终寻找不到出路,好在他们这次碰到的隋军主帅陈丧良良心还没被狗吃光,看到叛军紧闭城门乘机进城无望,为了减少隋军士卒的伤亡,果断下令呐喊投降不杀的口号招降,叛军士卒这才得以大片大片的跪地投降,其中还有相当不少的叛军将领直接带着部下投降,隋军将士仅是受降就忙得不可开交,再腾不出手来发起攻城。
与此同时,收到消息的叛军偏师窦琮部也火速撤回了西面的延平门入城,隋军骑兵程咬金部迂回突袭,动作还是稍微慢了一步,没能把叛军偏师全部堵在城外,只是冲溃了近半的叛军偏师,斩获俘虏超过三千,但还是有相当一部分叛军偏师逃进了城内。
叛军伤亡惨重,隋军大获全胜,但是在这样的结果面前,陈丧良却半点都高兴不起来,因为陈丧良的好友李建成当机立断的选择太过正确,拼着城外叛军伤亡过半也死活不肯打开城门放败兵回城,没给隋军乘机杀入大兴城内的半点机会,而在大兴高耸的城墙面前,素来不喜欢正面攻坚的陈丧良却又有些迟疑不决,拿不定主意是乘胜发起强攻,还是见好就收,待到整顿兵马和收编了降军炮灰再来发起攻城。
意外传来的喜讯解决了陈丧良的烦恼,阚稜麾下的一队陌刀兵突然给陈丧良押来了几个叛军俘虏,其中一个叛军俘虏手里还捧着一只断腿,满脸谄媚的向陈丧良报告了李渊被隋军火炮轰断大腿的喜讯,陈丧良这一喜非同小可,赶紧喝问详细,那几个俘虏则报告说他们本是李渊亲兵,亲眼看到了李渊被隋军火炮轰断的大腿,拣了李渊的断腿后本想随军回城,不想被堵在了城外无法入城,就带着李渊断腿来向陈丧良投降献宝了。
当然,这些李渊亲兵并没有把话说得这么直接,少不得十分委婉的说了一通自己虽然被迫从贼跟随李渊造反却一直心怀大隋朝廷只是一直被贼军压迫无法行动这次逮到机会就果断弃暗投明携带贼首身体断肢重回大隋朝廷宽阔而又温暖怀抱之类的漂亮话——事实上那些带着部下投降的叛军将领和之前与陈丧良联系的门阀世家代表也差不多是这么说的。
李渊亲兵是否被迫从贼是否真心归降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李渊的死活和伤势,之前隔着一百多米,陈丧良只是看到李渊倒地并没有看到他究竟伤成了什么样,这会得到疑似李渊身体一部分的断腿,陈丧良当然要仔细调查一番真假,但还好,隋军抓到的叛军俘虏中,有相当不少的俘虏亲眼看到过李渊的伤势情况,还比画了李渊的断腿位置——只差一点点就可以伤到李渊的第三条腿。
反复确认了李渊的断腿不假,结合叛军的迅速崩溃迹象,陈丧良迅速得出结论——李渊已经活不了几天了——大腿差不多齐根而断,这个时代可没有什么办法治疗。而断定了这一点后,陈丧良又稍做盘算,立即就下定了决心,斩钉截铁道:“今天不攻城了!等李渊老贼伤重而死,贼军士气彻底崩溃,再等我们的偏师赶到和收编了降兵,补充了我们不足的兵力,然后再发起攻城不迟!”
说罢,陈丧良又立即派人把李渊的断腿送往新丰战场,让李靖和屈突通当众出示,打击新丰战场的叛军偏师士气,同时又写了一道书信给李渊的女婿段纶,承诺保他不死劝他投降。此外陈丧良又派人命令马三宝继续向西进兵,确保切断叛军向蜀中逃亡的道路,不给叛军逃进四川的机会——蜀中隋军太弱,又有大萧国舅这个带路党接应,让李建成或者李二逃了进去,再想收拾就麻烦得多了。
把这一切都安排好了,打扫了战场,也集中了数量超过两万七千的俘虏,陈丧良这才淡淡的下令道:“退兵吧,让俘虏自己建营地,连夜整编,多备柴禾过夜,明天就要下大雪了。”
“贤弟,还得做好迎接客人的准备。”房玄龄微笑着建议道:“不出意外的话,今天晚上就该有无数贼军将领的代表和门阀世家的代表又来求见你了。”
陈丧良笑笑,说道:“这事就拜托你了,我昨天晚上没休息好,今天晚上得好好睡一觉。”
…………
事实上,李渊的伤势比陈丧良预料的更重,被救回了城内后,尽管叛军立即找来大兴城里最好的伤医给李渊治疗,但是在这个没有血管缝合技术的时代,再好的医生也止不住李渊断腿处的出血,只能是以绳索紧紧绑断腿,暂时延续李渊的生命,大量失血的李渊也一直昏迷不醒,汤药难进,奄奄一息,随时都有可能断气。
陈丧良的大方撤兵暂缓攻城,给了李建成兄弟、叛军诸文武与李渊见最后一面的机会,傍晚的酉时时分,当李建成兄弟和叛军诸文武来到急匆匆的来到宫城探望李渊伤势时,脸色苍白的李渊奇迹般的醒来了片刻,然而令李建成兄弟和叛军诸将奇怪的是,李渊只是大概问了一下战事情况,得知陈丧良并没有立即发起攻城后,也不追问叛军的伤亡情况和自己的伤势,声音微弱的突然说道:“大郎,二郎,我要见那个杜如晦,把他叫来。”
李建成和李二面面相觑,不知李渊为什么会突然要求见杜如晦,可是看到李渊再次昏迷过去并且情况越来越糟糕,出于孝道,李建成还是立即派人去把杜如晦带到这里,等待李渊再次苏醒与他见面。
小半个时辰后,一直被叛军士兵监视居住的杜如晦被押到了李渊病床前,在李建成兄弟和叛军诸文武含着眼泪的呼唤下,李渊终于再次醒转,看到被推到自己面前的杜如晦,李渊艰难的笑了笑,然后声音更加微弱的说道:“杜先生,记得之前你说过,陈应良最初是想投奔于我,这是真的吗?当时你没把话说完,现在把详细告诉我,越详细越好。”
“是真的。”杜如晦郑重点头,出于对垂死之人的同情,杜如晦如实说道:“是房乔松告诉我的这件事,当初前辈你的爱婿柴绍柴公子登门退婚,陈应良与他起了口角,被他殴打,其后陈应良答应退婚,又恳求房乔松代为举荐,让他到你的麾下效力,然后陈应良知道了柴公子是前辈你的女婿,这才打消了这个念头。”
“为什么?”李渊很诧异的艰难问道:“陈应良为什么会想起要为我效力?”
“陈留守听说你是位英雄,求贤若渴,用人只重才能不重门第。”杜如晦如实答道:“他觉得到了你的麾下,有机会可以大展拳脚,能多一些机会出人头地,所以才生出想要投奔于你的念头,还直接说明可以不计较职位高低,只要有机会让他发挥才干就行。只是当时他刚刚才与前辈你的女婿结仇,知道就算到了你的麾下,也很难再有机会,才又放弃了这个打算。”
李渊沉默了,同样在场的柴绍却是如遭雷击了,心里猛的生出了一个念头,“难道,岳父有今天,都是因为当时我和陈应良结仇?”
“呵呵。”李渊突然笑了,脸色恢复了一些红润,声音还突然大了许多,笑着说道:“明白了,终于明白了,老夫终于知道了,老夫今日之败,不是败于人,不是败于陈应良,也不是败于绍儿,我是败于天意!我是败于天意啊!”
“上天啊!是你注定要我失败啊!”
昂首大声喊出了这句话,李渊重重躺回了枕上,众人大惊,赶紧上前问候,李渊却又艰难的抬起了手,轻轻按住了失声痛哭的李建成手背,微弱说道:“老夫已经不成了,为了我李家血脉的延续,也为了给你们这些随老夫起兵的旧人留下一条活路,老夫死后,你们不能急着发丧,我军以……。”
“父亲,你放心!”李二眼明手快,一把抓住了李渊的手,飞快说道:“孩儿一定会继承你的遗志,统率我军继续与陈应良小贼血战到底,为你报仇雪恨,建立我陇西李氏万世不易之基业!”
“你……!”
李渊大怒,开口想要怒斥不孝子,结果未及出声,却脑袋一歪气息全无,一代枭雄,竟然连最后遗言都没有来得及说完,就已经睁着眼睛死去,死不瞑目的故去。房室之中,也顿时响起了痛苦号哭声音,还有李二故意压过众人的哭喊声,“父亲!父亲!父亲你放心,孩儿一定会继承你的遗志,为你报仇,孩儿一定要把陈应良小贼千刀万剐,凌迟处死!让你瞑目于九泉!父亲————!”
房内唯一没哭的是杜如晦,看着伏尸痛哭的李建成和李二兄弟,杜如晦还轻轻摇了摇头,心中暗道:“难怪应良贤弟没有立即发起攻城,有这样的儿子,大兴还用打吗?不用打就自己能破。”
不能说李二只是为了权力而不顾后果,事实上李二心里也很清楚自己这么做的后果,但李二也是别无选择,匍匐在李渊的尸身上,李二一边装模作样的嚎啕大哭,一边在心里说道:“父亲,别怪孩儿不孝,孩儿这是没办法,以兄长的软弱性格,不是带着军队弃城而走,让我们前功尽弃,就是带着军队向陈应良小贼投降,到时候他倒是可以活命,孩儿我怎么办?陈应良小贼为了保住兄长,不把我推出去当杀害杨侑的替罪羊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