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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5章 各出偏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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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李家确实很会收买人心,攻克了霍邑之后,除了例行的开仓放粮外,李渊又下令对城内七十岁以上的老人全部授以散官(有官称无俸禄无官权),士绅学子愿意为李渊叛军效劳的,可以随时拜见李渊接受面试,三言两语便当场任命官职——授官速度太快,根本来不及领官印任官令,这些人只能领到写着官职名称的纸条。

    过程虽然粗糙轻率,效果却非常的好,为了真正获得小纸条上写着的官职,这些读过几天书学过几天武的小地主们还是原因死心塌地的跟着李渊干,心甘情愿为李渊充当马前卒。而最狠的还是俘虏政策,对于俘虏到的大兴隋军将士,李渊叛军一个不杀,愿意加入叛军的全部收留,关中籍俘虏想要回关中老家的当场释放,发给路费干粮,还一律授以五品散官,结果这么一来,这些被释放的俘虏自然就成了李渊叛军最好的宣传机器。

    首先被这些宣传机器坑苦的仍然还是庞玉和霍世举率领的大兴隋军,狼狈不堪的从霍邑逃到临汾郡治临汾城后,不肯死心的庞玉和霍世举收拢残兵败将准备再战,一不小心就把这些俘虏给收拢了不少入军,结果自然是可想而知,丢了霍邑与粮草辎重几百里路逃到临汾,大兴隋军本就是又累又饿,逃亡严重,连战连败士气低落,再听了这些俘虏宣传的李渊叛军俘虏政策,军心顿时更加动摇。再当李渊叛军在八月初八这天兵临临汾城下时,才刚发起攻城不久,隋军内部就已经发生了叛乱事件,众多士卒在基层叛将的带领下发起叛变,里应外合接应叛军攻城。

    随着城内的扩大和叛军的攻势越来越猛,庞玉和霍世举再一次别无选择,只能是带着身边还能指挥的军队继续向南逃亡,结果他们从太原带来的六万大军,只剩下不到千人逃过太平关进入绛郡,余下的不是被杀就是投降叛军,败得不能再败,输得也不能再输,庞玉与霍世举双双放声大哭,然后连绛郡都不敢呆,直接越过绛郡到河东去投奔屈突通,李渊叛军则继续一路招降纳叛,高歌猛进,迅速杀入绛郡,沿途大小城池关隘无不望风而降,再无匹马阻拦李渊脚步。

    八月十二日,推进神速的李渊叛军逼近绛郡郡治正平城,屯兵宿鼓山,绛郡太守欲图开城投降,忠于隋炀帝的通守陈叔达杀死太守,领兵坚守城池,可惜才仅仅过去一天时间,李渊叛军就发起了进攻,陈叔达也遭到部下出卖,被部下偷袭打昏,捆绑后连人带城一起献给李渊,李渊亲手为陈叔达松绑,请居上座,感动陈叔达跪地投降,绛郡其余七县也先后主动投降,其中还包括老裴家的根据地闻喜县。

    推进如此迅速,战事这么顺利,换成的主帅可能早就是得意忘形、目空一切了,但是做为统帅的李渊父子却十分冷静,因为他们非常清楚,自军之所以取得如此战果,完全是因为对手较弱、敌人主帅接连决策失误和自军运气太好的缘故,越往南打只会越难,自军的隐患也数不胜数,首先就是粮草问题,这么疯狂的快速推进,后方的运粮队根本不可能跟上,同时大后方太原也问题极多,既有刘武周、魏刀儿和雁门隋军残部的威胁,产粮也远远不足以供应李渊叛军越来越庞大的队伍。

    后方的粮草供应得不到保证,只有取粮于敌,虽说李渊叛军可以从攻克和投降的郡县中随意取粮,但最多也只是维持军粮不缺,很难保证长期供应,想要获得充足稳定的粮草供应,唯一的办法就是尽快夺取一个国有粮仓,而放在李渊前方的国家级粮仓只有两个,一个是潼关西郊的永丰仓,一个就是陕县的常平仓——不过借李渊几个胆量也不敢打常平仓的主意,李渊叛军真要敢从三门峡渡黄河直取常平仓,陈丧良的嘴巴都能给笑歪了。所以李渊实际上只有一个选择,就是赶快拿下永丰仓。

    永丰仓也不是那么好拿的,从绛郡到永丰仓有两条路,一条是平坦宽阔的河东路,取下河东走蒲津浮桥直接渡黄河,走这条路的好处是比较安全,可以保持与后方的联络,难处是隋军名将屈突通坐镇河东,想要渡过黄河就必须得拔掉屈突通这颗钉子。

    另一条路是走龙门或者壶口直接渡黄河,绕过河东直扑永丰仓,但这条路更危险,主力渡河之后,屈突通随时都可以出兵切断李渊叛军和后方的联络,也随时可以通过蒲津桥西进拦截叛军南下,而更可怕的是,叛军主力一旦越过黄河进入关中,大兴方面九成九会向东都求援,到时候陈丧良带兵进驻潼关,控制距离潼关仅有五里之遥的永丰仓,屈突通也切断了叛军和太原后方的联络,那么不用交战,饿都能把李渊叛军饿死!

    别无选择,李渊只能是拒绝个别谋士提出的直接渡黄河提议,决定率军先取龙门,打通与冯翊诸路叛军的联系,然后再南下攻打屈突通,同时为了牵制最可怕的敌人陈丧良,队伍已经扩大到了十二万余人的李渊毅然分出三万叛军,交给在此前战事中表现出色的大将段志玄,辅之以张道源、唐俭,命令段志玄率领这支偏师走绛县南下,到垣县后东进河内,攻打河内威逼洛阳,尽全力牵制东都隋军,让陈丧良无暇西进增援大兴。

    “段将军,你虽然是偏师,但你的职责之重大,丝毫不在主力之下,我军能否抢先杀入关中,就要看你的了。”这是李渊给段志玄的原话,“绛垣二县已然遣使归降,你可以放心南下,时间紧急,你务必要在三天之内赶到垣县,东进攻打王屋,威逼轵关,逼迫河内向东都求援!”

    “切记!沿途务必要散播消息,就说你只是我的前锋,我军要先取河内,后取东都!倘若东都不出兵,或者东都派遣其他将领增援救河内,你要倾尽全力发起进攻施压,倘若是陈应良亲来,你就要坚壁自守,切不可贪功轻进,给了陈应良速胜机会,届时只要你能够拖住陈应良十天时间之上,我军取下大兴之后,我也给你记首功!”

    稽首唱诺之后,段志玄立即带着偏师往南走了,但李渊还是不肯放心,又令人联络自己在东都方面的朋友亲戚,让他们出面施压,鼓动杨侗派遣陈丧良出兵河内,切保东都安全,同时祈祷次子的预言应验,李密也出兵攻打临清关威逼河内,给东都洛阳制造更多恐慌。

    …………

    李二的乌鸦嘴也一向很灵,就在同一天,速度同样迅捷的叛军信使也成功把李渊亲笔书信送到了黎阳仓,送到了正在舔砥伤口的李密手里,而看完了李渊的书信后,李密顿时笑了,道:“以段志玄为先锋兵进河内,主力随后就到,然后会师于郡治城下?唐国公好算计啊,拿一支偏师就想骗我出动主力杀进河内,帮他分担压力,想得倒是挺美。”

    “魏公高见,这确实只是李渊的诱饵。”新近投靠李密的祖君彦点头附和,指出道:“李渊是关陇八大门阀之一的李阀家主,根基在关中,关中空虚,洛阳有陈应良坐镇,又有王屋、黄河之险,取东都远比取大兴困难,李渊只要不犯傻,首要目标就肯定是关中大兴!他派偏师东进,其目的无非就是引诱我们出兵河内,威逼洛阳,替他牵制陈应良这个可怕敌人,我们绝对不能上当!”

    “不能说绝对,李渊的当是不能全上,但也不能一点不上。”李密微笑说道:“我们的最好选择,应该是也派出一支偏师攻打临清关,威逼河内。而且我们还不能敷衍了事,还必须真正的全力攻打!”

    “恩师,这么做的话,如果真把陈应良招来了怎么办?”王伯当担心的问道。

    “伯当,你以为陈应良真的看不出来李渊的真正目标是关中?”李密大笑说道:“李渊与陈应良之仇不同于天,倘若让李渊取得了关中,坐拥山河之险。他陈应良小贼还能有安生日子过了?我敢断定,李渊的这个诱敌之计绝对不可能成功,陈小贼绝对不可能真的出兵救援河内,我们的偏师只管放心进兵,不会有招来陈小贼的危险。”

    “妙计!”祖君彦鼓掌说道:“倘若我军攻下了临清关,俯视河内腹地,陈应良又率军西进救援关中,河内唾手可得,拿下了河内,便又可以居高临下俯视洛阳,有机会就渡河进取,没机会就据河而守,等待更好机会出现!”

    李密大笑点头,认可这个判断,除了已经率领偏师南征的房玄藻外,其他的李密军将领也纷纷站了起来,自告奋勇去担任这个任务,但李密却果断摇头拒绝,道:“你们都别去,让裴仁基父子去!”

    “让裴仁基去?”王伯当等人都是一楞,忙都提醒道:“魏公,裴仁基是翟让的人啊?”

    “裴仁基是翟让的人,但不得重用,在翟让麾下甚是委屈,所以我才要他去。”李密微笑说道:“我不但要让裴仁基去,还要让他带着我的魏公军去,你们说,裴仁基会有什么想法?”

    李密军文武会心笑了,当下李密立即派人请来翟让,与翟让商议西征河内一事,又借口裴仁基熟悉隋军内部情况,要翟让派遣裴仁基为将率军西征,吃人嘴软的翟让怕损耗实力,有心想拒绝却又不好意思开口,好在李密及时提出由翟让出将,由自己出兵,翟让大喜,立即一口答应。而在瓦岗军郁郁不得志的裴仁基得知此事之后,对李密自然是感激涕零,屁股位置也自然是越来越主动向李密靠拢。

    “记住!我们这次出兵不是敷衍应付,而是真正攻打河内!陈应良与李渊仇深似海,绝不会放着李渊不打,先来攻打我们,我们要乘着这个机会拿下河内,威逼洛阳,掌握战略主动,等到陈应良出兵去对付李渊,我们再进兵东都,洛阳唾手可得!”这是李密对裴仁基的明确交代。

    …………

    接下来很快轮到河内方面叫苦不迭了,西边刚探得三万李渊叛军向轵关杀来,东边这边又飞报裴仁基率军两万进兵临清关,东西一起告急,河内通守孟善谊和都尉独孤武都左支右绌,焦头烂额,文职太守柳燮更是吓得瑟瑟发抖,不得不联名向南面的东都告急,请求东都洛阳派遣援军北上,帮助河内方面抵挡叛军夹击。

    陈丧良的日子也不好过,原因是虎牢关大战期间,中原一带的大小贼头乘机兴起,东都洛阳周边十几个郡早已乱成了一锅粥,冒出了大大小小的无数贼头,其中大部分贼头连名字陈丧良都没有听过,这些贼头虽然没胆量深入河南郡找死,却不停的在河南郡周边零巧碎打,给陈丧良制造麻烦,又制造出大量的难民灾民涌向比较太平的洛阳,这些流民虽然给陈丧良提供了足够的士兵来源,却又成为了东都境内的不定时炸弹,十分难以收拾。

    周边的贼乱小麻烦东都朝廷可以装鸵鸟视而不见,但是河内的大麻烦东都方面却不能关心,尤其是河内方面又报告李渊叛军和李密贼军都扬言要会师河内城下,联手攻取洛阳,再加上有人故意散播谣言,危言耸听,夸大这两路贼军的对东都洛阳的威胁,以杨侗为首的东都朝廷更是忧心忡忡,不得不在八月十七这天的早朝上商议此事,讨论出兵救援河内一事。

    陈丧良当然一眼就看得出来李渊和李密这对狼狈为奸的家门不过是想牵制自己,也在朝廷上公开指出李渊的真正目标绝不可能是东都而是大兴,但问题是,贼军的这两路偏师并非佯攻,而是真刀真枪的强攻,如果不救河内,这块战略要地就可能真的沦陷。所以杨侗、元文都和段达等人虽然觉得陈丧良的分析言之有理,却因为河内那边接连告急,还是提出必须要出兵河内,确保北线安全。

    陈丧良倒是随便出动一些新兵蛋子应付了事,但做为东都留守,陈丧良也不能不考虑一下东都安全,同时河内如果真的沦陷,东都告急,自己想要出兵去救关中,恐怕杨侗也不会那么容易告急。不得已之下,陈丧良只能是要求杨侗给自己一天时间考虑,第二天再决定如何应对,杨侗答应,散朝后陈丧良也马上召来自己的帮凶走狗,让他们帮着自己琢磨如何应对这个局面。

    先是很明白的告诉众帮凶说自己最多只能出动部分新兵北上增援,陈丧良才让一干走狗畅所欲言,房玄龄首先说道:“贤弟,只派出部分新兵应付敷衍,只怕很难,李渊方面的目的十分明显,就是猛攻河内牵制你,你如果不亲自去河内坐镇,李渊叛军的偏师就绝不会停止进攻。愚兄揣测,李密这边目的应该是乘着你需要提防李渊的机会,夺取河内抢占主动,所以我们如果不示之以强,李密贼军也肯定不会放缓攻势。”

    陈丧良苦恼揉额,知道房玄龄言之有理却又束手无策,只能是揉着脑门说道:“你们有没有什么办法或者计策,让这两路贼军各自退去?”

    房玄龄摇头,魏徵和袁天罡也跟着摇头,拙于军略的长孙无忌更是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倒是陈丧良的远房表弟裴行方没有吭声,一直在翻看陈丧良带回来的军情战报,还突然说道:“兄长,裴仁基这一路,小弟有计可以退之。”

    “贤弟有何妙计?”陈丧良大喜问道。

    “临清关探报,裴仁基统率之军,尽是李密逆贼的麾下士卒。”裴行方举起一份军情奏报,指点着其中内容答道:“裴仁基当时投降的是翟让,李密为什么会让裴仁基统率他的部下出征,小弟虽然不知,但这绝对是一个扰乱敌人的大好机会。兄长不妨派遣一军北上助守临清关,求得越王殿下颁布恩诏,在临清关当众宣读宣召裴仁基来降,同时派人散播谣言,就说裴仁基要让李密贼军的将领士卒故意送死,做为送给越王殿下的见面礼,裴仁基军必然上下猜疑,不战自慌,再不足惧。”

    “妙计!”陈丧良大喜,一拍大腿说道:“还是贤弟你细心,我刚才怎么就没发现这个细节?这条计策有很大把握成功,值得一试!还有李渊贼军这一路,贤弟你可有妙计应对?”

    “情报不足,小弟也无计可施。”裴行方苦笑答道:“小弟此前连段志玄、张道源和唐俭这些贼头的名字都没有听说过,不知道他们的性格秉性,家世背景,实在无法制订破敌之计。不过……,不过……。”

    “不过什么?”陈应良赶紧催促道:“贤弟有话尽管直言,说错了也没关系。”

    “不过小弟认为,李渊既派段志玄前来牵制于你,必然想要争取时间,不会要求段志玄急于与你决战。”裴行方迟疑着说道:“小弟觉得,既然如此的话,不妨让我们的援军在虚打你的旗号与之对峙,段志玄必然不会急于进攻。”

    “贤弟,这点做不到。”陈丧良摇头,无力的说道:“我们太不得百姓支持了,走漏风声的渠道太多了,东都城内的乱贼内奸也太多了,我身为东都留守,是否亲自率军北上,不可能瞒得过这些内奸的眼睛,就算装得再象,要不了三天,就会被敌人知晓。”

    裴行方沉默,沉默了片刻,裴行方又突然说道:“兄长,如果你信得过小弟,可以派遣一军北上河内,辅之以少量精兵猛将,让小弟担任随军参谋,为全军制订计策,谋划战术,正面击败贼军来敌。”

    陈丧良定睛去看远房表弟,裴行方满脸庄重,道:“兄长,小弟有这个信心,李渊贼军的偏师东来,其目的就是为了牵制于你,不把你逼近河内,贼军就不会停止进攻,稍微受挫便会心态焦急,急则必乱,乱则有机可乘,小弟有信心抓住机会击败来敌!”

    迟疑相当不少的时间,无计可施的陈丧良这才下定决心,点头说道:“好吧,我让刘长恭率军一万去迎战段志玄,你担任参谋,给你们一千精兵,一个团的报国军,还有一百火枪兵,再把刘黑闼派给你们!但是,你必须得答应我一件事!”

    “兄长请吩咐。”裴行方赶紧答道。

    “不管胜败如何。”陈丧良一字一句的说道:“你都要给我活着回来!”

    裴行方震了一震,然后才起身稽首,向陈丧良拱手说道:“兄长放心,小弟一定会活着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