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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是目前梧州的主要干部,先不要长吁短叹了。”赵丰田见他们一个个都陷入了极度紧张之后的松懈中,提醒道,“现在要做得事情很多,得赶紧着手,别忘了明天还有粮船队要到……”说着他看了看怀表,“已经是凌晨四点了,没多少时间了。大家商量一下,分头行动,尽快把善后工作做一下。”
“善后工作没什么,运粮的事情也不要紧。”朱四皱眉道,“问题是,我们怎么向上级报告?”
这一问便触及到了问题的核心。梧州这么大一件事,无论如何是瞒不过去的。毕竟元老失陷,这还是破天荒的头一遭,上面必然要有所处理。赵丰田知道解元老这梧州主任的位置是坐不住了,多半会“调回临高另有任用”或者干脆去“休假式疗养”。
他们都算是资深的归化民干部了,知道元老犯下天大的错误也不过是被剥夺权柄,赋闲安置。但是他们就没这么好命了。
钱多、赵丰田和朱四在这件事里都有责任,但是责任大小却有余地。相比之下钱多是伏波军的军官,军队向来护犊子,前线战事又紧,把他往前线一调,天大的事情便化作无。赵丰田和朱四这两个地方军政干部可就没那么容易脱身了。
赵丰田沉吟片刻道:“此事事关重大,解首长现在还没完全苏醒,有些事情还是要他来决定的,我们现在也不用太着急了。把手头工作做好,等他醒来之后再做商议――他现在还是梧州的最高行政首长。大主意要他拿。我们不宜先做什么决定。”
众人并无异议,当下做了分工,钱多对城内的防务重新调整,并且立刻派人去三合嘴了解具体的损失情况。朱四负责组织打扫战场,继续清剿城内可能的残余敌人。
他们各自散去,赵丰田才关照把骆阳明请进办公室里。
“这次多亏你了!”赵丰田握住了他的手,好一会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坐,坐!”
“是我运气好,”骆阳明没有客气,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苦笑道,“赌对了。”
“说到底,你是有备,我们是无备。麻痹大意了。”赵丰田说,“现在怎么办?”
这话份量很重,但是赵丰田要问也是理所当然的。要说这件事上唯一的受益者,只有骆阳明。
骆阳明是隐干,除了汇报情况,并不负责任何具体决策工作。现在又有了勇救元老的功劳,已是稳坐钓鱼台。
事情结束之后,元老院必然会有调查组下来查问此事。骆阳明的报告必然是重中之重。处理后续问题,自然要重视他的意见。赵丰田心里盘算了一遍自己和骆阳明的工作往来和交谈内容,觉得大致没什么问题,
骆阳明当然不傻,明白赵丰田话里的意思。他思量片刻道:“这件事还是要以解首长的意思为准……”
赵丰田叹气道:“我就是担心解首长的态度。”
两广攻略一路高歌猛进,到处捷报频传,虽然粤北有瑶乱,各处都有土匪骚动,但是大局上还是一片红火。没出过什么大篓子。梧州这回算是结结实实的除了一个大丑。上报上去,解元老在梧州是不用说了,肯定得卸任回家,以后在元老院里怕也是靠边站的角色了。以赵丰田的见识,解元老醒来之后的第一个反应肯定是竭力隐瞒这场失败。
解迩仁要隐瞒,最坏的后果不过是败露出之后靠边站――和他坦白交代是一个结果。所以十有八九,解元老会这么干。
但是作为下属,他们就很被动了。解首长肯定会要求他们配合隐瞒事情真像。但是一旦败露,后果不堪设想。最好的结果也是被调到济州岛或者台湾岛去。和在广东当干部完全是两码事了。
若是直接反对,就算解迩仁靠边站,当个闲散元老,要收拾他们几个归化民干部还是轻而易举的。
再说了,如果隐瞒,骆阳明的大功就泡汤了,他岂能善罢甘休?他是垂直管理的干部,一纸公文能直接送到临高。
骆阳明混迹商界多年,又做了好多年的地下工作,最擅长体会的便是话中之意。赵丰田的担忧不无道理。作为解迩仁的直接下属,他们的确很难做。
他思量片刻,道:“想来首长不会这么糊涂。这件事动静这么大,恐怕知道的人也不止我们几个……”
赵丰田点头:“这我也想到了。只是到时候首长的意思――”
“我们自然要全面的向首长说明情况才是。”骆阳明说,“想来首长也是明白其中的要害的。”
“也只有如此了。”赵丰田心想,骆阳明说得对,只有尽力说服解元老不要隐瞒才是上策。
“……眼下,我们还是把尽快把案子弄清楚,特别是那个郝冉,还有蔡兰、蒋秋涵一干人的底细。城内也抓到了些俘虏,一并审问,尽量将事情弄清楚,到时候汇报起来也有个说法。”骆阳明提醒道。
“这我立刻就关照郑二根去办,就算是铁打的也要撬开他们的嘴!”赵丰田杀气腾腾道。
骆阳明原想提醒一下“可别弄死了,到时候会说不清”。转念一想,又把话吞了回去。说道:“有件事得请你帮个忙。”
“你说吧。”
“这回,码头上的把头温铁头和他的手下是出了大力气的。也有不少死伤。他们不是归化民,说到底都是冲着一个钱字,抚恤和赏钱不能少,不然容易寒了人的心……”
“这事我可以做主。”赵丰田说,“但是你要负责叫他们保密。”
“这个你放心,我只对他们说要就一个大官,可没说是首长――反正他们也不认得解元老。”
“具体要多少钱,怎么分,你拟一个申请过来,我马上安排。”赵丰田苦笑道,“这又是一大笔花销!”
解迩仁“醒来”已是天光放亮,其实他在担架上就醒了,但是实在没脸立刻就起来说自己“没事”。
归化民大夫来给他检查了身体,除了些皮肉伤之外并无大碍。但是他还是故作昏昏沉沉的一直躺到了天亮才勉强睁开眼睛。
在旁看护的卫生员见他“醒了”,立刻出去通报。不一会赵丰田就过来了。
“首长!”赵丰田过来,紧紧握住了他的手,“您没事吧!”
“没事,没事,就是头还有昏沉。”解迩仁摸了摸脑袋――上面的确有个肿包,也不知道是被什么东西打得,现在已经包上了纱布。他故作镇定道,“一点小伤,城里情况怎么样?”
“渗透进来的敌人已经被我们消灭干净。还抓了不少俘虏,正在并案审问。城里一切正常,没有主要干部伤亡。”
“三合嘴呢?”
“敌人没攻下来,已经跑了。钱多派人去具体察看情况了。”
“那就好。”
说完这话,两个人便陷入了尴尬的沉默中。虽然他们很默契的没有提解迩仁被俘的事情,但是两人都明白,这件事得有个说法。
半响,赵丰田低声道:“首长,你看这事该怎么向上级报告?”
解迩仁苦笑道:“怎么报告?自然是就这么报告了!这事你们担不起责任。”
“首长……”
话挑开了,解迩仁也不再遮遮掩掩了,发泄似地道:“元老院那德性我不知道?除了骆阳明之外,这梧州城里怕是安插了不止一个眼线!这会,大概都在灯下忙着写报告了!哼哼,无孔不入!就是不知道怎么防备明军奸细!”
赵丰田赶紧道:“首长!首长!”他原本想叫他“不要乱说”,但是对方是元老,自己怎么能叫他“别乱说”?但是就这么激愤的一路狂喷元老院,万一吐露出什么元老院的秘辛,他是没事的,自己还活不活了?
不过解迩仁并无隐瞒的意思倒是让他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待到解迩仁的语气平缓了些,赵丰田才道:“首长,敌人不过是小股兵力渗透入城,袭扰而已。虽然动静不小,却没造成什么严重地后果。而且还暴露了敌人在城中的潜伏组织,去除了梧州的隐忧。还是得到于失的。”
解迩仁是记者出身,如何不明白赵丰田话里的意思。他心里明镜似的,讳败推过的套路这回怕是行不通――知情人太多,想要完全混过去并不容易,只能让自己被俘这件事“好看”一些了。
他忽然想起了蔡兰,一股恨意涌上了心头。问道:“相关的嫌疑犯都抓了吗?”
“都抓起来了。”赵丰田看他眼露凶光,知道他的心思,“正在讯问中。查个水落石出向之后向您汇报。”
解迩仁默默地点头,又问道:
“是哪个追到城头上的?”
“是骆阳明,带着码头力工们。”
“想不到他这个隐干还有这一手。真是个人才!”解迩仁忽然觉得一阵深深地落寞,只觉得天地之间,一切东西都让他失去了兴趣。这些日子的苦心经营,转眼都成了泡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