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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李子玉的工作热情高涨,抄完文件,他又随队出了两次任务,都是去妓院进行抓捕。最近各妓院的匿名举报信特别多,大量的有关老鸨、领家虐待迫害妓女致死的陈年旧案都被翻了出来。
这些举报信件到了警察局,全部转到目前正在承办风俗业整顿案的治安科来。简单的整理分析之后就开始按名单抓人。
不论是海南来得归化民还是本地留用招募的人员,都谈不上有现代法制观念。何况干妓院这行的基本上没好人,抓来也没什么冤枉的,慕敏也有意确保对风俗业的高压态势,于是有线索就抓人成了惟一的办案标准。
抓来的人直接投入临时拘留所,慢慢勘问。李子玉忙得脚不点地,又是登记,又是录口供,又是办理手续。虽然忙忙碌碌,却一直没看到科长,他心里心中有点忐忑了。一直到快下班时,练霓裳才风尘仆仆的回来。一进门就对着李子玉拍拍手上的文件,对他说:“阿玉,恭喜你,你被局长点名去到临高接受培训。这是通知书。”
“谢谢练科长!”李子玉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肚子里。他接过科长手上的通知书,啪得来了一个“澳洲式”的立正。
“不要客气,都是元老院的恩典。”练霓裳感情复杂的看着眼前的小伙子,心里竟还有一点点的羡慕,“出发的时间还没定,不过就是这几天了。你天把手里的事情交接一下。”
“是!”
李子玉拿着调令文件,治安科一下子热闹了起来,周围的同事都围了上来,大家都恭喜这李子玉,有说李子玉运气好,有人说李子玉是福将,有人说李子玉得贵人提携,大家都要李子玉培训回来后升官了不要忘记自己。李子玉一边应酬着同事,一边看着通知书,虽然努力想做出一副“宠辱不惊”的镇定表情,还是乐得嘴角直往上翘。
通知书上短短几行毫无感情的简单字句在他读来简直是绝妙的锦绣文章。如同琼浆玉液一般沁人心脾。他顿时理解了为什么社学的老师说“好文章亦可用来下酒”。
情不自禁的一遍又一遍把调令看了几十遍,直到每字每句都快背出来。李子玉这才恋恋不舍的将通知书贴身收好。下班时间已到――要在平日里,他总是要推迟一点下班,但是警惕他决定把这个好消息早点告诉家里人,和家人分享一下自己的喜悦的心情。
还没到家门口李子玉的声音已经老远得传到了院子里。
“老豆,阿妈,我回来来了!”
李子玉的母亲迎了出来,才刚走到院门,就看见李子玉风风火火一路小跑的走了进来。
李子玉家虽是军户,却也讲究“规行矩步”,举止端正。给澳洲人当差之后,做警察也得有“威仪”,所以很少会有这样的表现,让李母非常吃惊。
现在可是改朝换代的时候,心里总有些忐忑,紧张的看着李子玉:
“玉儿,出了什么事啊?你今天怎么这么早?”话还没说完,就被李子玉拉着进了堂屋。看见父亲正坐在条案边上看着报纸。李子玉转身把他娘摁倒在茶几边的椅子里,对着父母说道:“爹,娘,儿子这次发达了,刚才已经来了通知,要儿子去临高接受培训,回来可是要弄个官做做了。没想到吧,前几日我们还在想的事,今天就发生了。你们说儿子的运气好不好?”说着,李子玉从怀里掏出了那种调令在手上晃了晃。
“什么?真的?”李父放下手上的报纸站了起来,一激动差点把条案上的杯子打落下来。
“爹,你看。”李子玉把调令递给了父亲。李父上下看了几眼后问道“这个培训?”
“爹,是这样的:在大宋官场的规矩,不经过培训是不能当官的,哪怕你已经是官,要提拔一级前,必须要再一次进过培训后,才能上任。所以也就是说你儿子――我马上要当官了,虽然是个官小一点。”李子玉把从高重九哪里听来的又详细地说了一遍。
“哎。爹明白了。”李父脸色变得通红,一转头对李母说道:“孩子他娘,快去,到巷口,找田屠夫哪里去买两斤猪头肉,不,买一个猪头,再打两斤酒!我们李家又要兴旺发达了!这是全是祖宗保佑!快去呀,愣着干嘛?快去快去。回来还要祭祖呢!”
李母连声应了,忙去取了篮子就往外走。
李父高兴得有点前言不搭后语,看着同样激动得流泪的李母转身出了堂屋。回过头来对着李子玉:“什么官大官小,这是官身!官身!”
李子玉心想我早就是公务员编制了,再上去还是公务员,要说这就是官身,那他早就有了。不过这话没法解释给他爹听,只好恭恭敬敬的应了一声:“父亲说得是。”
“有了这第一步,才有后面的,我去请祖宗牌位,你叫上赵贵,把堂屋理一下,抬张八仙桌出来。”
“赵贵,回来了?”
“他今天是早班,下午便回来了。”李父道,“他跟我说你要发达了,我还觉得有点玄,没想到他说得竟是真得!”
李父突然想起了什么,指着报纸说道:“怪不得,报纸上登了你的事。看来一点不假,澳洲人果然是要提拔你了!”
“哦?我这几天忙得很,还没空看报呢。我看看。”李子玉说着就要去拿报纸。
“急什么,先办正事,你去把赵贵叫上,让他来帮忙打打下手,他虽不是我李家的人,也是个忠诚可靠的人,又有些福气――他到我们家之后,你的运气一直不错。我看你以后可以和他结为异姓兄弟。说不定哪天他会帮衬你呢。”
李子玉应了。正说着话,李母提着猪头从外面进门来了,喜孜孜道:“田屠户倒是凑趣,知道你要上临高去培训了,又送了半副肠肺。待我都洗刷干净了做。”
香案已经摆出来了,祖宗牌位也请出来了。李母喊了声:“来搭把手。”赵贵从堂屋边上的厨房里跑了出来接过了李母手中的酒和猪头,转身又进了厨房。
李母跟着赵贵进了厨房忙活起来,堂屋里的父子俩却优游起来:李父一遍又一遍看着调令,不时还拉着腔调诵读一遍;李子玉却捧着报纸看明女案的系列报道。等到李母和赵贵把祭奠的东西都安排好,李母才出来招呼道:“当家的,东西装备好了,时辰不早了。”
父子俩放下手中的东西,大家站到香案前上香叩拜,祭奠祖宗告慰祖宗在天之灵。阿贵虽不跪拜,也在旁观礼。祭拜完祖宗,一家人加上赵贵入席吃喝,一直到很晚,直到李父喝得酩酊大醉才结束。
因为局里事情多,又要办交接,手上几件事得尽快处理。第二天一早李子玉便回到局里,刚进治安科,就看到有人带着个年轻人进来了。穿着绿罗褶,一双细结陈桥布鞋,清水布袜上束着玄色挑丝护膝,头戴缨子帽。一看便是城中的浮浪子弟的打扮。
只听他进来便大声嚷嚷“冤枉”,说“自己好好的走路,又没偷又没抢,连痰都没吐一口,为什么要拿他进衙门?”
抓来的警察并不应声,将他直接拖进了登记室,拍照登记。李子玉也没当回事,继续做他的文案工作。
还没过去几分钟,在登记室里办手续的警察突然冲了出来,高声道:“快,快找大夫!”
预审室里顿时掀起了一阵涟漪,兼职的卫生员赶紧拿着医药箱进去,有人则赶紧去找警察局的值班大夫。
李子玉走过去看热闹,却见登记室的地上,刚才带进去的年轻人正在抽搐,口吐白沫。几个警察围着他,有人拿诸葛行军散给他嗅,有人给他解衣,忙乱成一团。
这人神志尚未昏迷,只一个劲的撕扯着胸前的衣服,用力的喘息着,暗哑的嗓子喊着要喝水。不过几分钟功夫,突然一下脑袋就歪了过去,浑身都跟松散开了一般。
李子玉暗道不妙,原本浑身抽搐,现在突然松弛下来,多半已经魂飞魄散。
果然,叫来的大夫一号脉,便摇了头,说已经没气了。
“真倒霉!”抓他进来的警察跺脚道,“好不容易逮住,又死了!这下专案组那边不好交待了!”
李子玉原以为这不过是个犯了什么小事的浮浪子弟,一听这话赶紧问道:“死者是谁?”
“还有谁?冒家客栈案里正在秘密追捕的人犯之一:王栋!”
抓捕王栋比预想中的多费了些时间。自从王大鸟失踪继而被杀之后,他就是“丧家之犬”,没有固定的住处,只在各处妓院“贴嫖”混饭。晚间也多歇在行院的门房、后院之类的地方。
风俗业整治开始之后,警察频繁出入各大行院,王栋因为干过“调占拐卖妇女”的勾当,自觉有点不稳当,便再在妓院出没,躲到一家与他有旧的乐户家的“私门头”里混了些日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