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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小小见锦谡禾来了之后,夏歌笑也帮不上忙了,便将灶火用火钩子拢了拢,然后问道:“那你会下面吗?最好上面有个荷包蛋的那种。”
锦谡禾浑身上下绫罗绸缎,富贵逼人,料想也是不会做这些事情的,所以她这才故意调侃,想让他走远点等着吃就行了,也好让夏歌笑大展拳脚,还未吃过他做的面条,有些嘴馋。
“你可别小瞧了人,你等着啊!”他将袖子挽起,朝着沸腾的铁锅中望了一眼,将两个大碗并排摆开,然后用小勺往碗里各放了一勺猪油,一勺酱油,一勺陈醋,一勺盐巴,少许葱花,然后从铁锅中舀了滚水将深褐色面碗添加了半碗水,滚水将猪油推到了水面上,抱着葱花翻滚着,煞是好看。
他又随即将旁边一把玉带面放了下去,幸好刚刚夏歌笑已经切好了面条,让他捡了个现成,面条被他搅动了一番,又加了一瓢冷水进去,这样面条韧性更足。
看这公子哥不食人间烟火的摸样,没想到倒是个经常下厨的,对他添了几分好奇。
但是自知现在不是问这些的时候,所以便没有搭腔,默默站在一旁,看他做这些事情,面条煮好了,他利落的用竹漏勺将面条捞起,左右摇晃,这才倒入面碗中。
这些事情他做起来,竟和夏歌笑大无二致,有行云流水挥墨泼毫的壮丽感觉。
随后他将锅中面汤舀出,将锅擦净,“加火,稍微旺一点。”
苏小小点点头,添了把柴火,便见他用猪油把蛋煎至两面酥黄,香味扑鼻,将肚饿又增加了两分,使人不受控制的咽了咽口水。
把荷包蛋铺在面碗上之后,又用剩下的油将芸薹菜下锅翻炒至油亮,起锅后与荷包蛋并排放着,黄绿白相互交映,虽是极其家常却又养眼。
两人随便在伙房中找了两根凳子便开始吃面,一旁的夏歌笑并未在意,面容上却是若有所思,不断打量着锦谡禾,就像在他脸上寻找着什么一般。
“看这伙房,便知平日里这客栈伙计应该不少,怎么能全部请假回家了。”苏小小吃了口面条,味道再家常不过,在这时吃来却暖心暖胃。
“嗨,你有所不知,这伙计是去参加温良郡的厨艺比试去了,再过几日不是要开始了吗?又赶上伙计告假……要不然我们还钻不了这个空子呢!”几口面条下肚,本就外向开朗的锦谡禾话便更多了些。
苏小小闻至此处,心里有些黯然,表情一滞,不再说话,继续低头吃面。
吃得正酣,便听见衣服的悉索声,不光一人,抬头便见四名家丁一左一右围住了两人,苏小小镇定的看着他们,不过是吃碗面,难道还能报官不成,看来是找锦谡禾的,果不然,其中一个带头年长一些的说道:“少爷,您能在房中安生会儿吗?如果您要是跑丢了,我们四人的腿会被打断的。”
“都跟你们说了我不会跑,你们容我把这碗面吃完,谁跑谁小狗行吗?”锦谡禾莫奈其何,摇着头又吃了口面。
苏小小差点被面汤呛到,端着碗的手缓缓放下来,笑意在她两侧脸颊荡漾开来,若不是顾忌四名家丁凶悍,她早就开怀大笑了,吃碗面都兴师动众,高门大院的公子排场果然够大。
四个壮丁面面相觑,不再发话,眼睛却一刻也不曾离开他,生怕他们家公子就会这么凭空消失一般。
苏小小吃完便站了起来,两个凶悍的壮丁如铜墙铁壁一样站在面前,“劳烦让让,我可不是你们家公子。”
说完便大摇大摆的离开了,走了几步,锦谡禾说道:“你就这么见死不救啊!万一他们是坏人,那我怎么办?”
苏小小回头冲着锦谡禾笑道:“我手无缚鸡之力,你还是乖乖束手就擒吧!对了,先吃完的不管,后吃完的洗碗,劳烦公子把碗洗了。”
锦谡禾见她完全没有回头的意思,悬在空中指向她的手,无奈的放了下来。
小镇上的客栈纵然是天字号的房间,也只能说是床铺没有异味而已,就连油灯都不够亮,苏小小从虚鼎中拿出了夏歌笑给她的《厨神食谱》,发黄的书页上,不但写着字,而且还有简笔画,应该是一些不常见的食材的简笔画。
唐朝的字体她并不认识,但是夏歌笑若有所思,并未有想要给她讲解的意思。自从见到了锦谡禾,他脸上如同挂上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你是不是该跟我说说那个锦谡禾到底是谁啊?”苏小小问道。
夏歌笑愣了愣,前世,素禾几次哭晕的场景,让他动容,上辈子辜负了她的一往情深,今世难道让苏小小去偿还吗?
说不清心中是何感觉,只是觉得气闷,但是这样的相逢是他始料未及的,还未到苏州她便跟锦谡禾碰上了。
“也许你已经想到一二了,他便是锦家的老二,锦谡禾。”夏歌笑说道。
“喔,原来是他,我说他身上的衣物乍看之下毫不起眼,但是在他动作之时,织物上的暗纹却栩栩如生,袖口露出的白色中衣,光看色泽便是最好的丝绸,上面还有锦字暗纹,说巧夺天工也不为过。
那时便想要朝苏州锦家那处想,又觉得这世间哪有这么许多巧合,现在总算是信了,无巧不成书。”苏小小合上看不懂的《厨神食谱》,简单的收拾一下,准备就寝,白日里虽不是用脚赶路,但是各种颠簸,吃饱之后才觉得困意袭来,打了个哈欠,便对着铜镜卸妆。
取下簪子,脑海中却萌出一个问题,“夏家经营的是琴坊曲艺坊,贺家经营的是香坊,锦家经营的是绣品织造,怎么会是世交呢?”苏小小转头问道。
却发现夏歌笑满脸苍白,汗水不竭的从额头滚下,盘腿坐着,眉头紧蹙。
因为之前吃过亏,苏小小也不敢贸然上去扶他,怕被他体内罡气伤到,他只有思绪混乱的时候,体内正常运行的罡气才会乱窜,他修行虽然已经千年,但是毕竟只是一个魅,所以并不能很好的控制乱窜的罡气。
莫不是与锦家有何瓜葛?见此时这种境况,也问不出个什么来,苏小小也就不再继续追问了,而是自己将头上的饰品都摘了下来,简单梳洗了一下,便和衣而卧,因为担心夏歌笑,却怎么也睡不踏实。
噩梦连连,梦中一张冷若冰霜的脸,从她面前一闪而过,“你做了这样的丑事,还想要在夏家待下去吗?倒不如死了干净……”这话在梦里听来分外凄然,让人不禁毛骨悚然,吓得苏小小冷汗盈盈,一口气提不上来,被憋醒了。
她做过很多梦,比这更恐怖的也有,比如梦到慕容晓的时候,但是却没有做过这么冷的梦,冷得她一身一身冷汗。
醒了以后却再也睡不着了,披了件衣服坐在床沿上,只听夏歌笑说道:“夏家,锦家,贺家素有联姻,彼此间有血缘瓜葛,因是苏州有名的商贾之家,但是你也是知道的,士农工商,商是排在最后一位,一向为官宦之家不齿,铜臭,书香便可见一斑。
于是三家都想要培养出几个读书人来,夏家,锦家,贺家无论儿子女儿,打小都请了私塾先生上门调教,便是希望有一日有人成为天子门生。
可是偏得脑子都长到女儿家的身上,夏家四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锦家三女也是巾帼不让须眉,其中一名是国子监唯一的女夫子,贺家不甚清楚,但是锦家的女夫子便是嫁给了贺家的老大贺鸿禧。
相比之下,儿子倒是不值得一提了,自古以来,大家大户谁不重视男丁,但是也有例外,这三家便是例外。”
夏歌笑生怕苏小小听不明白,说的极慢,其实苏小小已经了然于心了,心里整理了一番,“原来这就是你让我学习琴棋书画的原因,你怕我有一天跟他们打起交道来会穿帮,可是术业有专攻,我偏就只对美食感兴趣,但是我并不觉得丢人,谁说只能将门才能有虎子,厨门照样可以生娇俏,等我有一日同贺家一样,将酒楼开遍苏州,京都,他们自然会对我刮目相看,照样会认我这个夏家四女的。”
苏小小默默握拳,作为一个女儿家被赶出家门,还被除名,也够丢人了,她横的咽不下这口气。
“事情比你想的要复杂,这些事情以后我们慢慢再计较,现在对这三家的境况你也大概有了个了解,你一向自由惯了,纵然上班之时和同事上司关系再复杂,却毕竟你还有才华傍身,谁都会忌惮你几分,所以你从未受过真正的挫折,如今深宅大院,个个从小被磨得浑身上下都是心眼儿,就连丫鬟家丁都比常人伶俐,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你一定要多加小心,随机应变。”
夏歌笑的语气,透露着一些心疼,不同于平时的冷言冷语,苏小小的笑容僵在脸上,抬头看了他一眼,宽慰道:“你放心吧!你我已经注定命运相绑,就算是为了你,我也不会让别人算计小瞧了去。”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