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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爹,你给我讲个故事吧。”月色阴暗,小院一片暗色模糊。
那说话的声音清脆,带着点孩子特有的软糯。
“好啊,那爹爹就给你讲个麒麟姬的故事吧。”
“麒麟姬?”
“对啊,麒麟姬。”男人的声音略带低哑,语气里的宠爱却是真心,“传说这山里啊有一宝贝,叫做麒麟姬。麒麟姬能给人带来好运,只有有缘人才能遇到呢。遇到后呢就要把她带回去好好的养起来,对她越好呢,那麒麟姬就会长的越漂亮,麒麟姬越漂亮就说明她越幸福啊。”
“越漂亮就越幸福?那爹爹,我长的漂亮吗?”小小的孩子听了,却只是抬头望向自己的父亲,眸子里一片天真。
——只有生活的幸福的孩子,才会如此天真。
“漂亮,漂亮!”男人哈哈大笑,“我的小彩彩最漂亮!比最漂亮的麒麟姬还漂亮!”
“那爹爹、爹爹,麒麟姬到底是什么样啊?在哪里有?彩彩想看看。”
“麒麟姬……”男人的声音顿了顿,不知为何竟沉默了下去。片刻后却突然附身,月光照亮了男人原本晦暗不清的容貌,却是眉目清秀的一张书生面孔,“彩彩,你……就是麒麟姬啊。”
“!”女孩子抬头,渐渐露出的容貌发色墨黑、肤色雪白,却正是幼时的冯彩。
书中载,大汉末年,天地崩乱,阴阳倒长,世间五大神兽“青龙、白虎、麒麟、朱雀、玄武”相继丧生,感应时事,化归于天。
至后世天下初定,人间天子才发现世间神兽早已陨落;感人类相争于天地造孽过多,便于祁连天池下长跪不起。
九九八十一天后,天地被其诚心打动,便降下福瑞,应生天地灵物。
其中有灵物名“绮”,生带天地福瑞,沿上古神兽“麒麟”之血脉汇生,世人便称其为——“麒麟姬”。
麒麟姬,喻天地祥瑞,幼时便有发如墨锻、肤如雪锦之象,然幼时相貌模糊,不辨五官,有缘人可遇;若诚心相待,可使其五官化生,越得真心,便愈生花容之貌、落雁之资,可有倾国倾城之色。
初时所遇麒麟姬之人,无不感激涕零,诚心相待,至白发齐眉,才相携而去,一生荣华,享之不尽。
若原本,麒麟姬的传说只该是如此,美满、幸福。
然后来,随着时年的流逝,人们开始渐渐忘记当初天子长跪谢天的诚心。
有富甲高官发现麒麟姬貌比倾城,便生了将其献给皇帝,以求加官进爵之心。
可麒麟姬本是天地灵物,如何那般于是好得到?
人们便开始——“创造”。
“创造”——那本是人类区别于其他未开化生灵之最大特征,却也是人类忘记感时谢天之本心的最大征兆。
取拥麒麟姬血脉人之心头血,再杂以无数天材地宝,混以人间美女之血,竟真的被他们研究出了“麒麟姬”。
那般产生的麒麟姬甚至比天生的更好——她们生而自带魅术,身比春/药,其销/魂夺魄之色,不可言说。
她们生来只为蛊惑人心,却再不为祥瑞。
然麒麟姬之美需有人真心相待,才可得倾城之色,坐拥天下的帝王怎可能去对一个尚且“面目模糊”之人宠爱非常?
于是——人们学会了先用其他人,塑造麒麟姬之色。
即——使幼时麒麟姬与人欢好,吸男子阳气及聚其迷恋之心,催生容貌。
待落成天仙美人,再献于皇帝或其他有权之人。
而及至此,曾经属于天地灵宝的“麒麟姬”终于沦为了可随意亵玩的——“麒麟妓”。
然麒麟姬毕竟本是天地灵物,被人如此轻待,终招祸患。
那原本代表着祥瑞的麒麟姬,终于成了祸源。
——后来,所有“创造”过麒麟姬、“享用”过麒麟姬的人,都不明原有的死于非命,皆不得善终。
而那个朝代,也因此不过数年便消亡不在。
此即所谓——“麒麟劫”。
冯瑜祖上是“将作少府”,这官职在古代,其实就是为帝王建造陵墓的匠人;其先祖于帝王墓寝中偶得一“麒麟姬”未成形之胚胎,只需滴上人类鲜血,便可化形。
冯瑜之先祖不知为何冒着身死之风险却仍将其携带回家,留言世代相传。
是的,事实上,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冯彩确实是孙文梅的女儿——她是冯瑜取了自己与孙文梅的血液融合催生而成。
而冯瑜则因为担心孙文梅亦沾染上催生麒麟姬的因果,没有告诉她实情。
却不想……终令孙文梅因爱生妒、因妒生恨,平白折磨了自己的“亲生女儿”近十年。
原本冯彩这个以父液母血催生的麒麟姬应有早先身为“麒麟姬”的美好待遇,却不想……仍落得个“麒麟妓”的下场。
这也许是“麒麟姬”一族的宿命了。
“也不知小女子是何时因何事曾惹恼了丧尸王大人,竟让大人对我如此忌惮……”冯彩撩了一下鬓边的发,吊起一对秋水艳潋的眼睛看向坐于上方的楚墨,“若真是曾因小女子的莽撞冲撞了大人您,只希望您能高抬贵手饶了奴家……我可是一定不敢与您想争的呀。”
冯彩一边说着,一边掩唇轻笑,声音里三分娇意、五分媚意、还有两分似有似无的嗔意,直让人骨头都酥了去。
若是一般人一般装腔作势的故作姿态,即使不让人觉得恶心,那一份格格不入的做作感也是无论如何都遮掩不去的;
但到了冯彩这里,也不知是因为少时母亲“□□”的好,还是麒麟姬天生血脉里带着的那点子意味,一举手一投足之间,莫说诡异,竟是连半分奇怪都无。
真真是诱媚至极。
楚墨却只是冷眼看着她,毫不为其所动。
他看着她的眼神,丝毫不像是一个正常的男人看着一个风情万种的美人,倒像是看着曾经的仇人一般,眉心眼角之间净是狠辣和警惕。
楚墨从始至终都坐在高高的藤架上,丝毫没有下来的趋势。
冯彩见他那样,却是抿了抿唇,眼神闪过一丝慌乱,复而却又笑靥如花:“看来您对我很是厌烦呐,倒不知是小女子哪里做的不好,合不了您的眼?”
她说着,又抬手轻轻地撩了撩自己的发。
俗话说“美人在骨不在皮”,而这冯彩,却是从皮相至骨髓都写满了媚色,一颦一笑间满是“从此君王不早朝”的靡媚之色。
随着她轻理青丝的动作,几缕似有似无的粉色烟尘从她的袖口发间弥漫出,渐渐的散布在了空气里。
是略带香甜的气息。
楚墨沉默着看着冯彩抬手间露出的恍若灿玉的手腕半晌,才突然开口:“你既知道我是丧尸王,就该知道你的迷/药对我无用,既然无用,何必一而再、再而三的去做?”
“……”冯彩撩/拨头发的动作停顿了半晌,才又复戴上了媚人的笑意,“既然知道是无用,您……又为何对我如此忌惮?”
冯彩说着抬头看向坐于上方的那人,眸子里的深思一闪而逝:“要知道小女子本领浅薄,会的可只是这些对您无用的雕虫小技。”
楚墨却又恢复了沉默。
今天他沉默的次数几乎格外的多。
他看了冯彩几眼,却是终于跳下了藤架,在冯彩愈发苍白的脸色下,慢慢地伸手掐上了女子细长白皙的脖子。
那脖子不过盈盈一握,简直催之即断。
冯彩的脸色终于惨白了起来,她伸手抓向楚墨的衣领,却只堪堪地触碰到了他的领口。
周围仍然是密布的“丧尸”,他们的眼睛金黄。
但——却无一只去帮助他们受制于人的“主人”。
严格来说,这些是“傀儡”,而不是“丧尸”。
麒麟姬善蛊人心,控人身,吸男子阳气,化自身精元,至对方被其吸干阳气而亡时,又可将其炼成没有意识的傀儡,供其驱使。
然而麒麟姬毕竟只是被“创造”出来讨帝王欢心的,她们控傀儡的能力自然并不强。
她们所制傀儡,最多不过可保持一月不腐,一月之后便会化为灰土,再无利用价值;且这些东西本就没有太大的攻击力,不过是用来“驱使”的罢了。
何况冯彩此时距其觉醒麒麟姬的血脉的时间并不久——之前在超市她的血脉便还未觉醒,不然楚墨不会认不出她。
当然最重要的是——无论如何,这些“傀儡”也仍处于“行尸走肉”一类,在这末世的世界里和丧尸王拼对这些东西的控制力?
呵,那和自寻死路又有什么差别?
冯彩自然是从一开始就明白的——虽然她在一开始因为那“肉人”的吸引力不慎追击了楚墨他们一段时间,但当她发现车里的楚墨还有慕寒远的身份和能力之后,她就打算收手了!
她真的打算收手了!
她又不想去送死!
谁知道在她打算不动身色的撤退的时候这人会突然离开车辆!
别闹了我根本不想对付你好吗!你就给老娘自己好好的离开不行吗!
知道我的能力对你毫无作用又为何要表现出那样一副脸色苍白、如临死敌的样子!
我一开始只是想出来求个饶的!
我真的是出来求饶的!
不过就是被你的表情迷惑了一下一时没有控制住自己作了一下死罢了!
我根本就什么都没有做啊!
我现在求饶还来不来得及!
来不来得及!
我真的不想死啊!
冯彩在心底疯狂的呐喊着,面上却还是表现出了一副楚楚可怜的求饶姿态。
楚墨此时只是用手虚虚地掐着她的脖子,不知为何竟是并没有用力。
冯彩连忙表现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我知道错了……您,您就放我一条生路吧,我以后一定不敢再招惹您了。”
美人含泪,如嫰荷带露,自有一番妩媚动人之色。
楚墨却是直直看着对方完全无力抵抗的模样半晌,突然冷笑了声。
他没有说话,手中的动作却明白的告诉了冯彩他的回答。
男子的双手终于开始用力,耳边有什么莎莎作响,有什么缠绕了上来。
冯彩费力地侧头看了一眼,不出意料的是一株碧绿的藤条。
楚墨的手很冷。
冯彩不是楚墨,她还活着,她能感觉到温度和触觉。
那双掐着她脖子的手冰冷而僵硬,像是什么没有生命力的金属;
那慢慢缠绕上自己的藤条却柔软而富有弹性,带着一点独属于植物的温暖。
然而这两样东西此时却都在做着同一件事情——
不停地收紧、再收紧,直想把她生生地弄死在这里。
冯彩抬眼,在渐渐迷糊的视线里看向楚墨。
她看到那个正一手掐着她脖子、想将她置之死地的人也睁着一双眼睛看她。
先是纯色的黑,慢慢地却染上了一丝丝血色,就像是一点朱砂滴入了墨里,再被慢慢地研磨开。
与此同时,那人的眉间却渐渐显现出了一抹蓝色的印记。
冯彩也不知为何在这种将死的时候却将那个想要置她于死地的人看的这般清楚。
她看着那人身后及腰的墨色的长发、干净冷色的肌肤、还有那严谨的扣到了最上面的扣子的衬衫,就不知为何心中癫狂了起来。
大概是要死了吧?
她又想起儿时父亲宠溺却日益寡淡的脸,母亲越加狠戾的眼神……还有那一个个面目模糊的、却伏于在她身/上的男人。
大概是……不甘吧?
冯彩突然笑了,她突然想,如果我此番能活下来,我一定要你也尝尝那般的滋味。
那般的被人随意践踏、随意凌/辱的滋味……那般的绝望、无助的滋味……那般……被自己最重要的人背叛的滋味!
凭什么呢?
她又想起了那时在外面看到的车内的场景。
凭什么呢?
你我都属于不得见人的黑暗的种族,我活于泥淖,步步为困;你却生于阳光下,得人悉心相护?
凭什么呢?
冯彩突然就笑了起来,原本有若春花的容颜竟无端的狰狞了起来。
楚墨皱了皱眉,刚想加大手中的动作,却突然听见了什么破空而出的声音。
再快一点……再快一点……
该死!他那时怎么就没有发现!
慕寒远的脸色苍白,连鼻间都染上了汗迹。
你可千万不能有事……
慕寒远原本不过是冰雷双系异能,并无速度系,更无空间系——时空一类的异能从未出现过。
身为异能者他的速度自然是比寻常人快的,甚至因为他的异能等级高再加上是双系异能者的缘故,他的速度比起速度异能者也不逞多让。
再加上雷系特有的速度加持作用,比之寻常速度异能者,慕寒远此时的速度竟是更快上许多。
然而这还是不够!
为何还是这般慢!
慕寒远总算体会到了心急如焚的感觉,却因为开始时无意识间将车辆开出太远而还是显得进展不显。
慕寒远的脸色愈发着急,却愈发寒。
树影婆娑,下一秒他的身影却是突然消失在原地。
!
慕寒远只觉一瞬间有些天旋地转,却来不及去仔细思考刚才所发生的事——
他看见不远处的地方,有两个人影正相对而立。
那个一身蓝衣的身影正死死地掐着那个身穿粉色衣裙的人。
——小墨!
慕寒远一惊,却叫那人也在倏然之间回头。
眉间蓝印已隐、眸中血色已消,只余眸如点墨、发如黑锻,于数十米之外,直直地看来。
楚墨一惊,便下意识地收了手。
一瞬间跌坐在地的冯彩看了他们两人一眼,唇边的笑意兀得阴冷了起来。
空中的香甜气息似乎更加浓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