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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尘连忙过去安抚天马,一边抚摸鬃毛一边道:“都说天马性情最是温顺,怎么突然如此暴躁?”
当然是因为有危险啊!语言不通的天马哀嚎着,恨不得用蹄子在地上写个“冤”字。
曲笙这会儿心里纠结着要不要用神牵,她有些担心夏时,但这种法门在她身上还没焐热就用了出去,总觉得太轻率……万一打扰了他就不好了。
正当人飞马跳之时,一道身影突然闯入几人的神识范围,当来人速度减缓,方才露出形貌。
曲笙站起来,惊喜道:“夏道友!”
可不正是重新将自己收拾得整齐干净的夏时,他虽然面无表情,但那一双桃花眼微微泛着水光,似乎心情很好。
没有什么比看到同伴还在等待自己更高兴的了。
哪怕夏时之前并没有在乎过,但他现在也渐渐开始喜欢上有同伴的感觉。
“让各位久等了。”
曲笙笑道:“没关系,咱们一起回家。钧语和延启坐在里面,安尘也是,我和夏道友一起驾车。”
安尘和鲁延启都十分自觉地上了车,只有常钧语走过曲笙身边的时候,用手轻轻刮了刮自己的脸皮,表示对曲笙态度转变如此之快的嘲讽。
曲笙哪顾得上跟小屁孩一般见识,弟子都安顿好后,她跃上了兽车,不过坐定之后才发现天马似乎还是不太对劲。
“这头妖兽是不是生病了?它腿一直在抖。”
安尘探出头来道:“应该不是,妖兽怎么会生病?”
夏时走过来,轻轻在马身拍了拍。
“天马灵智比较低,听说十分惧生,大概因为我刚来,所以不适应吧。”
如六文钱、瑜蓝这种在兽族中算得上血统比较厉害的妖兽,对夏时只是忌惮,并不惧怕,但天马灵智低,性子又弱,感觉到夏时身上隐藏的气息自然会怕。
夏时漫不经心地喂了它一颗丹药:“好好飞,早点到苍梧。”
他翻身上车,与曲笙并排而坐,立刻启动了兽车座驾上的袖珍阵法,那天马便如同打了鸡血一般窜了出去。
这速度绝不是一匹三阶天马该有的。
曲笙好奇道:“夏道友给这匹天马吃了什么?”
“以前随手买的丹药,专门给低阶妖兽吃的,可以短时间补充妖力。”
但实际上这丹药是夏时母亲的好友,万兽观的复寥神君所赠。
曲笙:“居然如此有效,不知道贵不贵?”
夏时继续含糊:“也不记得了,当时是偶遇云游的万兽观修士,他似乎正急着用钱……价格也早就忘了。”
曲笙没接触过这些,对六文钱也是放养的态度,夏时怎么说怎么信,而且修真界也没追问人家东西来历的传统,颇重视*。
她又想起一事。
“对了,赌战之时,夏道友给延启和钧语吃的丹药叫什么名字?竟然能在几息间完全恢复,我也想多买些备着。”
“唔,”夏时扭过头装作看风景,“以前闯秘境的机缘,似乎不太常见。”
求你别问了,再这么编下去,夏时冷汗都要下来了。
给鲁延启和常钧语救急的丹药自然也十分金贵——那是出自目前修真界唯一的大乘期丹修,衍丹门至高长老南淮元君之手,真正可遇不可求的机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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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界已有一万多年没有出过大乘期的丹修了,南淮元君不仅在衍丹门是至高长老之位,在修真界也是无人敢惹——求他炼制高阶丹药的高阶修士如过江之鲫,而且还有那些眼巴巴等他炼丹的大乘修士们,谁会找死当全界公敌?
但这位大能跟他的渊源……好吧,还得从他那位母亲大人说起。
当年他刚拜入太和,正是见了无数长辈,十八峰挨个走了个遍,若不是夏时有个好脑子,只怕回头就要忘掉一半。
第三日,灵端峰便来了几位贵客。
万兽观长老复寥神君。
扶摇山四大护法之一的鸿英神君。
九重天外天,六重天天君,赵欢赵神君。
衍丹门至高长老,南淮元君。
这要是再加上师姐斐红湄的道侣,格物宗御甲殿殿主飞廉神君,五大山门就凑齐全了。
来灵端峰拜访的这几位,都是曾经与阮琉蘅并肩而战的伙伴,在他们眼中夏时是好友之子,怎么疼爱都不过分,而且太和是出了名的把弟子当牲口养,其他宗门可没这么光棍,几人是合计了之后,专程过来送见面礼的。
万兽观精通御兽,所以复寥神君送了许多御兽方面的法宝丹药;
扶摇山精万法,鸿英神君准备了一些功法,她知道夏时有一位天下第一炼器师的师娘,便送了许多材料让他炼着玩儿;
九重天外天更是财大气粗,铭古纪时期,人间资源一度因为过度开采而枯竭,整个修真界都仰仗九重天外天的资源供给,盖因九重天外天乃是古神岁无开辟出的独立于人间之外的小世界,物产取之不竭,所以赵欢赵送的都是奇珍异宝;
但这些故友中,还是南淮元君送的最贵重,他手中托着的储物袋,会让这个修真界的大部分修士为之疯狂。
夏时神识一探之下,居然没数清到底有多少瓶丹药。
这几位前辈的手笔,就算是见惯了好东西的夏时都觉得有些手软。
“这些太贵重了……晚辈不能收。”
他这么一说,周围几人却笑了。
“蘅儿没跟你提起过我们吗?”鸿英神君笑道,她个子娇小,笑起来很是妩媚。
夏时急忙解释:“当然提过……”他们都是阮琉蘅从筑基期就开始相识,不仅是肝胆相照的友人,还是真正的生死之交!
“这不就得了,她在那个鬼地方几千年都出不来一次,好不容易把你放出来,就让我们尽个心意吧。”鸿英神君一想起这个就不高兴,“蘅儿一定已经忘了我了,她不爱我了。”
大概也只有在这些好友面前,这位已是一派护法的神君才会露出如此的女儿态。
复寥神君没什么表情,平淡道:“我们有心无力,没办法帮助紫蘅。这些俗物比起她的辛苦,又算得了什么?”
赵欢赵是个身高马大的壮汉,如今已是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一体修,他一身煅金铠甲,突然小心翼翼地接道:“你们说……我要是揍了她儿子,她会不会出来揍我一顿?”
几道危险的气息立刻爆裂开来,就连一直作陪的芮栖迟都隐隐发出了剑意。
赵欢赵咽了下口水,摆手道:“别啊,我开玩笑的……你们都多大的人了,这还当真!”
“贱狗就是矫情!”鸿英神君怒骂道。
赵欢赵立刻服帖,像是被抚平了毛的大型犬一样凑过去。
“再骂两句听听……”
夏时:“……”
母亲大人的好友里,是不是有不良爱好的中年大叔混进去了?
这时,一直话不多的南淮元君开口道:“阿蘅……她在那边还好吗?”
他身着玄衣,头戴青玉冠,气质温文儒雅,像是一杯口感温厚绵醇的美酒,已在岁月的沉淀中,有了更加迷人的特质。
夏时知道,南淮一直都爱慕着母亲。
“母亲很好,她一直挂念各位前辈,也委托我带来了手信。”
离家之前,母亲取来厚厚一叠手书交给他,又摘了许多家门前的桃花枝附在信上,另准备了一些亲手制作的礼品给夏时带上,吩咐他带给同门和故交。
细细叮嘱后,她又从桃花林中取出若干坛自己酿的好酒,也托他带上。
最后,阮琉蘅从身上的储物戒中,又取出一个白玉小坛。
“此酒名月晖,送与南淮道友。”她有些怅然道,“少了他,品酒也无趣了。”
众人皆知,当年的灵端峰峰主,“太和桃花”阮琉蘅一生好酒,南淮是她最好的酒友,两人品酒谈玄,乃是当时的佳话。
但除了亲近的好友,极少有人知道南淮暗恋了阮琉蘅数千年而未开过口。
所以当夏时单独取出了“月晖”,交给南淮元君之时……夏时发现他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只一件礼物,就能让修为已经到了大乘期的修士如此动容,大抵是情已入骨髓,身心都随了那个人。
南淮元君忍不住唤道:“阿蘅……”
这一声甘中有苦,苦到了尽头。
在一旁的芮栖迟见到这一幕,心中何尝不是苦涩。
他突然传音夏时。
“这些礼物,你就收下吧……数千年不得见面,如果心意还被拒之门外,教人情何以堪?”芮栖迟轻声道,“这些东西也不及我们情意之万一,你记住,只要你好,只要你母亲好,我们付出什么都值得的。”
夏时虽然早慧,但这些感情纠缠到底还不是十五岁的少年能完全理解的,他只好收下了长辈们的礼物。
那些丹药都是南淮元君亲手炼制,后来夏时专门空出时间清点了这些丹药,他竟恍惚了许久。
夏时不知道南淮元君是抱着怎样的心情,在听说他拜入太和之后,一点点从最初级的炼气期开始,一直把丹药的种类炼到了大乘期,然后交到他手上。
这是一个长辈对晚辈的殷切希望与呵护。
同时也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至深之情。
夏时第一次意识到“情”这个字,就始于这些丹药,始于这一段他母亲大概永远都不会知晓的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