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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笙心突然慌了起来:“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是不是被赤焰刀伤了根本?我一定饶不了彭千繁!”
他笑得有些疏离:“没什么,只是有些私事需要解决,更何况,天下无不散的宴席,今后请曲掌门多多保重。”
曲笙一脸不敢置信,她翻身从车上跳下来,气势汹汹地扯住夏时衣领道:“什么混账话,你是我苍梧的长老,怎能说散就散?”
夏时那双桃花眼眯起来,他轻轻扯开曲笙的手,后退两步:“你们先走吧,如果我办完事……会去寻你们的。”
“不,我在这里等你!”曲笙斩钉截铁地道。
他看了看远处的天色。
“随你。”轻飘飘地丢下这句话,夏时便身形一动,消失在曲笙的眼前。
曲笙猜不出发生了什么,夏时掩盖得太好,连彭千繁都没有发现他身上的异样,更别提修为只有筑基初期的曲笙了。
她回到车子上,看着车里伤已经基本好了的两个徒弟,还有安尘。
“我想等一等夏长老,大家觉得呢?”
没人有异议。
曲笙退了兽车,在镇子上找了家客栈,安顿好大家后,她独自走到镇子的边界处。
修真界的村镇大多也都有阵法加持,这座无名小镇的阵法边界止于一座牌楼,曲笙就坐在牌楼前的台阶上,她铺开了神识,等着夏时回来。
“五天,给你五天时间,要是你不还回来,我就真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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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时选了一个杳无人烟的方向,飞出了苍梧众人的神识范围后,他便再也撑不住,立刻从半空跌坠了下来。
他下方正是一片树林,下坠之时剐蹭下无数叶片叶枝,通身狼狈不堪,最后倒在厚实的草地上,连爬都爬不起来。
他的嘴唇渐渐变得乌黑,浑身都在颤抖。
好在,好在他一直忍到了苍梧众人安全,曲笙等不到他,会回苍梧的。
心中的牵挂一下子松了一半,魔气又趁虚而入,进攻得更疯狂了。
夏时手腕上光芒一闪,月刃已显露了身形,它还是小蛇的模样,静静地守在夏时身边。
他的手伸向月刃的方向。
“要是我……坚持不住……”夏时断断续续地道,“你就……”
月刃双眼瞳孔已竖成一条直线。
“别想那么多,先压制住魔气。如果你真的撑不住,我会杀了你。”
——这才是月刃的真正任务,身为人间唯一真龙,月刃是拴在夏时身边的保险丝,它陪在夏时身边不是为了保护他,而是为了在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时候避免伤及无辜,在他撑不下去的时候……杀死他。
夏时像是忍着极大痛苦,他的双手都已经深埋进下方的土地中,心中涌上无尽的恐惧感。
有什么东西正把他拉向深渊,那是自他出生之后,就一直伴随在他身体中的魔念。
“放弃挣扎,就不会这般痛苦。”
“遵从自己的内心,才是真正的道。”
“那个偷袭你的人真该死,你为什么不杀了他呢?”
“你本就不属于这个人间,回来吧,回来吧……”
夏时头疼欲裂,他的骨头都在作响,浑身的肌肉都像是在被千刀万剐,由丹田而生的腐蚀正在侵吞着他的理智。
他怒吼一声,手中凝出一团闪电,朝着自己胸膛打过来!
就算是雷灵根,但身体毕竟是肉长的,夏时本身也无法抵抗雷击。
他浑身猛烈一抖!
神智终于恢复了一些。
“滚开!”他又是凝聚出闪电,朝着自己打来,每一下雷击能帮他维系一阵短暂的清醒,这便是他抓紧驱赶身体魔气的时间。
然而这个过程太漫长了,夏时最后在双重痛苦下,舌尖咬出了血,满口腥甜,几乎陷入半昏迷状态。
唯一清明的,是一股不屈的倔劲儿,和心头的热血。
他不能放弃,这人间他还没看够,这个无数前辈甘愿浴血守护的地方,他才刚刚走过一点……
夏时的手中再次凝聚出更炽烈的雷光,他这一次对准的不是胸膛,而是自己的丹田。
他如此贪恋人间的风景,人们的温暖,任何掠夺它的人,都是他的敌人。
包括他自己。
“给我——滚回去!”
雷电与魔气交织,整片树林都放出了耀眼的紫色光芒!
夏时被自己的雷击炸得翻滚了出去,摔在一棵参天大树上,又掉了下来。
他翻过身,看着昏沉的天空,手中再次凝聚出了雷光。
月刃冲了过来,它无计可施,只能眼睁睁看着夏时伤害自己,可继续这样下去,没有人能受得了。
他会硬生生把自己折磨死的!
当夏时再次准备雷击丹田之时,林子里突然吹来一阵清风。
不知从什么地方飞来无数黑色小花,像是一场花雨,纷纷扬扬洒落,将夏时整个人包裹了起来,温柔地抚慰他的伤痕。
月刃眼睛一瞪,惊道:“这是……伽蓝夜合!”
它昂首看向上方。
天空上出现了一道被撕裂的虚空裂隙,一个美得难以言喻的女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她一身如流云般飘逸似梦的红衣,撷彩霞之光,随风轻轻飞扬开来,像是人间的点睛之笔,落在此处,万物从此有了神采。
然而任何神采都比不过她的容貌,顾盼间日月生辉,只轻轻一笑,仿佛大地回春,举手投足间,如春湖惊梦,踏一步四方艳火燎原,便是天下浮屠。
人间美玉,绝代风姿,能有此绝色的不作他想——魔修大乘元君,“暗夜之光”柳昔卿。
如果说太和灵端峰的栖迟神君是男性美的极致,那么柳昔卿便是女性柔媚风情的巅峰,这种美对人的视觉都具有强烈的侵略性,几乎瞬间虏获人的心神,教人一眼难忘。
月刃一直跟随在夏时身边,自然是认得柳昔卿,它从夏时身边退开几步,微微颔首道:“柳元君。”
柳昔卿回礼道:“月君辛苦了,接下来,阿时就交给我吧。”
此时夏时的身体已经被黑色的小花覆盖,那些小花形似桃花,却有三层花瓣,因为色泽关系,看上去精致而妖异,它们吸取着黑色的魔气——那从夏时体内溢出的,被正道避之不及的魔气像是令它们欢愉的养料。
魔界之花“伽蓝夜合”,它们不仅可以吸取魔气,还可以安抚魔修的脉反逆流。柳昔卿正是伽蓝夜合的花灵化身,她来到夏时身边,华美的红色长裙铺在青翠的草地上,像是一朵悠然绽放的蔷薇花。
柳昔卿微微垂下头,看到夏时身上自残的伤痕,目光中带着怜惜地道:“这孩子受了许多苦。”
月刃垂眸,并未多话。它心里有数,这位柳元君特意来到此地,必定是来救急的——而这天下,恐怕也只有她能救夏时。
柳昔卿轻声道:“如果不是前几日心血来潮用了天演术,还不知他在郑国居然有这一劫。”
月刃解释道:“少主被人偷袭,才会被激发出魔气。”
“彭家自恃豪义,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不好说,我隐隐觉得修真界有一股诡谲之势。”
“阿然也跟我提到过晋城的事,竟有化神修士为难一个小门派,便是他也始料未及。”柳昔卿叹道,“其实那一次他不该出手,但对方太过火了。”
美人蹙眉之时,更令人心折。
“既然遇上,便是因果,行然是你与晏峰主之子,保护小师弟也在情理之中,莫非行然受罚了?”月刃问道。
柳昔卿无奈道:“倒是没有,不过他回青弭峰后,阿修又将他打发到虚空洪荒战场了。”
那名在青极宗大战后,于晋城外一剑斩化神的剑修,便是柳昔卿与晏修的儿子,晏行然。
“洪荒战场以战养战,凶戾了些,却是历练的好去处。”月刃道。
道理么,为人父母的都懂,就看狠不狠得下心了。
谈话间,夏时身上的魔气也渐渐消散,他撑着旁边的树干站了起来,行礼道:“原来行然师兄曾经出过手,我还是欠了他一个人情。”他双眸重回清朗,“弟子没能控制好自己,这次……多谢师娘出手相助。”
“无妨,这是你第一次爆发魔气,有了教训,以后一定要多注意。”
“是。”
柳昔卿定定地看着他道:“阿时,在一千多年前,魔修还会因为脉反逆流而伤人,可也有人宁可自己死于痛苦,也不愿意做出违逆内心之事,所以人间才会给魔修一个打破天道束缚的机会。”她挥袖收回伽蓝夜合,那些黑色的花围绕她周身一圈,便进入掌心消失不见,“魔气生于邪恶,但魔修却仍能向往正义,其中的道理,自是不必我多说。”
“弟子明白,这一次是弟子失误,待回峰后,愿接受师父处罚。”
柳昔卿叹道:“罢了,你与魔修不同,伽蓝夜合不能根除你体内的魔气,我能做的有限,若不是你意志坚定,就算伽蓝夜合也救不了你。”
夏时愧疚,垂头行礼道:“弟子当谨记师娘教诲。”
柳昔卿知他听进去了,将该说的正话说完,她才轻呼一口气,嫣然一笑。
这风华绝艳的女子,立时从威风凛凛的魔修大能变为温柔的长辈,柔声叮咛道:“在外要照顾好自己,若遇到什么难事,不要自己逞强,你还有太和,有师娘在。”
“师娘放心吧,弟子一定尽力而为!”
柳昔卿扶额,初生牛犊的小伙子啊,总是天不怕地不怕,当年行然也是这样……她点点头,转身欲走,突然又想起什么:“行岚好像也在七国联盟出任务,有缘的话,你们说不定会遇到。”
晏行然与晏行岚是一对龙凤胎,按照出生顺序,行然是哥哥,行岚是妹妹,两人大了夏时上千岁,感情却很好,拿他当小辈疼。
夏时:“恭送师娘,弟子记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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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好了五日,差一个时辰也不行。”
安尘已经帮忙雇佣来了兽车,那匹三阶天马在旁边不耐烦地打着响鼻,常钧语和鲁延启都等着曲笙太后起驾。
但她还是在镇头守着。
常钧语:“师父,您老定的时间,夏长老知道吗?”
“……他不知道。”
“那你等得这么起劲儿?以夏长老的实力,他办完事没看到我们,一定会自己回苍梧的。”
曲笙高深莫测道:“徒儿,为师等的不是夏道友,而是自己的承诺,是自己的道心。”
“可您都快等成望夫石了好吗?”
“逆徒!两天不打上房揭瓦!”
“说到痛脚了是吧……哎,你真动手啊……”
曲笙储物袋里什么都有,小镜子小梳子小布包小马扎,甚至还有一根鸡毛掸子。
那鸡毛掸子雄风赳赳、器宇轩昂地在法术的御使下追着常钧语,把旁边的天马看得眼睛都直了。
不过闹腾归闹腾,几个人都把神识分片儿放出去,一直在找夏时的身影。
眼看还有半刻钟就要启程了,但是夏时还没回来。
在徒弟们面前,曲笙用笑脸遮掩自己的担心。
他还好吗?事情棘手吗?为什么不要他们帮忙?是因为他们修为太低了吗……曲笙心中一直都有深深的无力感,在这一山还比一山高的修真界中,想要拥有守护他人的力量,筑基期是远远不够的。
如果她能帮上夏时就好了……
这么一想,那根鸡毛掸子追得更起劲了。
“师父饶命!”
然而这几名筑基修士的神识都不如旁边天马灵敏,这妖兽看了一会儿人类的热闹,正觉得无趣想要站着打个盹,便感觉到一股强大的气息突然接近此地,它浑身一激灵,立刻狂乱地跺脚。
“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