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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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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老夫人微微的皱了皱眉,看向过来接人的裘妈妈:“昨儿听说长公主殿下身体不适,不知如今可好些了?四丫头年纪小,平日里毛手毛脚的没点规矩,若是不小心惊扰了殿下,岂不是罪过?”

    昨日还不见人,今日却突然间派人来接,换了谁都不能不多想一想俨。

    裘妈妈笑着说:“昨儿殿下只是受了些惊吓,并无大碍,如今已经请了太医过来开药,吃了之后今儿精神已经好多了,听说四姑娘昨儿个老夫人和四姑娘昨儿个派了人过去看望她,心里十分感念。我们殿下常说四姑娘是个聪明伶俐又可人疼的好姑娘,恨不得是自己家的孩子,能时时刻刻带在身边说说话才好,平日里也常盼着四姑娘能多过去陪陪她,这不,今儿就派老奴过来接人来了。”

    祝老夫人见裘妈妈将话说得滴水不漏,想了想,也就点头应下了,让人去请贺兰悦之。

    在她想来,这个时候,长安长公主本应该是将全副心思放在失踪的世子爷身上才对,却抽出时间来见贺兰悦之,应该是跟贺兰悦之曾经在南粤生活过很长一点日子有关系,今天将她叫过去,应该是想找她问一问关于南粤的事情。

    不过祝老夫人还是有些不以为意,贺兰悦之虽然是在南粤长大的,可到底是女眷,而且年纪也尚小,她能知道些什么呢稔?

    长安长公主这纯粹就是病急乱投医,这也说明了即墨明镜的情况真的很严峻,英国公府也没法从宫里得到多少有用的消息。

    英国公府向来立场坚定,是坚定的保皇派,并不参与夺嫡之战,谁笑到最后成为帝皇,他就忠诚于谁,长安长公主行事向来低调,从来都不干预朝政,皇帝对她也向来敬重,在太后面前都很有体面,不管他们府中争斗如何,给长安长公主卖个好也不影响什么,这也是为什么祝老夫人同意贺兰悦之这个时候过去的原因。

    贺兰悦之接到消息十分惊讶,匆匆换过衣服过来,祝老夫人嘱咐她:“长公主殿下如今身体尚未大好,你过去之后须得多用些心,切不可给长公主殿下添麻烦。”

    贺兰悦之忙应了是,与裘妈妈一起出门上车。

    上车后贺兰悦之请裘妈妈一起坐下,这才问起长安长公主;“殿下身子可好?”

    “劳姑娘费心,殿下如今身体还好,只是——”裘妈妈叹息。

    贺兰悦之安慰道:“妈妈且放心,世子爷吉人自有天相,必定会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承姑娘吉言。”裘妈妈说。

    一行人很快就到了英国公府,直接就去了宁德院。

    “丫头,你来了。”长安长公主靠坐在床上,身上盖着毯子,看到贺兰悦之进来含笑招呼她。

    贺兰悦之看到长安长公主脸色苍白,眼底青黑,素日里只是间或几根银丝的乌发,此时已经几乎全都白了,整个人都消瘦了许多,看上去憔悴苍老了十年,即使她跟长安长公主只有过几面之缘,却也忍不住心里一阵揪痛,眼睛不由得一涩,瞬间红了眼睛,抢走两步走过去握住她的手,略带几分哽咽:“殿下莫要担心,世子爷吉人自有天相,定然不会有事的,您可得好好保重身子,若不是等世子爷回来看到您这样,定然要心疼极了!”

    “四妹妹说得有理,大哥心里最在意的就是您,要是您因为他熬坏了身子,待大哥回来只会更加伤心自责。您就算是为了大哥,也当好好保重自己啊!”一旁的即墨明薇也忍不住落泪。

    昨天父亲从宫里回来,并没有带回什么有用的信息,祖母忧心如焚,几乎是整夜都睡不着,今天本还要挣扎着要到白云寺去上香求神佛保佑大哥平安,可她现在这个身体,哪里能随意动弹?还是她突然间想到贺兰悦之,这才让祖母改变了主意。

    “你们都是好孩子!”长安长公主哪里看不出两个孩子是在安慰她,心里也是十分宽慰,拍拍她们的手,说道:“你们放心,我没事的。”

    什么样的事她没有经过呢?

    当年长子长媳双双遇难,只留下嗷嗷待哺的幼孙,她还不是熬过来了?

    当年丈夫一病撒手而去,留下次子承爵,幼孙为世子,家中波谲云诡,她还不是撑下来了?

    如今不过是小小的波难,她怎么可能就这样被打垮?

    只是想起得道高僧给即墨明镜批过的命格,她还是控制不住恐慌。

    她已经失去了长子长媳,已经白发人送黑发人一次,难道如今又要再来一次吗?

    </p想到这个她就觉得绝望后悔,她当初不应该一时心软答应了他让他上战场的,战场上刀枪无眼最容易出事了,她当初就应该不管不顾的留下他,这样他就不会出事了。

    不,不,是她从一开始就错了,她一开始就不应该答应老头子让他继承世子位,这样刘氏也不会敌视他,千方百计想要害他,他也不用每日提心吊胆的过,小小年纪为了不让她为难就去了边关,如果他不是世子,他可以读书科考自己挣一分前程,就算他什么不学,她也可以厚着脸皮替他求个一官半职,再给他娶个名门淑女,一生和和顺顺的什么事都不会有了。

    都是她,都是她害了他!

    长安长公主一脸的痛苦。

    “祖母,祖母您怎么了?”

    “殿下,殿下!”

    即墨明薇和裘妈妈看到她这个样子十分害怕,连忙叫唤她。

    “殿下,不是您的错,您也是一片慈爱之心啊!”裘妈妈眼睛都红了。

    殿下将所有的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心里得多苦。

    贺兰悦之眼里沁泪,长安长公主和祖母一样都有一副慈母心肠,即使她们表现不一样,但对于疼爱的孩子她们都不吝于给予保护。

    “殿下,这跟您的选择没有关系。”贺兰悦之凑到长安长公主耳边轻声说:“您只是按照规矩行事,只是这个世界上贪心不足的人太多,只要您没有将他们想要的东西捧到他们面前任由他们索取,他们都不会满足的。如此,您的任何退让都没有意义。正如此刻您的自责也没有意义一般。”

    就像当初她们母子三人刚刚回京,不过是孤儿寡母,根本就不可能给她们造成什么伤害,也不可能跟他们抢些什么,不过是想好好的活下去,可是她们却依旧不肯放他们一条活路,这是人的贪性所致。

    如果不是贺兰信无情无义不知廉耻妄图染指弟媳,大夫人也不会因此恼恨而谋夺宋氏的性命,如果不是大房二房个性贪婪,觊觎三房的财产,也就不会做出那样人神共愤的事情来。

    英国公府何尝不是如此?即墨明镜本来就是嫡长孙,当初他的父亲本就是英国公府的世子爷,当日只不过是因他年幼,这才让二房袭了爵位,将来这爵位归还给他不也是理所应当的吗?可刘氏得到了意料之外的荣耀却并不曾因此心怀感恩,反而变得更加心里黑暗。

    心疼儿子想给儿子挣一个前程无可厚非,但心狠歹毒的去伤害另一个孩子,这就是贪婪所致,并不是把爵位给她就可以完结的,她今天为儿子挣到了爵位,谁知道她明天又想要挣些什么?人心不足蛇吞象,不过如此。

    所以说错不在长安长公主,这人生在世,不可能永远都能够满足别人的需求。

    长安长公主惊讶的看着贺兰悦之,贺兰悦之轻轻点头,长安长公主忽的想起了贺兰悦之母子自从回到京城之后发生的那些事,虽然很多事都被贺兰府压下去了,但还是有些蜘丝马迹流出来,长安长公主浸淫多年早已经练就火眼金睛,抽丝剥茧也能大概猜出来,如今听到贺兰悦之这么说,心里已经明白贺兰府大房二房的所作所为已经彻底的伤透了这个女孩子的心,她已经对这些亲人们寒了心。

    贺兰悦之面对长安长公主心里其实很忐忑,因为她不知道长安长公主听完之后会如何看待自己,会不会觉得自己太过凉薄?可是,这是她的最真实的感受。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这一世,她不想再傻傻的牺牲自己。

    只是,长安长公主能理解她吗?还会接受她吗?

    贺兰悦之发现自己竟然很紧张。

    长安长公主看出了她的紧张,心里叹息一声,眼里更露出了几分怜爱,若不是被伤透了心,这样美好的女孩儿又怎么会流露出那样沧桑的眼神?若不是真心敬重她,这样聪明的女孩儿又怎么会这样轻易的将心声道出?

    “好孩子,谢谢你!”长安长公主温柔的摸摸她的头。

    贺兰悦之瞬间泪落,她含着笑道:“殿下别担心,我相信世子爷一定会没事的,他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好,好!”

    一旁的裘妈妈等人也忍不住落了泪。

    重新洗了脸,三人这才重新说话。

    即墨明薇先开口:“四妹妹,这一次请你过来是我的主意。大哥突然间出了这事,我们真的心里很担心,可是我们对南粤的情况却一点儿都不懂,四妹妹自小在南粤长大,对那边的情况要比我们清楚很多,我希望,我想你能不能给我们说说那边的事情。”

    长安长公主轻轻的点头,目光温和的望着她,眼中含着期待。

    贺兰悦之抿了抿唇,她很清楚,长安长公主想知道的不是她从前说的那些南粤的风土人情,也不是南粤如今的局势,英国公府对于朝局知道的难道会比她一个困在内院中的小丫头还要少吗?

    她要的是她手中的人脉,是她父亲留给她的人脉!

    “我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帮到您,如果可以,我也是很愿意的。”

    贺兰悦之心里明白,祝老夫人那么精明的人,她应该早就猜到了长安长公主的打算,如果她不想搀和进去的话,她先前肯定会想办法帮她推了不让她过来,既然允许了她过来,那也就表明了她的态度。

    今日的贺兰悦之已经不再是当初刚刚从南粤回来时那个懵懵懂懂的贺兰悦之了,她到底是在南粤生活了这么多年,对那边的风土人情十分的了解,而这段时间她对父亲留下的笔记的研读,对南粤的关注,让她那边的情况了解更多。

    不仅仅的风土人情,还有地理环境,甚至还有人事变迁!

    可以说,如今贺兰悦之对南粤已经可以称得上是了如指掌了。

    当然,她也不可能全部都露出来给人看,她沉吟了一下,才开口将这一次南粤战事的主要战场涉及的郡县提了提,然后将这些郡县的地理环境详细的说了一遍,根据传回来的消息所说的即墨明镜失踪的位置分析了他当时所处的环境,以及各种前进的可能性,并且根据每一种可能性分析他失踪的原因,可能会前行的路线,在这些路线上他可能会遇到什么样的困难,分析得非常的详细,听到一半的时候,本来半靠着的长安长公主也不由得坐直了起来,看向贺兰悦之的目光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了。

    贺兰悦之说完之后面对长安长公主灼灼的目光,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其实我对这些地方也都不是很了解,并没有亲自去过,只是当初听我爹爹提起过,所以才了解了一点点,所以也不知道说的对不对。”

    “不,你说得很好。”长安长公主按住她的手沉声说道:“只怕再无人比你说得更好了。这番话你可能跟别人说起过?”

    贺兰悦之摇摇头:“没有。我听说了世子爷出事,心里也很担心,想着世子爷曾经我母亲有救命大恩,我就是万死也不能报的,而且殿下向来对我多有照顾,我心里也是希望您能安心,因此没事的时候琢磨了一下,本来是想去信让留在南粤的家人帮忙打听一下的,您就派人过来接我了。”

    她跟即墨明镜到底男女有别,接触也是私底下接触,长安长公主也不一定会知道,可她却将事情分析得这样详细清楚,要说她是刚刚想起的谁都不可能相信,与其费尽心思隐瞒,还不如坦坦荡荡的说出来,毕竟即墨明镜当初帮忙请了张神医来救宋氏的事谁都知道的,她担心救命恩人也是情有可原,说明她是个知恩图报的人。

    长安长公主说道:“你有心了。”

    又问她:“你觉得那几个可能性比较大一点?”

    贺兰悦之指出其中两个:“我认为世子爷往这两个方向的可能性比较大一些。”

    她解释:“南粤山林多,并且连绵不绝,且有毒瘴,世子爷当日之所以会失踪,是因为那天他带着人去巡视的时候中了苗人的埋伏,他们数量要远远少于苗民,情况对他们大大不利,因此他们只有避入山林里借助山林才有可能摆脱得了,但是苗民祖祖辈辈都是生活在大山里,只是因为十几年前我爹下到新安县做县令,见山下多荒地而无人垦荒,而苗人身高体壮却因为住在山上过得贫困,引起苗人与当地汉人的矛盾,因此我爹就向朝廷请求给下山的苗人分田地,并且垦荒初期给予一些赋税的优惠政策,这才陆陆续续有苗人下山来,但是他们的根到底在山上,因此他们对山林的熟悉要比我们汉人要强,世子爷他们想要在山林打败他们难度会更大,他们打不过那些苗人,只有不断的往山林深处走,只有这样他们才有机会摆脱那些苗人,获得一线生机,而想要从深山里走出来,不可能是一天两天的事情,而且,山里还有瘴气,他们也不知道带了解毒丸没有,如果再迷路了,他们很有可能已经被困在山林里了!”

    贺兰悦之没有将她把莫世先借给即墨明镜的事告诉她们,以莫世先的谨慎,就算没有亲自跟着即墨明镜,身边也一定会给他安排熟悉当地地理和有丰富的山林行走经验的人跟在即墨明镜身边,只要有人跟在即墨明镜身边,只要不是太倒霉,应该都会有活命的机会的。

    不过长安长公主和即墨明薇却从中听出了另一层意思,那就是即墨明镜也有可能已经死了。

    即墨明薇狠狠的捶了一下:“早知道这样,当初朝廷就不应该招抚那些苗人,就让他们呆在山上好了,就不用像现在这样,给了他们吃给了他们穿却忘恩负义背叛朝廷,害了大哥!”

    “薇姐儿!”长安长公主厉声喝道。

    即墨明薇这才想起来,刚刚贺兰悦之已经说了,当初提出这项德政的,正是她的父亲。

    长安长公主不满的看了即墨明薇一眼,说道:“不管苗人还是汉人,都是我朝臣民,这又是德政,利在千秋,岂能因为这一点事就全然否决?”

    即墨明薇满脸通红:“对不起四妹妹,我不是有意指责你父亲的,我实在是太生气的,我恨的是那些苗人,他们真的是太忘恩负义了。”

    “我知道!”贺兰悦之刚才其实还是挺生气的,不过她也知道即墨明薇这想法也没错,现在许多人也都是这样想的,她没有办法改变人家的想法,不过她还是要为父亲辩白一下:“其实经过这十几年的努力,已经有大部分的苗人下山来了,这些苗人刚刚下山的时候因为性情桀骜还有长久以来的矛盾,跟汉人之间的关系还是很紧张的,但是经过这十几年来的磨合,其实这些苗人和汉人之间的关系已经缓和许多了,去年我送给你们的蜡染布,就是我们专门从苗人那里定做的,早两年前,南粤那里的商人就已经跟那些苗人通商,向他们定做他们的特色产品,然后运到内地或者海外去贩卖,也会将那些苗人需要的东西运回去给他们,他们虽然还保留着很多的生活习惯,但是他们新出生的孩子大部分除了会说苗语,也都会说汉人,他们的生活习惯已经渐渐的向汉人靠近,如果再过个几十年上百年,等他们的后代跟汉人通婚之后,他们跟汉人之间的联系会更加密切,到时候他们就可以跟汉人融成一体了,就算是再想闹事也不是那么容易了,我爹爹曾经说过,对于这些外族人,只靠着打压是不行的,还要不断的通化他们,让他们融入到汉人里,这样他们才会安定下来不会再闹事。”

    长安长公主叹服:“当年你父亲就是两榜进士,探花出身,文采风流,见识非凡,如今听你这么说,才知道原来他比世人想象中的还要更加出色,如果再给他几十年,入阁出相,未尝不可啊!可惜,真是太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