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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太监一看黄色的圣旨,顿时双眼一亮,他在宫中当差十几年了,一直在司礼监做的都是跑腿打杂的事情,平日里看着一身蟒袍的金英、海涛、王振、刘林等人好不羡慕,只恨老天爷没给他在皇上、太子身边伺候的机会,今日一早得知刘林在帮皇上寻人便自告奋勇的加入了,刘林见他块头大,且腿脚利索,便让他做了这次寻人的头头,带领一帮太监搜寻东西六宫,差事不见得是好差事,可也算是给皇上办事,所以他办事十分卖命,希望借这次机会能得到刘林的赏识,跟着伺候皇上好从中获取一些好处,此时听刘林这么说,早已热血沸腾,又见对方拿出圣旨来,顿时觉得这事儿好办多了。
当即冲着刘林抱了抱拳,便快速的去了。
刘林重新坐会了竹亭,眯着双眼细细品尝杯里的茶汤,茶汤色泽乌亮,汤色金黄,香气纯正、滋味厚重,是前两日皇上赏他办事得力,让人从书房拿来的,他认得这茶,是今年闽南进贡的上等铁观音,整个大明的产量还不足三百斤,进入皇宫的一年也不足一百斤而已,三宫六院、太后哪儿拨一些,留给皇上的也不过三十斤而已,这三十斤皇上时时还要赏给给办事得力的文武大臣,所以每年皇上能喝的不过十斤而已,在这十斤珍贵茶叶里,他们这些做太监的平日里能喝上一两那也是天大的福分,可前两日皇上竟赏了他差不多两斤的茶叶,这可喜坏了他,除了让人给家人送了一点让他们品尝外,剩下的一点茶叶他都随身带着,没事的时候总要喝上一杯,一来借此机会展现自己在皇上心目中的位置,二来么,也着实喜欢这铁观音茶汤的香甜。
他一早听人说,这铁观音最好的喝茶法子,是用陶制小壶、小盅(小杯),先用沸水烫热,然后在壶中装入相当於二分之一至三分之二壶容量的茶叶,冲以沸水,头两道茶水通常会被舍弃,因茶叶初展,遛尘尚存,焦涩之味亦略重,不适合入口。这两道茶水会被用来温洗茶杯,两道水之後,茶杯也温暖待承了。第三道沸水冲入壶中,那就是地道的茶汤了,他对此十分的向往,让人弄了一套陶制茶具,试了几次,总也掌握不到要领,一来二去也就没了兴趣,平日里喝茶,大多数还是直接冲泡,随手从怀里摸出几片茶叶,让人冲入滚烫的茶水,待茶汤清亮便开始喝,虽说较之茶具走一遍的茶汤要苦涩一些,但苦涩有苦涩涩的味儿,这种味道也不是人人都能喝的,况且喝茶不就是一个品么,只要品了,还在乎茶汤是苦涩还是甘甜呢。
眼看一杯茶汤就要见了底,忽见先前去而复返的太监急急忙忙地冲了过来,尚未到了跟前,就听得他喊道:“公公,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刘林放下茶杯,面色不悦的道:“又是怎么了?难不成还寻不到人?”
那太监揣着粗气道:“人,人是寻到了,可却是个死人?”
刘林心里咯噔了一下,急切的道:“这,这,这是怎么回事?”
那太监摇了摇头道:“奴婢也不知。奴婢让人打开了宫门的时候,就见一座佛像下坐着一个女子,那女子模样清秀,但浑身衣服却破烂不堪,非凡如此,但凡露出的手臂、脚丫子都有被人打伤的痕迹,奴婢以是那个犯了过错的妃子,也没在意,就出言询问她是否见过郭妃,却不想那妇人一动不动,仿佛没听到奴婢的话一样,奴婢顿时来了气儿,想要呵斥一番,可一想这地方毕竟是妃子殉葬的地方,倒也不敢胡来,就让两个太监去看一看,那两个太监上前只是推了一下那妇人,那妇人便一头栽倒在地,奴婢当时吓了一大跳,可也没往郭妃身上想,偏生咱们这里面的人有人认识郭妃,在那妇人倒地的时候看到了那张脸,说这就是郭妃了,奴婢哪敢怠慢,当即让人那妇人扶起来,让人辨认是不是郭妃。”
“可是郭妃?”刘林下意识的问道。
那太监点了点头道:“是郭妃。”
刘林一听顿时叹了口气,想起当初郭妃刚入宫的那会儿,光彩照人,性子也温和,纵是被皇上宠幸,平日里对他们这些太监也多是温和,丝毫没有做妃子的架子,让他们这些太监心生好感,没想到这才过了半年的功夫,这么好端端的一个女子就这么孤苦的死在了皇宫,任谁听了都心怀几分同情。
那太监见刘林迟迟没有说话,试探的问:“公公,咱们的人还在她怀里寻到了这个?”
刘林抬头望去,见是一块手绢,手绢上用鲜血写满了字数,不免有些好奇,与这血书他早些年倒也听人说起过,佛家说,若佛子,常应一心受持读诵大乘经律。剥皮为纸,刺血为墨,以髓为水,析骨为笔,书写佛戒。这是佛家而言,尘世间俗人若是在遇到了莫大的冤情多咬破手指在手绢上书写自己的冤情,一看到这满是血迹的手绢,刘林心里咯噔了一下,心道:“莫非这位郭妃留下冤情给后人看么?”这么一想,当即便拿过那手绢收了起来。
“公公人都死了,我们该如何是好?”那太监问道。
刘林看了看手中的血手,想了一会儿道:“这事儿咱们得问清楚,如何处置就看皇上的,你去问问是谁负责看管郭妃?把他寻过来,咱家要好好询问询问?”
那太监道:“奴婢已打探清楚了,自从郭妃被皇后娘娘抓了,就有曹吉祥负责看守,这个该死的太监也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竟把郭妃给活活给折磨死了。”
一听是曹吉祥,刘林底气就弱了几分,这倒不是说他怕曹吉祥,而是怕他身后的王振,论入宫早晚,他比王振还要早几年,那会儿他在大太监海涛手下,王振还是刚刚入宫,他因腿脚勤快,不久,便迁乾清宫近侍,仁宗去世,仍回惜薪司。宣宗登基后渐渐信用,由兵仗局副使累迁至御马监右少监,晋升为御用监太监,掌管御用监事,赐给蟒衣、玉带、准内苑乘马一时风头无人能比,那时候王振次刚刚入宫没多久,因读书识字,皇帝让他陪太子朱祁镇读书,太子这时还很小,对他既敬重,也有些怕。王振便多了一个东宫局郎的头衔,在宫中也渐渐有了些些许地位。要说两人的地位,他该比王振高了不少才是,可他不识字,宣宗懒惰了时候,奏折便让王振代笔。不久,刘宁奉诏他出,宣宗将司礼监的政务委托王振代管。待他返京后,王振却不向他移交公务,宣宗便将他调任南京守备。从此,王振便名正言顺地成了司礼监的头号太监了。但是,宣宗仍是坐朝问事的皇帝,对宦官的管辖还比较严,如内官监太监袁琦派阮巨队等十个宦官外出采办时,他们凌虐官吏军民,勒索敲诈,骚扰民间。被揭发后,从小便跟随宣宗的袁琦被抄家、凌迟处死。阮巨队等十个宦官同时被斩首。又有名裴可烈的,与浙江千户汤某勾结,诬告按察使林硕毁诏书,致林硕被捕。但事情查清以后,裴可烈受到宣宗严厉斥责,后来以贪暴罪,被逮到诏狱,处死。所以这时中官都不敢放肆,王振亦比较收敛。他从南京返回京城,官职地位上仍比王振高了不少,可气势上,他仍旧不如王振了,甚至有些怕王振,在宫中的时候,他尽量避免与王振碰面,哪怕是碰上了,他也尽量也是小心翼翼的,尽量不得罪他,哪怕是他手下的曹吉祥他也都是尽量给几分脸面。不至于双方的关系弄得太难看。
可今日这事儿容不得他装作一无所知,若是不能在这件事上说出所以然来,以现今皇上的脾气还不得要了他的老命,为了自己的老命着想,他也得去问个清清楚楚才行。
“让人把他寻来,这事儿我要亲自过问。”刘林咬了咬牙命令道。
那太监应了声,立即去了。
不多久,一干太监拥簇着一个太监走了过来,那太监一身大红的服饰,额头很高,一双眼睛却细小如线,若不是大白天的,刘林几乎看不到他的眼睛是睁开的还是闭着的,偏生鼻子大得厉害,几乎占了小半张脸,十分的不协调,可这样一个貌不惊人的太监,走起路来却是沉稳有力,明知道被自己寻来问话,脸上却不见任何的慌张,比自己这个当今最受宠幸的太监还要镇定从容。
就在他打量对方的这会儿功夫,曹吉祥已走到了跟前,那双宛如一条线的眼睛在他的脸上扫了扫以不耐烦的口吻问道:“不知刘公公寻咱家来有何事?”
今日这事儿,怎么说刘林也算是拿了皇命而来,按照宫中的规矩来说,这就是天大的事情,就算是王振亲自来了也说不得什么。他本以为对方看着昔日双方良好的关系,或多或少给自己几分薄面,将这事儿一五一十的说了,却不想对方非但没有合作的样子,就是语气上也是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这种神情让他大大不爽,心头也多了几分怒气,对于曹吉祥的性子他是知道了,这是一个狗仗人势的势利小人,起先对谁都是一副殷勤的样儿,刚入宫那会儿对他前倨后恭,殷勤得不行,只因他不识字,使得宠幸不如王振,后来渐渐进入了宦官二十四衙门的首要衙门-司礼监。司礼监是内监二十四衙门之首,而提督太监权力最大,不仅可以调动所有的宦官,而且掌管内、外奏章,代拟旨意和批红阅票,简直就是皇权的化身、皇帝的影子,这厮便投入门下,仗着王振的权势,对自己也多了几分倨傲,平日里他也难得去计较这些,可今日不同往日了,因为一旦让他如此倨傲下去,那么日后这宫中自己的威严何在,其次,这事儿若没有一个交代,皇上哪儿自己也交不了差事,说到底这事儿就是需要一个替罪羊,王振他不敢,曹吉祥最好不过了。所以明知对方不是什么善茬,他都要板着脸咬下去。
因为一旦真让他拿住了自己,自己今后的好日子算是到头了,所以一向唯唯诺诺的刘公公头一次展露了他的威严,面对着曹吉祥不屑的神情,冷哼了声,道:“曹公公人是你负责抓去的,也是你负责看管的,如今人死了,你总该说些什么,这事儿看在你我都是奴婢的份上,咱家不想为难与你,以你的身份与地位,咱家相信你倒也不该对堂堂一个妃子下狠手,所以咱家猜测你是奉命而为,只要你说出指示你如此作为的那个人,今日的事儿就算了。”
这一番话合情合理,换做一般人听了这口吻,就算不心怀感激,至少在面上也对说话之人心生好感才是,可曹吉祥着实不是一般人,这位后入宫的太监,却没有半分后辈的觉悟,面对着前辈,上司的呵斥,他竟连听都懒得去听一下,待刘林说完了,才从鼻腔里冷哼了声,道:“实在对不住,我记性不好,这事儿我今日一早就给忘了,等我下次想起来了,再派人给公公捎个话儿可好?”
如此公然的蔑视,就算是泥人也有几分血性,更何况刘林不是泥人,是一个地地道道当红的太监,论身份地位在这宫中也算是排的上号的人物,岂能没有几分血性呢,一听曹吉祥这话顿时大怒,他指着冷笑的曹吉祥,一张马脸拉得老长,双眼杀气腾腾的道:“别以为你不说我就不知道,不怕告诉我,今日咱家是奉了皇命来寻人的,如今人死了,身为看护之人,咱家就是杀了你不为过,你最好识相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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