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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入宴！”鸣环清脆的声音从顶阁响彻云霄。
俾子上前菜，大都是些灵蔬异果做成的精巧甜品。从第九层依次往下上前菜。
竹姥把着象牙镶白和田玉筷，伸手就夹了一块糯米甜糕尝了尝，嘴里包的鼓鼓囊囊，口齿不清：“云姑！这个好吃！唔！这个真的好吃！”
螭瑜在一边伺候着，恬静地为竹姥布菜。
“还未开席呢，你到先吃上了。”迢杳甚是无语。
云霜撇了竹姥一眼，淡漠地捋了捋腰间的流苏，道：“无妨。”
竹姥含怒假嗔了迢杳一声：“就你丑人多作怪！”
“你！”迢杳许多年未与竹姥吵过，嘴上功夫退步许多，脸红了半天，愣是“你”不出个所以然。
浮凝掩着嘴，不禁笑出声来，螭瑜也掩面轻笑，连袖子都遮不住笑意，鸣环看着，差点没憋住，但由于要报仪礼，仍只是憋的双肩发抖。
“见礼！”鸣环继续按仪式进行着。
大帝王们笔直立着，点头以见礼，小国皇帝作揖以见礼，贵族世家屈膝见礼、门派长老则躬身见礼，侠士巨贾顿首见礼，余下众人接以三扣见礼。
“就坐！”鸣环高声宣昂，“起筷用餐！”
此刻寂静，唯听到筷盘杯盏响动，无人语动骚乱。
中州的规矩，入席仪式极为庄重肃穆，无人敢违逆无视，若惹了州主，便是和整个中州作对，谁有这样雄厚的背景来承受中州的排斥封锁。
“今日诸位不必拘礼！城主为诸位安排了歌舞节目，供以怡乐欣赏！”鸣环唇角带笑，两眼弯弯，心情格外好。
云霜朝螭瑜投去淡然一眼：“有心了。”
螭瑜当下红了脸，羞愧难当，帮竹姥布菜的手法都局促了起来，惹得竹姥鼓囊着腮帮子无奈劝道：“螭瑜小娘子莫夹了，吃，吃不及了。”螭瑜闻声才停筷，掩面垂眸羞了半晌。
浮凝看着城主大人的窘态，心下对云霜的敬服更上一层。
云霜一手随意垂着，一手握着腰间赤色耀人的血玉，心中若有所思，脸上却是毫无情感的冰冷淡漠。
她似乎什么都有了，又似乎什么都没有，她似乎要找一个人，又似乎原就孑然一身，看人间百千年不过眨眼瞬过，卧案头一刻犹如万年煎熬，云霜透白纱看浮凝。
浮凝仿若芒针在背，一股寒意倏起。
“要本君助你了劫？”云霜丹唇微抿。
浮凝听不出她的意思，师尊这是在？问她？还是有助她之意？浮凝不太明白云霜的意思，只好按照自己的想法回答：“徒儿的劫数自己了结。”
云霜微微颔首，似是明白了。
浮凝松了一口气。
竹姥却停下手中的筷子，咽下口中塞的饱满的糯米糍粑，砸吧砸吧嘴，招浮凝到身边来。
螭瑜默默退下一边，两眼弯弯，笑意盛满了两坛清泉。
“浮凝小娘子，你为何不要你师父助你？”竹姥翻手成阵，阻绝了外音，旁人也听不见她们说话。
浮凝面对禄祁嘴角怎么也下不来，不似在外人面前的冰冷，对禄祁她是极耐心的，毕竟，那也是她的恩人，只是次居云霜之下罢了。
其实，她所承迢杳之血，应当唤迢杳一声师尊，这是八生门的规矩，可云霜未提，迢杳也无所谓，于是乎，最应当说上话的两人连一句话也说不上，只是这时的迢杳目光太过诡异，哪怕只有一刹那，却惹得浮凝不得不注意。
不过很快迢杳看向了别处，眉间一抹皱痕也迅速消散了。
“浮凝如今已能解决此事，不过一剑之事，劳不着师尊。”浮凝这才收神答了禄祁的话。
“一剑之事？”笑容满面的禄祁却让浮凝感到阵阵寒意，“你若是一剑便能解决的事，便不会受那些苦楚委屈了。”
浮凝心中瞬间一沉，脸色苍白。
“竹姥大人，您的意思……”浮凝暗了暗眼眸。
禄祁抬高了下巴，眼中满是冰冷，道：“我此生最恨负心之人，恨之入骨，如仇如怨，当死！但，浮凝你可知，什么叫以牙还牙，以爪还爪？若是一剑便能了了，你往昔的种种，又有谁？来还你？”
隔音阵上竹叶纹浮沉不休，但没人去欣赏，浮凝咬紧了牙关，硬着头皮，听竹姥继续说。
“你师尊以茶兑你这双贵气的紫眸，又腆着脸托旧故给你塑腿膝，你就一剑了之？”禄祁的笑意不减，嘴角微微牵起一抹嘲讽，“那景王一条贱命，破冰一式赐他嫌多，可你师尊的身价可不止这一剑。”说罢，轻笑出声。
隔音阵内这样安静，浮凝心里却喧嚣了晌久。
“浮凝知晓了。”浮凝乖巧地垂下了头。
禄祁要让她取景王双眼，剜景王双膝，让他流迫于荒野，生于黑暗，死于悔恨。这是代价。是骗与害的代价。
竹姥放开嗓子笑了出来，神音浩荡，却夹杂着银铃般的清脆澄澈：“哈哈哈哈，你敢吗？浮凝小娘子，我看你连同师尊讲话的勇气都没有。见你师尊如耗子见猫，怂的很。”
隔音阵不知什么时候破了，云霜闻言看了一眼竹姥，竹姥悄悄同她做了个鬼脸。
鸣环看螭瑜眼色，提醒禄祁：“竹姥大人。”说罢朝云霜看看。
竹姥一开始还未反应过来，好一会儿，才愣住了，讪讪地朝云霜笑：“没，没说什么，你什么都没听见，放——我——一——马！”
迢杳等人只看到一抹青色的衣衫一角，禄祁已经翻身爬窗跑了。
“哈哈，禄祁这老太婆，也就在云霜面前乖巧了。”迢杳开口调侃。
浮凝皱了皱眉，刚才禄祁跟她说话一事，被迢杳一句不着痕迹的淹没过去，她觉得心慌，却又不知为何，明明，竹姥和木翁大人这样亲和，从不曾刁难过她，她摇摇头，甩掉自己不对劲的想法。
看向鸣环和螭瑜时，她瞬间就安下心来，还好，大家都待她极好，还好，还有师尊在，天塌下来，有师尊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