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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下的真大,洋洋洒洒满眼的白絮儿。我身上的衣服又薄又破,逃荒时带上的一点粮早就吃完了。几天前,我娘说她太累了,想休息,说完就靠着我的肩膀睡了一觉,再出发的时候,我轻轻叫着她:“娘,娘,走了,我们该走了。”她没有听见,还是闭着眼睛,我继续喊着摇着,她就是不醒。娘这一辈子起早贪黑,没睡过什么懒觉,这一回她铁了心的要睡下去了吧。
我也好累啊,也好想休息。脚上的冻伤痛的钻心,每走一步浑身都疼。肚子饿的快没了知觉,我看着街边的吃食热腾腾的冒着香气,小贩吆喝着,来来往往的人们裹得很厚实左顾右盼挑选着街边的货物,于是,我停在一家包子铺前。咽了咽不存在的口水,眼睛直愣愣的盯着那一屉又白又软的大包子。赏我一个吧……我在心里忍不住祈求。
“滚滚滚,哪来的叫花子!别挡了我们店的门……”店家还在说些什么,双手挥舞着像赶苍蝇一般要赶我走。我听话的撇过头,却在店家招呼别的客人时立马回身扒过几个包子撒腿就跑。就当这腿不是自己的那样跑。店家反应过来,立马冲出门边跑边喊:“抓贼啊!抢东西的贼!”
腿脚僵硬的我哪里跑得过,不过两条街,一群人就把我围上了。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恨窜上我的脑袋,我狠狠的盯着他们,抓着包子就当着他们的面使劲往嘴里胡乱的塞,那店家见我这样不知悔改又蛮横嚣张,气的眉毛胡子都要飞起来,指着我吼出三个字:“给我打!”
铺天盖地的拳头和脚尖,我不还手,爬在地上护着包子狠命的吞咽。地上的灰扑腾起来,我的眼睛都睁不开,不知道他们打了多久才散了,脏兮兮的包子从手里滚了出去,我的视线开始泛红,眼泪一滴一滴的落下来,这是刚刚吃的太急给噎出的眼泪。
再也动不了了,我眯着眼睛看着从天上傲慢又轻盈地飘下来的雪,轻蔑的笑了笑,我大抵就像刚刚飞腾起来的灰尘沙土,渺小又卑微。闭上眼睛的前一刻,我看见雪白的衣袂停在我的身前。
一片冰天雪地里,娘站在不远处,她穿着我们逃荒时的薄衣,却没有一点瑟缩寒冷的感觉。我向她走过去,抱住她说:“娘,你不冷吗?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娘只是微笑看着我,摸摸我的头发,就转身走了。我伸手想要拉她,结果浑身一疼,一睁眼睛,拉住了身侧的床幔。
“醒了?”男子的声音好似深潭,沉郁磁性。
“……”我没有说话,只想坐起来看看这是哪里外面是何人发生过什么事。
“别动,你伤的很重。”他慢慢走过来,外面朦朦胧胧的影子伸手过来撩开幔子,我看见一个戴着银制面具头发用银簪绾住,身形高挑出尘的男子。接着他用手背探了探我的额头,一阵沁凉。“烧已退了,你好生休息。”说完欲走,我急急的开口,因太久没说话声音十分嘶哑干涩:“是你救了我?”闻言他停住脚步轻轻点头,“多谢……公子。”他悄不可闻的笑了笑,留下一句:“我可不是什么公子。”便负手而去,留下满屋子的似冰泉一般冷冽的淡香。
待他走后,我轻轻掀开绵软的被裘,发现我已经换上了干净的月牙白色里衣,连羞怯都来不及我先担心着会不会把这样干净的衣服给玷染上脏污。再看却发现身子被清洗干净伤处都上了药。
在外边晾了这么一会儿明明凉气窜着冷的慌,我却绯红了脸,赶紧拉上被子,把自己裹在里面。
昏昏沉沉睡去,再醒来,闻到一股苦丝丝的药香。“该喝药了。”床幔被撩开,他看着我,说:“气色好了许多。”我挣扎着坐起来,他把药稳稳的端着,没有要给我自己喝的意思。他看出来我在想什么,淡淡的说:“还是我来喂你吧,你左手的伤还没好。”我抬抬左手,果然一阵钝痛。
他坐在床边,一勺勺的喂,我一次次的张嘴,整个过程他放松自然,我的腰背僵硬的撑着,手指攥着被裘拘谨的慌。末了,我问他:“不叫公子,该如何称呼您?”
“这个不重要。”
“那您为什么费这些功夫救我?”
他将药碗置于一边,反问起我“你叫什么名字?”“姜茗,今年年方十五。”他歪了歪头,说:“我不喜欢这个名字。我救了你,你的命就是我的了。”“……需要我做些什么才能报答……”他听我这样说,竟是笑了起来:“你听仔细,我不要你做一两件事来报答我。”
话已说到这个份儿上,我懂了,他是什么意思。他若是不救我,我现在早已是雪地死尸一具。就算好死不死赖活下来,也是作为难民的烂命一条。他要握着我的命,为奴为婢,叫我做什么都不会比之前更差,况且这也是应该的。我抬头,对上他深幽的眸子说:“我明白了,您喜欢什么名字我就叫什么。从此我的命就是您的了。”
闻言他点头:“聪明,你就叫‘叶长风’吧。”叶长风……这就是我的新名字了,他放下床幔走出去,高挑的身影背对着我说:“我是,霍衍空。”只说了这五个字,我如遭五雷轰顶,愣在哪儿。霍衍空,江湖上培养杀手死士的一大暗主。他的父亲蛰伏多年终于在二十多年前于江湖上锋芒毕露,霍衍空是他父亲的养子,三年前首任暗主离世,他成为了第二任暗主。
我的命从此便是他的了。
我大抵也会成为他的杀手之一。
心里毫无悲喜,只知道从此我莫须有的生命有了一个具体的意义或者说,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