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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时分,南颂和喻晋文还在睡梦之中,房间的门就被哐哐敲响。
洛茵的大嗓门在门外响起,“小六,快起来,你三哥……不对,小舒要生了!”
南颂和喻晋文正面对面搂抱着,几乎是“啪”地睁开了眼睛,然后同时鲤鱼打挺地起身。
玫瑰园在黑夜里一片大亮,一家人慌慌张张地上了车,倾巢出动。
南颂和洛茵一路飞车往医院赶,成功地将众人目光呆滞的睡意给惊醒了,默默抓好车把手。
这两个女司机,是真的把车当飞机开啊。
赶到医院的时候,贺家几乎全员都在外面焦灼地等待着,贺荣一个在颁奖典礼上永远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老影帝,今天表情管理严重失控,急的团团转着,听着产房里凄惨的嚎叫声,冷汗涔涔。
一见到洛茵等人过来,贺荣像是一下子找到了主心骨,眼睛都红了,“阿茵……”
“进去多久了?”洛茵面色紧绷着。
贺荣道:“半、半个多小时……羊水破了,我给你打电话那会儿,人已经进产房了。”
“三哥呢?”白鹿予没瞅见贺深的身影。
贺荣道:“进产房了,他不看着不放心。”
看着一家人六神无主的模样,洛茵这个生过的还算镇定,“别担心,这也到预产期了,她……”
话说到一半,被产房里的痛喊声打断了,南颂和骆优直愣愣地盯着正前方,浑身都僵住了。
她们知道生孩子很疼,可还是第一次身临其境,这么……吓人的吗?
南颂的脑子已经不转了,洛茵却是听出了不对劲,“刚刚那是小舒喊的吗?怎么听着不像?”
她看向贺荣,贺荣愣了下神,道:“有一个孕妇羊水也破了,俩人前后脚被推进去的。”
众人面面相觑,那刚才那几声喊不是舒樱发出来的,而是另外一个产妇发出来的?
那么舒樱呢,她怎么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众人心中不由又是一紧。
持续焦灼地等待。
那位痛得哇哇大叫的产妇,两个小时之后就被护士推出来了,生了个小公主,母女平安。
舒樱那边,还是半点动静都没有。
贺荣忍不住上前询问,护士就淡淡几个字,“还生着呢。”
产房里,舒樱两腿大开,满脸都是汗,疼得面部肌肉几乎痉挛了,可她一声都喊不出来。
助产医生一开始告诉她不要喊,要保存体力,可见她一直忍着不喊,反而忍不住说,“疼就喊出来,没关系的……”
舒樱紧紧攥着贺深的手,她形容不出来那种疼,好像身体正在被人狠狠撕裂,头也被人用大铁锤一下一下地敲着,灵魂都疼得颤抖,她想喊,却喊不出来,呼吸越来越急促,宫缩让她想要撞墙!
她好像回到了少年时代,眼前跟走马灯似的,闪过一幕一幕场景。
那天,她和妈妈是想要逃跑的,可没等她们跑出镇子,就有人给郭槐通风报信,郭槐带着一帮人拎着棍子、铲子追了上来,把她们押了回去,门一关,他就开始毒打她们,她被他扇翻在地,巴掌暴雷一般劈在她的脸上,他对她拳打脚踢,她咬着牙一声不吭,因为她知道,哭喊一点用都没有。
即使她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她。
邻居都顺着梯子扒着墙瞧着热闹,可没有一个人过来劝阻,也没有一个人肯对她们伸出援手。
她挣扎着爬起来,抓起菜刀,想要跟郭槐拼命,她砍了他一刀,却反手被他把菜刀夺了去。
郭槐要上来砍死她,她也以为自己要死了,可妈妈扑了上来,她将她护在身下,自己挨着……
“啊——”
舒樱终于仰脖喊出了一声,很快,产房里传出一声婴儿的啼哭。
“生了,生了!”
产房外,南颂等人听见孩子的啼哭声,激动不已,她紧紧握着喻晋文的手,眼眶都湿润了。
真是太不容易了。
“恭喜,是个男宝宝。”
护士让贺深过来剪掉脐带,将孩子抱去清洗,贺深眼里全是泪,看着舒樱,满目柔情。
“宝宝,你真棒。”
他俯身亲吻她,舒樱缓缓闭了闭眼睛,脸上尽是疲惫的笑,笑容渐渐消失在嘴角。
“小舒?小舒!”
贺深见舒樱的脸色越来越不对,紧紧攥着她的手,摸着她的脸,不停地喊着她的名字。
忽然,耳边传来一声,“不好,出血了……”
贺深蓦地扭头看去,只见一股刺目的血水从舒樱的腿间流出,染红了他的双眼。
护士急急忙忙地从产房出来,拿着一堆单子问,“谁是产妇家属?”
一行人纷纷迈步上前,“我!我们都是!”
“大人怎么样?孩子生了吗?男孩女孩?”
贺荣沉浸在当爷爷的激动心情中,一连串的问。
“产妇心衰,需要紧急输血,抢救。产妇已经昏迷过去了,贺先生也……你们谁来签个字?”
众人听着,心神俱震。
贺荣笑容僵在嘴角,“心衰?抢救?怎么回事?”
洛茵重重一巴掌拍在他的背上,“别废话,你赶紧签字!小六,跟我进去!”
来不及多说,南颂给喻晋文一个眼神,立马跟上母亲的步伐。
喻晋文明白,赶紧去跟院方交涉。
而洛茵和南颂迅速消毒换上衣服进了产房,参与抢救,看着血泊中的三嫂,南颂心狠狠一疼。
贺深双目早就变得赤红,孩子都顾不上了,满心满眼都在舒樱身上。
他看着洛茵和南颂,嘴唇颤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别怕儿子。”洛茵已经迅速就位,声音说不出的镇定,“小舒福大命大,一定会没事的!”
输血、抢救、心脏复苏,南颂紧紧盯着仪器,观察着心电血压的变化。
贺深只觉得有一团棉花似乎塞进了自己的肺里,令他连呼吸都呼吸不动了,他拍过那么多戏,不是没演过这种生孩子的戏码,可演戏终归是演戏,自己心爱的人费尽千辛万苦生下他们的孩子,可她却奄奄一息地躺在这里,而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什么也做不了,这种感觉,太无力了。
“小舒,老婆,宝宝,你醒醒……”
贺深跪在病床边,趴在舒樱的耳边,唤着她的乳名,“瑶瑶,别留下我一个人,孩子还小……”
一滴晶莹的泪顺着眼角滑下,贺深把脸埋在枕头间,无声痛哭。
“三哥……”耳边传来南颂带着颤抖的一声喊。
紧接着,一只手摸在他的头上,贺深缓缓抬头,在满眼的泪光下,他看到了舒樱的笑容。
她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