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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众所周知的待遇,一字班理所当然地包揽了视野最好的位置。
同时也由于这些学生惊人的自律性,礼堂的灯光一向是调至最暗防止他们做题学习的。
舞台上,白色礼裙的姚灼之和黑色西装的张寻华一起进行着尴尬的互动环节。大小姐看到这个流程单的时候非常无奈。
“想必大家看了婀娜多姿的舞蹈,仙乐般的歌唱,此时正在兴头上吧?”
“诶,姚灼之,你听没听说过我们还有隐藏的环节?”
“当然听说了。可是大家还不知道呢。”
“你们听说过吗?”
张寻华把话筒伸向台下。
“张哥说没听过就没听过!”
“就是!谁记得老师讲过有个抽奖环节啊?”
“好!那我们就开始抽奖了喔!……哇!恭喜这些同学!请这些幸运儿站上台来!”
“有请!”
张寻华曾经提过他人缘不错,姚灼之上台后才发现,是真的不错。他的朋友们同前排的人私下换了位子,把互动环节接得一点都不尴尬。
“张哥你不让我上台是不是看不起我!”
“不用多说什么,张哥牛就对了!”
“啊啊啊啊啊张哥嫁给我!”
张寻华自动忽视掺杂进来的奇怪言论,整个人都放松不少,本来紧绷的身体慢慢缓和下来。在谢幕时,他大功告成地报出谢幕词,却没想到此时上来一个录点者模样的男人。
那个身穿制服的男人微微欠身,对台下的所有观众鞠了一躬。
学生们由于这出意外的节目躁动起来,议论声纷纷涌起。张寻华一时无措,转头将话筒递给经验丰富的姚灼之。
姚灼之再三在脑海中确认了行程单并没有这一出,之前从台下冲上来的人有不少,但像这种嚣张地穿着晶电站的相关人员还是第一次。
在这片躁动的讨论声中,台下的扎伊普看到那个男人,莫名升起一种不安。他借着昏暗的视线,打算朝着侧门悄悄溜走。
“你干嘛去?”博子葛看着坐在过道的扎伊普似乎打算离开座位。
“上个厕所。”扎伊普摸摸鼻子,不知为何越发烦躁,急不可耐地离开。
“哇博子葛,你连别人上厕所都要跟着吗?”
“不愧是你。”
后排坐的是普通班的学生,他们嘻嘻哈哈地笑闹着,趁着这片杂乱肆无忌惮地瞎聊。在他们过于空闲的生活里,八卦成了消遣时间的主体。而为了博人眼球,在原本的事实上进行自认为无伤大雅的修饰,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大多无非就是增加了些许形容词和脑补的感叹,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其实也算不得什么。
“你们这是在对我说话?”
那些学生一时被艺术节欢闹的气氛冲昏了头脑,听到这句不掺温度的问话骤然如被泼一瓢冷水,连忙噤声,大气不敢出。
博子葛没有回头,好像并没有说话。那些学生只能看到他的手指轻轻敲在扶手上,仿佛计时。以他为中心,周围迅速陷入诡异的安静,与欢声笑语的礼堂格格不入。
博子葛凉凉冷笑,似乎并没有过多在意。他在那段醉酒后的时间里锻炼出了十成十的高冷姿态,对于这种低级的调侃已经学会漠视。
之前扎伊普对别人提过与博子葛不熟,实在是对无休止的试探和八卦不堪其扰。他忙于学业,无暇对舆论有所涉足。如今更是面临不知何处的烦闷,顾不上别人的探究目光。他在洗手台冲了冲脸,水滴一滴一滴地从他脸颊旁划过,他抬头,望着镜子里自己脸侧的水珠,感受到一种微微的痒,眼前忽然出现破碎的场景。
夜空一轮巨大的圆月。
蜿蜒而上的藤蔓。
一位微笑的女性。
他试图抓住什么,但是绞尽脑汁也想不起来。
“厕所在这儿。不好意思,这种行为我们不会允许下一次。不管是七芯场,还是晶电网。”
“明白。”卢怀拙认真地点头,“长官所托之命,不便违抗,深感抱歉。”
那位突然出现的录点者走进了厕所。而扎伊普此时也清洗完毕,匆匆与他擦肩而过。
那个瞬间,扎伊普不知为何心被揪得很紧,他几乎喘不过气。但是很快便恢复正常。
进入洗手间的录点者,毫无征兆地停在那面沉默的镜子前,他上下打量一番那面反射自己的镜子。那面镜子不久前应该照着一个冲洗脸颊的少年。
卢怀拙在这片充斥消毒水味道的无人空间里,突兀地笑了一下,轻声道:“找到了。”
也不知是对谁说话。
不知情的扎伊普打算就这么走回自己座位。因为灯光黑暗,并没有人注意到他。他一路从过道回去,捕捉到不少风言风语。
“那个漂亮的主持小姐姐,特别猛,一顿能打好几个男生!”
“看看人一字班,随随便便就坐到校领导的观看席。”
“博子葛不知道得多憋屈。人扎伊普样样比他好,居然还能待得下去。”
“他们家不就靠扎伊普才混上管理层吗?”
“小点声,今天学院开放,指不定后排家长里就有人父母。”
“震惊!弑天城名校敞开大门,富人豪商与平民百姓齐聚一堂,窝在二楼阴暗小沙发,竟只为一睹少年真容?”
“晶网逛多了吧,明天就来我司报道,定不亏待。”
扎伊普面不改色,行色自如走近座位。自己那一片安静得透露出异常,也是,没几个人能傻到当着人面聊八卦。
他从小就饱受争议,对于别人的闲话向来不在意。小学那次破塔运动沸沸扬扬持续将近四个月,甚至有人堵在他当时还没搬走的居民楼下,用鲜红赤字拉起长条横幅,附近居民也深受苦恼。
最后还是居委会找到他,委婉劝说他和当时的保姆搬走。保姆深怕惹事上身,便提出解除雇佣关系。
居委会会长是人到中年的牛大妈,她不忍心让一个孩子自己居住,便从中协商。会议闹到最后,保姆的儿子一怒之下将冈币一股脑倒在桌上,大声发泄:“谁知道那灾星会不会咒死我妈!钱给你们行了吧!”
扎伊普听到那人震耳的关门声,他看着会议桌上散乱的冈币,觉得好笑,他其实从来都不缺钱的。他也一向不怎么在意外界的声音。但是当他看到牛大妈,看到她只是静静地坐了一会,便伸出不再年轻细嫩的手一张一张地拾起褶皱的冈币,吃力地弯腰捡起因为争吵而落到地上的冈币,将它们格外认真地清点然后交到他手上的时候——
他明明一直只是安静地坐着,却觉得自己的喉咙被刺卡住了,梗在脖子,不上不下。
“抱歉,孩子。我也不能收留你。”
牛大妈郑重地嘱托了他一些生活方面的事项,最后抱住了他。
明明是素未平生,明明从未相识。
为什么有人视他如过街老鼠,也有人毫无保留地爱着他。
他想不明白。
等那场荒唐的运动停息,他曾经拜托博子葛打听过牛大妈的下落。
“回乡下了?”
“是的,听说早就走了。”
扎伊普一直都不缺钱,他从没有动过那叠冈币。
如今它们仍旧被妥善保存在他书架的一个角落,等待有一天能被送回到那个老人的手里。
*
“虚拟讲师笨笨的,实验室呆久了也不好玩。
明明以前大祭司不在,也不会感到寂寞的。”
——《Vnoci日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