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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市区的居民楼临近江边,三楼半新半旧的玻璃窗大开,窗台上站着个女子,又黑又亮的眼睛里透着玩世不恭的随意,眉眼间敛着三分邪气,她举起手里的啤酒灌了一口,眯眼望着江边的灯火阑珊。
每当将近午夜,附近的夜市就开张了,她隔三差五就会下楼吃一份宵夜,接着就是回家喝着啤酒望着夜景,有时候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喜欢上了广州市吵闹的夜晚,令她记忆深刻的,就是今年除夕夜,恰逢千禧年,鞭炮放得比往年更多,整夜震耳欲聋,令人根本无法入睡。
回味着不久前吃下的虫草花红烧鹿筋,她无奈地笑一笑,仿佛是自言自语。
“左乘乘啊左乘乘,你现在花钱是越来越凶了。”
左乘乘目前在实验中学就读,她租的房子离学校不远,两室一厅,卧室里的布置简洁单调,一张大床占据了大半空间,床的左边有一排书架,整整齐齐地摆着高三的课本。
床的右边放着黑色的电脑,黑色的那台是“工作”用的,小型高质能机箱,加上二十六英寸的液晶显示器,在市场绝对买不到,这是专门让厂商订做的,运作极快,花了接近十万元才买来,主板和硬盘等等都是精挑细选的,显示器更是不凡,亮度和响应时间以及色彩的精确度,等都比寻常机高出太多。
左乘乘喝完啤酒,打开电脑感叹道:“没想到我冰山居然也有这样的一天,依靠卖编程赚钱,真是生活不易。”
冰山在亚洲黑客已经封神,因为左乘乘是技术高超又深居简出,所以人们只听说名字,性别不知,年龄不知,长相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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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黄的灯光照亮一小片空间,左乘乘慢慢睁开眼睛,意识还没完全清醒,浓浓的消毒水的味道就飘过来,接着感受到的是一阵晕眩,她撑着病床起来,双手按压着太阳穴,企图减轻晕眩感,不过这是徒劳,已经好几年不曾出现的低血压,肯定是最近熬夜,今天就又出现了。
左乘乘坐着缓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晕倒之前自己做过什么。
学校附近开了一个拳击馆,她去看过,那里的师傅们身手不错,看得她羡慕不已,她也想学点东西,就去了银行。
柜台小姐看着她递过来的金卡,愣了半晌,结结巴巴:“我去找我们经理,我权限不够……”
持有金卡的人很少有亲自来银行办理业务,都是银行经理找他们办理业务的,左乘乘转了一笔资金,又取了一笔钱,银行经理亲自送她出来,走到家附近,她眼前一黑,不省人事。
左乘乘起来检查背包,嗯,钱一张不少,金卡也还在暗袋里,她穿好了鞋子,扶着墙壁慢慢下了楼梯。
楼梯口的不远处摆着皮沙发,坐着个男人,翘着二郎腿,骨节分明的手拢着打火机,薄唇上含着烟,锋利的轮廓映照在左乘乘面前,随着火苗晃动,影影绰绰,照映着精雕细琢的一张脸,这样的靓仔,左乘乘无心欣赏。
似乎察觉到左乘乘的视线,他突然抬眸,眼睛漆黑如墨,目光凌厉如刀锋,可是下一瞬就笑了起来,微斜的唇角叼着烟,让他整个人显得恶劣不羁。
烟草的味道越来越浓,左乘乘眉头一皱,随即屏住呼吸,她承认田凯抽烟的时候又酷又性感,可是她讨厌二手烟。
这个时候田凯站起身大步走到左乘乘面前,眯眼道:“醒来了,真乖。”
左乘乘客气道:“谢谢你送我来诊所。”
田凯目光幽幽,唇边挂着邪气的笑,道:“不用谢,以身相许就好。”
左乘乘冷淡道:“你我道不同,不相为谋,感谢的方式换一种。”
左乘乘身高有一米六八,田凯有一米八八,只不过一个站在楼梯上,一个站在地板上,所以变成平视。
左乘乘看着眼前这个故人,突然感到无奈,在她牙牙学语的时候,父母就给她就定了娃娃亲,田凯比她大两岁,两人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马。
不过很快田凯一家三口搬到北京市,两人一南一北,这年头有电话的人家很少,更别说前些年了,所以两家人就断了联系。
后来广州市因为政策发展起来,田凯又回来了,据说是过来工作的,住在之前空置的老房子里,还跟这边的亲戚和老邻居熟悉了,自然而然找到了她这个未婚妻。
左乘乘对田凯的记忆少之又少,只能向姑姑求证真假,姑姑告知了她事情的来龙去脉,还寄来了她小时候和田凯的合影。
左乘乘起先还觉得高兴,毕竟她好朋友也就一两个,只是才重逢没多久,田凯就学坏了,吃喝嫖赌样样精通,还做了街头混混。
小时候的田凯是个乖乖仔,照顾左乘乘像个哥哥,谁能想到后来他会变得这么坏,对于这样的人,左乘乘看见了就会绕道走,只是没想到田凯却缠着她,当众宣扬两人是未婚夫妻,班主任因为这件事还找她谈过,怕她跟着田凯学坏。
左乘乘的目光淡淡地从田凯身上扫过,唇边绽开一丝冷冽而不屑的笑意,仿佛素白而冷艳的花,遥遥地盛开在冰雪之间。
“田凯,你这小模样长得标致,可以做我男朋友,前提是你得改邪归正。”
田凯突然嗤笑起来,笑容里透着讥讽,道:“走上这条路,就回不了头了。”
左乘乘反问:“你这不是才刚开始做?罪名重大会被枪毙的。”
“决定干这个就不怕死。”田凯深吸一口烟,懒懒道,“乘乘,你担心我?”
左乘乘的手紧紧握成拳,咬牙切齿道:“我是怕你祸害别人!多少人变得人不人鬼不鬼?多少个家庭因为你们支离破碎?”
“乘乘,你知道我是做什么的了?”
田凯在怔愣过后,凑到左乘乘耳边低声询问,炙热的呼吸喷薄在她的脸颊上,让她浑身僵硬,她大意了!虽然略略查过田凯的底细,知道他跟着一个叫戚爷的人在走私,可这种话怎么能对着田凯说?
左乘乘侧开脸,稳住心绪,道:“你们总是打人,轻则破相,重则伤筋动骨,甚至把人打死。”
田凯凝视着左乘乘,没出声,周围突然异常寂静,许久,许久,那种寂静,几乎落针可闻,只听到两人的呼吸声,稍稍有些诡异。
“乖,有些事情,你知道太多不好,说得太多也不好。”
田凯的食指放在唇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狭小阴郁的空间里,他做这动作的时候,恍惚有一股妖风灌进来,让左乘乘起了鸡皮疙瘩。
“天色不早,我得走了。”
左乘乘轻轻推开田凯走出了诊所,外面站着田凯手下的一个小弟,瘦得像竹竿,看到人出来要跟上,田凯摆摆手阻止。
“凯哥嫂子路上小心。”
突然有人喊了一声,左乘乘面无表情走在前面,对于这种称呼,她已经从原先的恼怒,转变到现在的麻木。
田凯咬着烟跟在后面,含糊道:“竹竿弟,嘴挺甜啊,再喊一声。”
“嫂子放心,凯哥会好好保护你。”
那个叫竹竿弟的街头混混又喊了一声,拍马屁拍得更厉害了,左乘乘加快了脚步,想赶紧离开这里,到饭点了,她肚子饿了,想念家附近的大排档。
偏偏田凯不知道收敛,几个健步跟上来,道:“乘乘听见没?他们都喊你嫂子,跟了我,我会对你更好。”
左乘乘冷笑道:“跟你?等哪天你被人杀了,我岂不是得陪葬!”
田凯的浓眉曲折成川,这番话似乎令他心情不悦,他突然捉住左乘乘的手,按在自己的胸膛上,左乘乘想挣扎出自己的手,没想到他却握得更紧。
十一月初的天气,对于广州市来说还算炎热,田凯穿着黑色T恤和牛仔长裤,哪怕不摸都能感觉到他遒劲的肌肉纹路,更别说上手摸,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服,左乘乘仿佛被烫着了般缩回手,想起刚刚那个触感,紧绷,厚重,仿佛刀枪不破,让她的脸难得的羞红了。
把左乘乘反应收入眼底,田凯扬了扬眉,凑到左乘乘耳边,低声道:“怎么样?你男人这体质,能让你欲仙欲死,更别说以一敌十了。”
左乘乘回过神来,终于忍不住呵斥道:“田凯,你真是烂到骨子里去了!”
左乘乘出了口恶气,觉得心里松快多了,沉默地走到巷子口,前几日下过雨,巷子里阴暗,雨水不容易干,一个不小心就会溅起一裤腿的脏水,她放慢了脚步,避开坑坑洼洼。
改革开放之后,作为前沿地带的广州市,市中心的高楼大厦仿佛雨后春笋,而老市区也不甘落后,拥挤不堪的楼房,错综复杂的巷子,都在昭示着这个城市正在快速发展,同时因为外来人口激增,也带着许多不稳定因素。
比如街头站着衣着暴露又浓妆艳抹的女人,正在跟小街头混混们打趣,用刚学会的粤语说着黄色笑话,看到左乘乘和田凯一前一后走过,目光都直勾勾地盯着看,田凯神色冷痞,她们不敢招惹,忍不住又看着左乘乘,左乘乘无视各色异样的目光,平静的往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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