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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围是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
“阿卿，你知道我是谁吗？”
有个男人蹲在段语卿面前，恰好跟她视线齐平。
段语卿听见自己说话，细声细语地：“不知道呀，你是谁呀？你怎么认识我呀？”
男人的五官被雾气遮住，看不清楚，然而段语卿还是能感受到他身上那股子哀伤。
男人似乎开口了，呼吸间的热气洒在了段语卿脸上，他说：“阿卿，我是——”
段语卿努力去听，然而男人的声音却像是离她越来越远。
段语卿总觉得这个男人自己认识，他要说的话很重要，段语卿于是急了起来，尖声叫着问他：“什么呀？你是谁啊？你——”
像是有风雪从黑暗里裹挟而来，推着她破开黑暗。
段语卿于是惊醒过来。
——熟悉的雕花床顶。
段语卿脑子里冒出这个念头，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来。然而却也仍然能够感受到自己心里那种慌张。
段语卿深深地吸进一口气，总算心不再跳得那样快了。
然而此时清涟却急促地敲着门：“小姐！出事了！小姐！”
段语卿急急忙忙地套了件外衣，拉开了门：“怎么了？慢些讲。”
清涟缓了缓，看着段语卿：“小少爷……小少爷不见了……”
“什么？”段语卿急急地出了门，往院外走，问着清涟，“阿氿什么时候出的门？”
清涟咽了口唾沫。
“昨日晌午……镇南王令。”
段语卿顿住了。
“去的什么地方？”
清涟看着她，连声音都抖了起来：“外殿。”
段语卿又走动起来，是往柳娴的院子，边走边问：“去外殿是为了什么？你可知道？”
清涟低着头：“方才……小少爷身边的护卫回来讲少爷不见了……也讲……少爷在外殿本是被叫去协助办案……然而被陵安王找去了。”
陵安王？
段语卿脑海里突然出现“换皮”这个词。
她只觉得遍体发寒。
快走到柳娴院里，柳娴已经出来了：“怎么办？我们必须得要进宫。段进那遭瘟的又不在……狗皇帝怎么偏生今日要宣臣进宫？”
段语卿呼吸一滞。那怎么办呢？
女眷没有人带没有人邀请怎么可能进宫……
家中有能进宫的，如今也悉数受召，音信不通。
段语卿想着，突然想到一个人。
——卓亦柯。
*
卓亦柯被杜湘从榻上扯下来的时候，还在做梦。
“进宫……很难啊。尤其是这狗皇帝的宵禁，够严，现在到开宵禁还有好一会，段语氿如果真的是被陵安王看上想用他换皮——按照陵安王那个性子，绝对不会做什么事还放一个护卫回来给人通风报信，他甚至会安排得像此人从未失踪，等到其家人发现不对，这人都已经无力回天……那样。
“所以，段语氿更有可能是自己察觉到了，自己躲起来了。只是在宫里，季家旧部太多……所以我们即使可以放心些，但时间也很紧迫。”
段语卿皱着眉：“我省得的。进宫面见是不是还需要什么流程？”
卓亦柯摇摇头：“进宫不需要什么其他流程，就是要通报给宫里，得令方能进。我虽是作为商贾女眷都有些特权，然而也必须得通报皇帝的。”
杜湘：“谁知道会不会有人绊着皇帝？”
卓亦柯起身：“先试试吧。”
她们在宫外等通报回信一直等到了天明。
鸡鸣，宵禁开。
段语卿先迈开步子，走向宫门。
卓亦柯却突然拉住她。
“怎么了？”她问。
卓亦柯指了指自己身后。上次见到过的那个季玟身边的青年就站在他们身后，见她转身，对她作了个揖。
段语卿有些疑惑，问：“怎么？”
青年弯了下腰：“段家少爷如今在将军府上，说是……要您去接他。”
段语卿心落了下来。
不知怎么，总觉得虽然季玟不太熟悉，但是却对她没有什么恶意，并且比段语氿靠谱多了，于是段语卿也回了礼：“多谢将军。阿氿添麻烦了。”
青年笑道：“不麻烦。段姑娘，请。”
卓亦柯却叫住她：“你就不怕他骗你，把你也搭进去？”
段语卿愣了下。
青年看着卓亦柯，眼睛里是愤慨，气势如虹地：“胡说！将军他……”
卓亦柯看着他：“怎么又是你？”
很显然青年终于认出来卓亦柯，整个人开始安静如鸡，只敢小声叨叨：“将军护国多年，对百姓爱戴有加，虽对姑娘没什么怜香惜玉之意，但也绝没有加害谁的心思……”
段语卿笑了：“好了。卓姐姐，我见他没什么坏心思的。如今你也看见是这人带我走的，若是我真有不测，找他便是。”
卓亦柯被这个缜密的逻辑折服了：“他若真对你有什么想法，加害你后也大可不认，更别说他背后站的季玟，你就是死了，人家也照样没什么事儿啊，你……”
“可是卓姐姐，”段语卿看着卓亦柯，“我只有这一个弟弟，我骂过他打过他——因为他出生后爹再没来看过我关心过我——但是我舍不得他。”
段语卿看着她，笑着，说，“我舍不得啊。”
段语卿还是跟着青年走了。
卓亦柯看着她的背影，少见地出了神。
杜湘捣了她两下：“嗳，你怎么了？突然发什么呆啊。”
卓亦柯回过神来：“就是突然想起……我也有过一个弟弟。”
*
段语氿的确在季玟府上。
然而他已经不再是那个狗狗祟祟跟段语卿讲什么“凶神将军”的段语氿了。
段语卿去的时候，段语氿就看着季玟，眼里都好像带着光，写满钦佩。
段语卿看着他，他还转头过来，一边依依不舍地跟人家告别，一边跟段语卿讲季玟的身手多好。
“就是当时，那个陵安王，他刀都拿好了，真的，我怕死了！他是真的想虾了我！但是季将军，他就踹门就进来了！哇——真的，你是没看见，他就一个打好几个！身手不凡！季将军就是我的再生父母！”
段语卿看着他，没奈何地笑了下。
段语氿却突然脸色奇怪起来：“对了，姐，陵安王，他叫季樵吗？”
段语卿皱了下眉：“说什么胡话。”
段语氿也皱眉：“是吧，我也记得他不叫季樵啊。”
段语卿突然想起母亲那句“换张皮照样活下去”，然而嘴上依旧骂着段语氿：“王公国戚姓名你都敢直接叫出来，是嫌自己不够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