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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里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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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了夜,中秋才显出几分该有的热闹。

    该聚的,该团圆的,早在中午傍晚便团圆好了,约好晚上看灯。

    段语卿也跟家里讲好了晚上同卓亦柯杜湘出去赏灯游玩。

    满月就挂在天上,然而若跟人间的灯火比起来,却是逊色不少。不若灯火亮堂,更不若灯火温暖。

    段语卿跟卓亦柯和杜湘走散了,就一个人倚在河上人少的石桥边,看着河里映着的星星点点的灯火,随着河风过时河面掀起的波澜,那灯火破碎,看着,段语卿也不知道究竟是风吹散了灯火,还是灯火搅乱了河水。

    段语卿撑着下巴,感到有些无聊了。

    热闹归热闹。然而却总像跟她隔着一层什么。

    于是这热闹她看不见也摸不着。

    段语卿看着桥两边的街巷,有人们叫卖的样子,有姑娘笑作一团的样子,有小孩玩闹的样子。

    她就在这形形色色的人影里,看见了白日所见的男人。

    男人生的高大,脸上能看出凶相来,即使手里拿着花灯,也看起来同周遭格格不入。

    花灯上一行字迹。段语卿看不清楚。

    男人将花灯放入了河流。

    灯顺着河流漂向了段语卿。

    段语卿看见了那行字。

    ——那人像景一样美。

    段语卿正寻思着这人讲的是谁,抬眼却看见男人正定定地看着自己。

    段语卿下意识地扯出个笑来。

    男人却是迅速地别过了头。

    然后又转了回来。

    段语卿笑了,正想同他说话,却被人拍了下肩。

    耳畔是段语氿的大嗓门:“姐!你怎么在这!”

    段语卿转过头,推开段语氿的脑袋:“我倒想问问你怎么在这呢。你声音好生大,离我远一点讲话。真不知夫子是如何教的你,怎的什么规矩也不讲。”

    再转头,男人已经没入人海。

    段语氿一脸光棍:“你是我姐啊,我在你面前讲什么规矩。”

    段语卿点着他的额头:“你啊!谁人面前都得讲规矩!”

    段语氿捂着额头:“对了姐,你刚刚看着季玟做什么?”

    段语卿:“季玟?”

    段语氿手一顿:“敢情您还不认识人家啊?那你盯着他干什么?”

    段语卿:“一面之缘罢了。”

    段语氿松了口气的样子:“那就好。姐,你可别招惹季玟啊。你都不知道他在外面名声有多可怕。”

    段语卿却是好奇了:“怎么?”

    段语氿狗狗祟祟地四处看了看,凑到段语卿耳边:“我悄悄跟你说啊,这季玟,是凶神将军。”

    段语卿笑了出来:“什么凶神将军,跟哄小孩儿的话似的。”

    “啧。”段语氿表示不满,“真的,姐。人家那凶神将军的名声穿得老远了,他带兵,敌国都不敢来犯!”

    段语卿却突然想到:“他是季家人?”

    段语氿解释:“是……也不是。

    “这季玟啊,是妓子生的,娘死的早,季家主母又不是个能容人的,早早把他赶了出去,他就从小流落在外,幼年生活贫苦,十三四岁就参了军,一步步地爬到了将军的位置——当然,人家那是凭的真本事。

    “这季家一看不得了,赶忙地巴结,给人家认了回去。认回去也还好,季玟跟季家总也不亲。所以你说他是也行,不是也行。”

    段语卿看着弟弟近在咫尺的脸,咂摸着这话,还不忘堵他两句:“你怎么平日读书不怎么样,嚼舌根倒比女子还厉害。”

    段语氿:“???”

    段语氿不满这么个结论,大声叫嚣:“姐!我这是为了谁好啊!”

    段语卿盯着他笑笑:“为了我为了我,好了吧?多大了你,闹腾。”

    段语氿撇了撇嘴,后又瞧见了什么,指着段语卿背后:“姐姐,看!”

    段语卿转过身去,看见了满天星火。

    顾毓就站在那片星火之下,比星火更加耀眼。

    然而顾毓身边站着一个男子,锦衣华服的,眉间有股子贵气,脸上带着几分不耐烦。

    两人说着什么,那男子翻了个白眼,转身便走。

    段语卿看着他们的举动,总觉得有几分不对劲。

    段语氿在她眼前拿手晃了晃:“姐?”

    段语卿回神,皱眉,这才觉出几分不对来:“你……知道我心悦镇南王?”

    段语氿比她更惊,声音都拔高了好几度:“蛤?你心悦镇南王?”

    段语卿脑子里被迫空白一片,眼眶瞪得大大的,上手就要捂这倒霉玩意儿的嘴:“你小声!小声点!”

    段语氿却突然回魂似的:“哦!哦!我省得的!姐!”

    段语卿没好气地放下手,瞪了他一眼:“你可真是我的嫡亲弟弟!”

    段语氿讨好地笑笑:“那是。不过姐,你怎么张口就问我怎么知道你……那啥啊。”

    段语卿:“那你同我比划是想给我比划什么?”

    段语氿挑眉,四下看看,凑到段语卿耳边:“那个男的——就镇南王旁边那个,是皇帝!”

    段语卿下意识皱了皱眉:“当真?”

    段语氿死命点点头:“当然了!去岁爹爹讲带我见世面,不是将我带去了淮南?那会子皇帝微服私访,恰巧撞见!就是他!我发誓!”

    段语卿却是感到奇怪。

    那时候正是春日围猎之际,段家人离京都被三番五次地阻拦,皇帝离京不可能容易。

    那么皇帝为什么非要在那时候去淮南?

    况且……整个皇城怎的竟无一点风声?

    毫无头绪。

    段语卿看着眼前的星火相衬,脑海里只觉得温热,然而却自心底一阵阵发凉。

    她觉得自己好像被蒙在了纱帐里,看得见什么影子,然而总也看不清。

    段语氿就是这时拍了拍她的肩:“姐!姐!”

    段语卿觉得自己能被人称道一二的温柔贤惠大方如今也要败在自己这嫡亲弟弟手上,“又要怎么?”

    段语氿指着不远的宫墙,声音显出了这个年纪男孩的低沉:“宫里面走水了。”

    段语卿本是背着宫墙,如今转身,只看见火光滔天,在夜色里连成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