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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历十七年,四月二十九。
南平县外翠云山中,一队车马缓缓而来。
当先是两骑开道:一人中年样貌,身长八尺,披头散发,袒胸露乳,身后背着一柄九环鬼头刀,寒光凛冽,叮当作响;另一人却是位老者,身量不高,面貌古拙,神采不凡,背着一杆铁枪,猩红的缨子随风轻动,好似一匹老狼,择人而噬。
其后跟着一辆马车,竖着一杆大旗,上书一个大大的“沈”字。在马车左右,还有六名强仆护卫,虎背熊腰,太阳穴高高隆起,个个都是好手。
此时约在午时一刻,日头高悬天中,阳光漫洒,透过繁茂的枝叶,光影斑驳。
一行人缓步而行,来到一处山岭下。只见当中是一条不宽的山路,堪堪可过马车,两旁是两座矮峰,其间林木茂密,影影绰绰。
勒住马缰,负枪的老者眉头微皱,向两侧的林中深望:只见枝叶交错,山风拂过,带起轻响。也不知是否是因为日中的缘故,林中几无鸟鸣兽叫,偶尔几声啼叫,也是自远方而来。
见状,那背刀的中年人轻声问道:“可有不妥?”
老者摇摇头,应道:“没有,只是心头有些不安宁。”说着,老者又打量了几眼,皱着眉头,说道,“不大对头,让兄弟们注意点!”
“嗯!”中年人应了一声,随即向后打了个手势。
护卫见着,不动声色间都紧握住钢刀,气氛刹时间也凝固了几分。
“走!”一声高呼,一行人就踏上了山道。
片刻后,一行人就要走出山岭,坦途在前,众护卫不禁轻出一口气。
见此,负枪老者却是神色紧绷,突然眉头一挑,大喝:“小心!”
不等众人反应,只听一声哀痛马嘶,背刀的中年人从马背腾起,大刀在手,于半空中横扫而过,五支羽箭便斜飞了出去。
中年人腰身一扭,整个人便似枯叶般轻轻落在马车棚顶,稳稳立住,大刀一抖,铁环叮当作响,大喝道:“何方宵小,胆敢暗箭伤人?”
话音方落,便看到一阵烟雾在路中腾起,待烟尘散去后,显出了六道身影。只见六人均是月代头,身穿和服,脚踏草鞋,手握长刀,一幅倭国浪人装扮。
“左川太郎!”负枪老者盯着居中的倭人,眉头微皱。
名为左川太郎的倭人轻笑一声,上前向负枪老者应道:“仇峰先生,经久不见,别来无恙!”又向那背刀的中年人拱手道,“冯和先生的刀法,今日一见,更胜闻名。”
背刀中年冯和冷啍一声,自车顶翻身而下,喝问道:“所谓‘好狗不挡道’,你们现在想要干什么?”
左川太郎眼一眯,看着后方的马车说道:“听闻沈老夫人、叶夫人和叶小姐三人好礼佛,柳生大人心情大悦,特命我等来邀请诸位,共参佛理。”
闻言,冯和哈哈大笑,讥讽道:“柳生卫门吗?传言他出身低微,以前不过是一个看门的,斗大的字不识一个,还参佛理,真是笑死我了。”
话落,冯和又打量了一下左川太郎,说道:“听说柳生卫门颇好男风,你这小白脸儿长的不错,应该有一腿吧,啊?”
“混蛋!”左川太郎一声怒喝,“敬酒不吃,吃罚酒。上,杀了他们!”
话落,左川太郎一个跃身,便向冯和砍去,“落樱,斩!”
冯和自是不惧,一个踏步,提刀迎上。
同时,其余五名倭人也攻了上来,负枪老者仇峰翻身下马,双手执枪,退至马车前,喝道:“小心护卫!”
这时,两个倭人抬手便射出数枚飞镖,仇峰不待多言,枪杆一抖,便将飞镖尽数挑飞。然后,仇峰又是一招横扫,将三名即将近身的倭人逼退。
仇峰向冯和那边看了一眼,只见不过数招,冯和已渐落下峰,心下大惊,便向众护卫吩咐:“你们拖住这五个倭人,我去助冯和。”
随即,仇峰一个拔身,跃出人群,枪出如龙,直刺左川太郎。
左川太郎一个闪身,抽刀回砍,将仇峰的长枪格开。那边冯和亦不失时机,抬刀便是一招力劈华山,左川太郎抽刀与之对砍,借势便跳到一边。
冯和来到仇峰身边,喘着粗气,举着大刀说道:“这小白脸儿功夫还行,就是他手里的刀不错,对劈了几下,我这鬼头刀都起豁口了。”
仇峰紧盯着左川太郎,说道:“左川太郎是柳生卫门手下五大高手之一,只比少爷差些,胜过你我不少。你刀重力大,一会儿放开手脚,尽情攻击,我于一旁牵制,应当还有几分胜算。”
那边左川太郎也没有闲着,从腰间拔出一柄胁差,双手握刀,踏弓步,冷声道:“落樱,黑白斩!”
话音刚落,左川太郎欺身而上,大太刀一个挑击,直刺冯和心口。冯和抬刀便挡,紧接大力一压,向左川太郎脖间划去,直欲斩首。左川太郎侧首闪过,手腕一翻,胁差便向冯和腰间划去。未及,一杆铁杆从斜里刺出,点在胁差之上。
一时间,双方打的难舍难分,这边仇、冯配合默契,攻守兼备;而那边,左川太郎的二刀流亦是步步紧逼,进退有据。
忽然,一声哀嚎传来,冯和侧目望去,只见一名护卫被腰斩于马车前,很快便没了声息。而在少了这名护卫后,余下五名护卫更是难当,一时间险象环生,眼看便守不住了。
见此,冯和心下一急,手中便慢了一分,左川太郎趁势而起,一刀便刺中了冯和胸口。仇峰见状,枪杆一抖,直刺左川太郎,将其逼退。随即,仇、冯二人急退,挡住五名倭人,护在马车前。不过,此时冯和伤重,仇峰久战乏力,均是狼狈不堪。
见状,左川太郎笑道:“事已至此,二位莫不如束手吧,也可少受些罪过。”
“混帐!”冯和怒骂,“我老冯半生行事,未曾有过一句讨饶,今日怎能束手于你这倭狗之下!”
闻言,左川太郎面露寒光,冷声道:“也罢,此处山清水秀,正合你们葬身。杀!”
随即,左川太郎及五名倭人连发飞镖,举刀相向,杀机盈沸。
“咻——”
忽然,一声爆响传来,不待众人反应,一名倭人便被击飞。而后,又是几声爆响,左川太郎扬刀格挡,众人才看清竟只是几枚石子。
这时,众人向后方山道望去,一个身影飞速而来,不过一两个呼吸,便到眼前。
只见来人是名壮汉,约四十左右,身材高大魁梧,一双虎目扫视而来,令人心中惊颤。
左川太郎持刀而立,寒声问道:“你是何人?”
壮汉看着左川太郎,轻声呢喃:“倭人”,随即也不搭理左川太郎,而是看向仇、冯二人。
仇峰见状,忙道:“在下仇峰,这是冯和,我二人来自南平县沈家镖局。”
壮汉眉头一挑,问道:“沈宽?”
“正是我家公子!”仇峰闻言一喜,轻声问道,“您认识我家公子?”
“有所耳闻。”
一旁,左川太郎见双方聊得欢畅,不由大喝:“这是我两家恩怨,阁下还是莫要插手,尽早离去的好!”
壮汉看向左川太郎,回道:“莫说我和沈家公子有些渊源,便是没有,也不能视你等倭狗残害我楚人而不见!”
这左一句倭狗,右一句倭狗,直听得左川太郎怒火勃发,大喝:“混蛋,贱民放肆!”
话音未落,左川太郎便拔刀而起,带起风声,向着壮汉看去。壮汉伸手夺过仇峰长枪,腰身一抖,便直直刺出,观其威势,好似猛虎啸林,推山倒石。左川太郎身子一倒,躲过长枪,便好似个泥鳅一般,贴地而行,直攻壮汉双腿。壮汉枪头杵地,腰身发力,整个人便腾空而起,不待落地,长枪一抖,重重地砸向地面。左川太郎一时无法闪避,只能举刀格挡,怎奈这一招势大力沉,整个身子被重重的砸在地上,一口鲜血喷吐而出。
见状,壮汉更不留手,长枪直刺而去。不料一阵烟尘扬起,待烟尘散去后,左川太郎和那五名倭人均已消失不见,只残留一片狼藉。
壮汉摇摇头,低声叹道:“可惜了。”话落,就把长枪扔给仇峰。
仇、冯二人急忙迎上,恭声拜道:“多谢壮士搭救,请受我等一拜。”
“举手之劳,不必多礼”,壮汉将两人扶起,“也是他与你们战斗在先,气力大损,否则我一时间也是胜他不得的。”
“敢问壮士名讳?”仇峰拱手问道。
“马滁。”
“还请壮士稍候,车上是沈家女眷,我这就请老夫人下来,亲谢壮士。”
“可是沈老夫人?”马滁问道。
“正是。”
“好。”
“稍候。”
这边仇峰来到马车前,轻声道:“老夫人,贼子已经退去了。”
车中一个苍老的妇人声起,问道:“我听声响,似有外人搭救,可是啊?”
“正是,多亏一位壮士搭救,否则我等凶多吉少。”
“好,快扶我下车,不能慢待义士。”
话音未落,车帘掀开,走出的却是一名明媚的少女,这少女看向壮士,不禁惊呼道:“马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