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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警察就来录口供了,他们前脚刚走,郝晓梅的父母就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来了。但是被老爷子和老太太拦在了病房外,他们不希望宋相思再被困扰。
郝晓梅的父亲郝建立是本市的副市长,现在正是他的事业上升期,闹出这种事情多难看啊,而且郝晓梅从小就乖巧温和,无论如何都是做不出这种事情的人。他从西装里面拿出一包中华,取了一支递给老爷子。郝晓梅的母亲李云则在一旁强颜欢笑。
老爷子没有接过烟,转而问道:“我把话挑明了,你闺女欺负了我孙女儿,你不要想着说是我们污蔑她,是有证据的。”
郝建立的手悬在半空中,来之前他就听说这个革命老前辈不好相处,他只好尴尬地笑了笑。
“是是是,但是她们都是孩子嘛,难免.............”李云连忙接嘴道。
老爷子一听,生气地用拐杖敲着地面:“十七岁是个不小的人了,老子十七岁的时候已经去前线打仗了。十七岁什么都不能干?老子告诉你们,在战争里面死了好多娃娃,他们很多都是十六七岁孩子。现在生活条件这么好,你们现在一天天就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就欺负别人,就见不得别人比自己好。我就这么跟你说吧,你想把这件事情私下了了,是绝对不可能的。”老爷子激动地颤抖了起来,老太太连忙拍了拍他的背。
“你们走吧,我不会接受和解的。老头有高血压,不能着急,你们走吧....”老太太看了一眼病房里堆着的东西,接着说道:“吃人嘴软,拿人手软。这些东西你们带走——”
郝建立和李云面面相觑,窘迫地不知如何是好。
老太太看着他们:“我们没有什么好说的,你们走吧。”
俩人回到车上,郝建立拿出烟抽着。夫妻俩都沉默着,双方手机微信都被轰炸着,铃声一直没有停过,郝建国抖了抖烟灰,看了一眼手机,反复读着最新的信息,然后他对李云说道:“我有法子了。”
“啊?”
郝建立给公安局的熟人打电话,请求带郝晓梅去医院做精神检查。检查结果是重度抑郁。郝建国舒了一口气,根据朋友提供的资料,抑郁症在精神科的教科书里面,它被归到精神疾病这一类的范畴,但是它不是一般的人认为的那种精神病,因为在一般人心目当中的精神病,实际上更多的是指精神分裂症,双向障碍,那一类比较严重的精神疾病。而通常讲的抑郁症,其实没有那么严重,甚至类似于神经衰弱的那种疾病.........总之可以很大程度减轻她的罪行。
郝建国沉浸在喜悦中,却丝毫没有注意到李云发青的脸色。李云看着诊断书上的黑字,心里发凉。她是翻译,经常出差,母女俩很少有时间单独呆在一起。而且郝晓梅一直都是一个品学兼优的孩子,她最开始是绝对不相信她会去伤害自己的同学。直到她在公安局看了监控和郝晓梅的口供以及这份诊断书..........
李云心里特别难过,她真的是穷怕了才会这么拼命的工作,希望给自己女儿一个更好的环境,可以给她更多的东西.......或许正是因为这样才会让她变成现在这样?
李云拿过郝建国手里的诊断书,塞进包里准备离开。郝建国拉住她问道:“去哪里?”
“我有点事情。”
“要我送你吗?”
“不用了。”李云穿上驼色大衣拿上车钥匙准备再次去医院探望宋相思。
陆安远正在给宋相思剥橘子,李云敲门进来了。她把水果篮子放在了床头柜上,看着俩人微笑道:“我是郝晓梅的妈妈。我们可以谈谈吗?”
宋相思点点头。
陆安远把剥好的橘子放在宋相思的手里,小声问道:“要不要我陪你?”
宋相思摇摇头:“你先出去吧。”
陆安远戒备地打量着李云,流里流气地走出病房。
陈云一头栗色卷发,人虽然已经快四十了,但是给人一种很恬淡的感觉。或许是遗传她,郝晓梅天生一副可爱又柔媚的模样。
宋相思头上缠着白色的纱布,脸色苍白。李云心中十分愧疚,她说道:“真的非常对不起。”说着她从包里拿出那份诊断书递了过去:“看看吧。”
她一边吃橘子一边看了起来,等她吃完最后一瓣橘子才说道:“所以你想告诉我你女儿因为有抑郁症所以在发病的时候无意刺伤了我?所以就算我打官司,最后也会因为她有精神疾病而无罪释放?我的另一个同学,也被她划伤。但凡智商没有问题,都知道你女儿是杀人未遂。如果她年满十八岁是要判死刑的,可是她十七岁,但也应该受到法律的惩罚。可是法律有漏洞,你们就想着法子钻空子?”
“相思同学,你听我说。我今天来主要是想以母亲的身份跟你谈谈........”
“我不是母亲,我体会不到。你女儿是个什么样的人你自己都不清楚,你就不配。”
“我求求你,撤销申诉好不好。她才十七啊,她以后的人生还很美好,你不能毁了她啊,我求求你了........”李云泪流满面,“我求求你,可怜可怜我们吧,我就这一个女儿,她的人生不能在这里止步不前。我知道她得抑郁症以后我真的无法接受,她是那么开朗的孩子啊.....”
“什么叫我毁了她?如果我当时被你女儿杀死了,我的人生就结束了。你女儿有美好的人生我就不应该有吗?你这是在道德绑架,你女儿怎么样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李云跪了下来,边哭边说:“我求求你,放了我们晓梅好不好。”
宋相思冷眼旁观,语气越发冰冷:“走吧,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会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没有人例外。就算暂时受不到惩罚,以后也会。”
“姑娘,我求你了。”李云攥住她的手,“求求你,看着我这样的份上,我.......”
“你再不走我就叫人了。”宋相思烦躁地把手抽了出来。
李云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衣服,从包里拿出湿巾纸把脸好好搽了搽,又拿出镜子抹上口红。和刚才那个失态的母亲截然不同,她在嘴角扯出一个弧度,说道:“你好好休息。”
病房里安静了片刻,陆安远就进来了。
“她有没有为难你?”
“没有。”
宋相思脸色依旧是冷冷的,看不出喜怒。陆安远不自觉地抓住她的手,想告诉她以后他会保护她,以后他会一直在她身边,跟狗皮膏药一样。但是转念觉得一个大老爷们说这些太磨磨唧唧了,于是问道:“吃橘子吗?我给你剥。”
“吃。”
陆安远乖乖地剥起了橘子。
秋天过去,天渐渐凉了,陆安远的头发长长了,他由寸头变成了栗子头。一笑,嘴角的梨涡就显露无疑。他的眼睛大大的,标准的桃花眼。一笑,眼睛总是弯弯的,和平时那种痞子气息完全不一样。
“张嘴吃橘子。”陆安远掰了一瓣橘子送到她嘴里。
他的眼里一片笑意,露出标配的梨涡。宋相思想,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