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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斩钉截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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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海市天使食品厂。

    三车间那条老掉牙的破流水线,今天破机械又出现了故障。

    此时身穿海蓝色、油迹斑斑工作服的陈子航的父亲陈大奎同志,正在和食品厂里的十几个机修工,弓腰缩背的围着一台机械在埋头忙碌检修。

    而一些帮不上忙,和派不上用场的机修工,就围在旁边七嘴八舌、牢骚满腹和义愤填膺的骂骂咧咧——

    “哼!他玛勒戈壁,一检修这破机器,老子就莫名的鬼火绿!”

    “是啊,郑师傅,这谁说不是呢?!”

    “唉,这三天两头复又三天两头的出故障,谁他妈的不窝火不鬼火绿啊!”

    “鬼火绿可以,但可别头上也绿顶绿帽子就行,呵呵呵!”

    “滚粗,别瞎几把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货,那壶不开你提那壶!”

    “呵,玩笑玩笑……”

    “嗯嗯,老柳,话是不错,可鬼火再绿,牢骚满腹都快把肚皮撑破,又有啥屁用呢?这上面当官的嘴皮上下一动,咱们机修组,还不是屁颠屁颠的跑来跟这检修。”

    “这话说的,咱们不来检修,那让谁来检修?这可是咱们的本职工作。”

    “狗屁!”

    “小王,你跟这发牢骚有个卵的用,真有种的话,你冲上面管事的领导去狗屁吧。”

    “不是,我……”

    “小王,不是我说你,你们这些小年轻,还是太年轻气盛啊!”

    “没错,大伙谁都心里没有个逼数,今年咱们又向上面反映了没有十次,这八次总有吧,告诉他们这破机械,它确实没法继续运转了,该想办法换新的流水线了,可到现在,厂里有一点儿动静吗?”

    “呵,动静?根本就没人鸟你!我看上面当官的压根就没谁愿出这个头。”

    “这话一针见血,可说到关键要害了,这厂里要是早有动静的话,咱们这原本红红火火的天使食品厂,还会走到今天这风雨飘摇,不死不活,濒临倒闭的地步吗?”

    “狗日的!厂里这些当官的老太爷们,整天一个个人模狗样的,这一天到晚的坐在办公室里,啥正事不干,那他们到底在干啥……都干了些啥嘛?”

    “嗨,他们就什么都没干,或者说他们就什么都不想干呗。”

    “哼!这不是乱弹琴吗?什么都不想干,那要他们有个卵用!”

    “这你老林就榆木疙瘩的落伍了,是完全不懂其中的道行啊,这里面的水可深着呢。”

    “什么道行,这话……怎么说?”

    “切!老林,这不是和尚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吗,坐等咱食品厂倒闭,好从中混水摸鱼中饱私囊呗,连傻子都看出来了!”

    “小王,你这话可不能乱传啊,当心被小人揭发,上面给你穿小鞋!”

    “呵,我怕他个球,大不了他们让小爷下岗,离了这食品厂,小爷还能饿死不成,反正这食品厂离倒闭也不远了,迟早树倒猢狲散,大难临头各自飞。”

    “沃日!这么说来,上面那些个畜牲不如的蛀虫败类,还真是一群混蛋瘪犊子玩意和鳖孙王八杂交出来的狗东西!”

    ……

    这时,一个约莫二十一二岁,同样穿着一身海蓝色工作服的青年,由车间大门外快步走进车间。

    青年个子不高,但身材匀称,五官端正,眉清目秀,于是浑身上下,显得格外朝气蓬勃,神采奕奕。

    青年走进车间后,径自穿插进围绕在正在检修的机械四周,仍在骂骂咧咧着的机修工人堆,站到忙碌不停的陈大奎身旁,伸出一只没戴着手套的手来,轻轻扯了扯陈大奎的衣袖。

    手握一把搬手正忙碌着的陈大奎,于是微微蹙眉回过头来,瞟了一眼青年后,神色随即变得温和的问道:“周滨,有啥事?不要紧的话,等中午吃饭时再说,师傅正忙着呢。”

    名叫周滨的青年朝陈大奎微微一笑,低声说道:“师傅,跟你说点儿事,就一会,耽搁不了你多少时间。”

    “滨子,你确定是要现在吗?”陈大奎眉毛一扬问他道。

    “嗯,师傅你还不信我吗?真的就一会。”周滨毫不迟疑的点头回答道。

    “你小子,到底有啥事啊,这么急急如律令,黑白无常也没你这般催得紧!”

    “唉,老陈,你费啥话呢,滨子都跟你这么说了,那肯定是有等不了的事,你就跟滨子去一下嘛,就当是歇一会喘口气,再借机抽根烟,这儿你就暂时交给我吧。”

    在陈大奎旁边也在撅着屁股忙碌的一位中年汉子,听闻了两人的对话后,便抬起头来对陈大奎说道。

    陈大奎点点头:“行,那我就跟滨子去一下,老李你就先检查着,回头咱哥俩再一起搭档研究,该怎么搞定这台破机械。”

    “没问题,老陈你赶紧先跟滨子去吧,别磨叽了。”中年汉子李洪昌摆手催促道。

    陈大奎把手中的搬手,顺手递给身旁一个闲得无聊的机修工友,便和徒弟周滨快步走出了人堆,随便在车间里找了一个没人的角落坐了下来。

    周滨随即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白壳红塔山,先给师傅陈大奎敬上一支,并帮师傅陈大奎用打火机点燃后,才自己也点燃了一支夹在手指上。

    陈大奎在猛吸了两口红塔山,吐出一长团烟雾后,抬眼问周滨道:“滨子,什么事啊,还非得现在说,那就跟师傅说说吧。”

    “师傅,师娘她没给你来过电话吗?”

    周滨试探的反问师傅陈大奎。

    陈大奎不明周滨为何一开口,便冷不丁的对自己问出这么一句虎头蛇尾的话来,不由愣了一下,虽然心里有些许疑惑的顿感奇怪,但却并没往心里在意,便笑着对周滨促狭的说道:

    “哟呵,滨子,你小子心思够细腻和缜密的啊!我知道你一直很尊重我这个师傅,而且平时也很关心我和你师娘,但你关心我和你师娘,凭咱俩在整个机修组,这谁不知道,谁不羡慕,和谁不啧啧称赞的情同父子的师徒关系,你大可不必和师傅这么拐弯抹角嘛,有什么直来直去的说就是,咱们之间根本就没必要,也用不着这么拘谨和讲究。滨子,你说呢?”

    闻言,周滨连忙点头又摇头,并一脸诚恳的说道:“师傅,你误解了,滨子对你就像对自己的亲生父亲一样,滨子当然不会也学不会,对你虚头巴脑的拘谨和讲究呢。”

    “这就对了嘛,我就喜欢咱们之间这样大大方方,心直口快的相触方式。”陈大奎点头说道。

    “这么说,师娘她并没有给你打电话咯。”周滨作出判断说道。

    陈大奎又猛吸了一口红塔山,吐出一团烟雾缭绕后,大大咧咧和直言不讳的说道:

    “嗯,她没给我打啊,都在同一个厂里上班,这没什么过于要紧的事,打什么电话煲什么电话粥嘛,那是你们小青年的浪漫,我和你师娘都老夫老妻了,浪费电话费不说,还瞎耽误功夫,有什么无关紧要的事,可以等到吃午餐或是午休时,双方直接选择当面沟通的方式,来解决不是更好……哦,不对,我说滨子,这无缘无故的,你凭什么会觉得,你师娘她应该给我打个电话?”

    陈大奎不由神色一凝,一下充满警觉的看向周滨。

    周滨见状,连忙安抚师傅陈大奎道:“师傅,听我说,你先别着急,其实嘛,这说来也没什么……”

    “我也没着急啊!滨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闻言,周滨忍不住在心里腹诽:“哎哟我去!我周滨唯一的师傅陈大奎同志,你这还没着急啊!”

    真没着急吗?

    这就难怪周滨会在心里腹诽了,因为说没着急,连陈大奎自己这个当事人,在话出口后都心里有数,那简直就是在睁眼说瞎话嘛。

    “滨子,你倒是快说啊,是不是你师娘在厂里出了什么意外,那……那她现在是什么样的状况?”陈大奎急声催促道。

    这就宛若立竿见影,心里一下紧张起来,其实已是七上八下的陈大奎,这一刻,只好不管不顾,索性毫不掩饰的把自己的着急,一并敞亮的展现在徒弟周滨的眼前,反正周滨也不是什么外人,根本不用感到有何难为情。

    唉唉,师傅,不用这么夸张吧,让人感觉就好像你陷入了需要别人救命的泥沼里那般无疑,或是你的整个家庭突然天塌地陷了似的,其实一切根本不是你想象和担心的那样。

    周滨看着就像父亲一样的师傅陈大奎,脸上的神色都充满了焦急,心里不由顿感好笑并为此也深受感动的默叹了口气,便赶紧如实相告的说道:

    “师傅,是这样,我刚才不是去上厕所吗,在厕所里我接到小丽打来的电话,小丽在电话里告诉我,师娘在质检科不小心摔了一下,额头磕碰在桌子的边角上,额头被磕破了层皮,流了少许血,额头上目前留下了一个,不是很严重的轻微淤青肿胀的鼓包……”

    “哦,对了,还是小丽和质检科的刘科长,一起扶着师娘去的医务室,师娘在医务室包扎好伤口后,刘科长便让师娘先回家休息一天,师娘就提前下班回家了,估计啊,师娘这会儿都已经坐上公交车了,师娘的大概情况就是这样,师傅你要是不放心的话,你现在给师娘打个电话问问。”

    周滨稍微顿了一下,接着又立刻一脸镇静和笃定的对师傅陈大奎说道:

    “不过,虽然没有亲眼目睹师娘额头上的伤势,但我觉得,师娘她既然都没有亲自打电话告诉你,那就问题应该不大,所以师傅你心里也不用太过担心,而师娘肯定也是为了不让你担心,于是才没有打电话告诉你。”

    面对徒弟周滨的镇静和笃定,心里稍微舒了口气的陈大奎沉默了三秒,还是斩钉截铁的说道:

    “我还是给你师娘打个电话,亲自问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