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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箭风快!回头,静天阁已融入无边苍茫之中!
船头风有些大,沈成走下甲板,进入舱来。
舱里,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正龇牙冲他微笑!逆着光线,沈成看见他那两颗凸起的虎牙,熠熠闪亮!
“小师弟快进来歇歇吧!”少年笑容灿烂,一个翻身跳蹦到了沈成身前。
他竟比沈成还高个三指!
这是六儿,沈成师兄。
可看看他那两颗可爱的虎牙、一脸尚显稚嫩的纯真笑意,沈成实在难以张口叫他一声“师兄”,这明明就是一个孩子嘛!
“嘿嘿,六儿也有师弟了!”一脸灿烂的六儿,上来就挎住了沈成的胳膊,一双眼眸明亮若星星,望着沈成眨呀眨。
“呃,那个,能不能以后就叫我沈成好了?”沈成有些尴尬,他觉得叫六儿师兄别扭,同样,六儿叫他师弟,他也浑身不自在。
“好的,沈成小师弟!”六儿笑嘻嘻地。
沈成。。。
“小师弟,再前面就是黄河了,过黄河再骑马行三日,就离你说的驿道不远了!”舟行数日,六儿每每假寐,心里却一片明镜。
师父派了稚嫩的六儿同行,沈成不得其意,但也很知足。起码,六儿武功应该不弱,若有险情,想必也能搭把手。
沈成挂念的是玄潇!那日本来约好巳时一刻于船舱相会,可沈成因为幽冥剑耽搁了。
拜师下山入得舱来,沈成看见的就是六儿,没有玄潇!
玄潇会去哪儿呢?他会不会先去救红枫了呢?
天公作美,几日水中行船,皆顺风疾驰。
黄昏时分,二人弃了舟船,在岸边吃了些饭食,又掏些银钱换了两匹高头大马,就绝尘向应天城方向赶去。
马蹄狂奔,哒哒哒的马蹄声敲击在黄昏的尘灰里,也敲在沈成渐渐紧缩的心上。
古人云,“近乡情更怯”,怯的是久别的亲人不认得自己。而沈成,再也没有等着和他相认的亲人了。。。
那条改变命运的驿道,如一道勒在心里的枷锁,常常勒得他喘不过气来。
而午夜梦回,他又常常梦见那个空无一人的院落。梦见月下,寥落清辉里,父亲立在门前,翘首等他归来!
“小师弟,你还记得那个山寨的具体位置吗?”六儿与他并肩急行,侧头询问。
“大致还记得。”沈成其实并不记得。那日红枫离去之后,他才想起,自己疏忽竟忘了问红枫要联系地址。
可是,玄潇神通广大,不知从哪里给他打探清楚了,甚至还特意给他画了一幅图,起点是他被绑架的那处驿道。
有了那副图,找到山寨不成问题。
二人不再言语,紧赶慢赶,终于在第三日的中午来到了那条通往应天城的驿道。
驿道两侧,夏季已悄然来临。
浓烈的阳光之下,繁茂的枝叶四处漫展,有些甚至已经伸向路中,行人一个不小心就会被刮到眼睛。
沈成放慢了脚步,走向一株开花的树。
那是一棵高大的槐树。
正逢花季,成串的槐花开得甚是热烈,清香而又浓郁的香气,吸入肺腑,沈成的心,都要醉了,碎了。
往年的这个时候,院里的那五株槐花都已开的泼泼洒洒,母亲带了小妹、家仆正好摘了来,给全家煎着吃,蒸着吃。
那是沈成吃过的最美味的食物,也是他迄今最为怀念的食物,只是,以后只能空留怀念。
六儿走近槐树,槐树甚是高大,树干差不多要二人合抱。槐树枝繁叶茂,看不见是不是有人藏在上面。
槐树两侧,各有一座高丘,高丘上杂草丛生,非常适合做埋伏。
槐树后面,有一排杂乱的脚印。许是有人刚刚走过,脚印在细沫的黄土里,清晰可见。
按照玄潇画的图,那脚印延伸的方向就是去往山寨的路。
沈成下马,随了六儿牵马向前走去。
前方枝条交错,马儿没法奔行。行到灌木丛生之处,他们还要拿剑劈砍横生的藤蔓。
这样的路,行了不到一盏茶功夫,前方突然豁然开朗,一大片高大林木出现在眼前,头顶的阳光像一把伞笼罩在林梢。
二人打马急奔,沈成心中焦急万分,他热切地希望红枫能够一切安好!
只要红枫还在那处地牢,沈成他就有把握救出她来。
说来红枫也是因他沈成遭祸!据玄潇透露,红枫是被自己帮中兄弟反叛才遭此险境!
原因,却在沈成身上。
那日,山寨大当家看沈成穷鬼一个,本想直接送他上西天,是红枫上前拦下,说服山寨大当家押送沈成上门取银。
大当家的本是戎马出身,不知因何原因落草为寇,自然也知道沈成一个公子哥家里必然不缺钱。
再说,大当家的也不惧官府那套做派,在山野里又随性惯了的,逢着缺钱花,急得慌,也就答应了红枫荒唐请求。
可红枫不但没拿回一笔钱,反而还为沈成搭上几十条兄弟性命!
那日,除红枫陪同沈成跳崖外,和沈成他们一起劫囚的黑衣人,没有一个生还!
几十人,生生地被杜大人砍了手脚、砍了头颅挂在城门示众。
红枫自天山多番辗转,终于一身疲惫到得山寨门前,等待她的不是把酒言欢庆满堂,而是被愤怒冲昏头脑的兄弟们!
他们个个手持利器,冲红枫愤怒地叫嚣着。
纵使有大当家的护着,愤怒的众人还是将红枫一把绑了,扔进地牢。
玄潇说,最近的消息表明,红枫有可能被暴怒的匪徒给杀了!
沈成一路沉思,竟没注意到六儿将他带到了一处山梁后面。
这山梁满是挂满红花的野藤蔓,六儿选了一处高大的藤蔓,将马儿藏了进去,又同沈成趴在了山梁上,向下方望去。
下方是一处溪谷,清可见底的溪水正顺着地势向下方哗啦啦流去。
溪边,有六个黑衣人。
身穿黑衣,头扎黑布带,就连嘴巴上也勒着个宽宽的黑布条。
沈成无法看清他们的眉目,但这些黑衣人看上去却个个精壮无比!应都是出手不凡的练家子!
他们是山寨里的匪徒吗?怎会出现在这里?红枫又在哪里?
沈成趴得有些不耐烦,只要想到红枫可能已经遇害了,他就心如刀绞,冒汗不止!
溪边的黑衣人收拾行装,好似要离开。其中一个黑衣人好像是头领,不知道回头在冲谁挥手,应是在告别!
黑衣人沿着溪边向下游走去,沈成望见溪边多了一个红色的影子。
那一袭红色的影子,那一袭熟悉的红披风,是红枫!是红枫!居然是他要找的红枫!
六儿死死地按着沈成,黑衣人还没走远,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他们还不能贸然出现!
黑衣人逐渐远走,转过一个弯,消失在前方深浓碧色里。
“红枫?”一个男音突然自红枫耳畔响起。
红枫诧异地回头。
身后是一袭白衣,一张紧张兮兮的面孔,是沈成!
“是你!真的是你!”颤抖的声音里,是沈成压抑不住的激动。近日逐渐平静的心湖,突然若千重惊涛拍岸,狂喜裹挟着感动不顾一切地冲上心头!
红枫!红枫没死!红枫还好好地站在他面前!
他总算没有失去她,他终于没有失去她!他在一瞬间突然失去了太多太多,再也无法容忍她的离去!
一路行来,客栈短暂的歇息里,他总不自觉就被一个梦惊醒。
那是一个诡异的梦。梦里那个女子,总是身披一袭红衫,总是回头朝他嫣然一笑,便缓缓向深浓的夜色走去!
可是,无论他怎么看,就是看不真切她的面容。他拼命地追,怀着一种难以言说的恐惧拼命追,追到暗无天日的深林里,红衫女子却突然消失不见,只有一座荒凉的土坟静静地挡住去路!
他的心,尖锐地疼,疼得他以为自己死掉了。挣扎着从梦里醒来,擦一把额头密布的冷汗,他还犹自后怕,怕那个人是红枫,怕那个梦是真的!
现在,红枫真真切切地站在他面前,活生生的!
沈成不觉伸出指尖,原本冰凉的指尖,温柔地自她那英气又不乏疲惫的脸颊划过。
她的眉,她的眼,她的唇,她光滑如玉的面容,温润柔软,触手可及!
沈成终于再也忍不住,他张开双臂,一把将红枫抱在了怀里。怀里的人温软娇小,清香扑鼻,怀里的人真实存在!
这是红枫,是他生命里再不可缺少的人儿!他要紧紧地抱着她,缠着她,再也不会让他离开他的怀抱,离开他的世界!
他要和她一起走到世界尽头!
猛然被人抱在怀里,看着那个人有些涕泪横流,红枫有些懵然。
沈成怎么来了?关键是他怎么了?
他那么热切地抱着自己,那么浓烈地拥着她,好像要把她嵌进身体里去,好像他们是久别重逢的。。。恋人!
沈成把红枫抱在怀里,足足五分钟。足足五分钟,红枫一动不动,她任他动情地抱着,任他纵情地流着眼泪。
其实她想要疯狂地抱回去,她想将双手自由缠绕上他挺拔的脖颈,她想亲吻他温柔的唇角。
那是她天山归来,多次魂牵梦萦的一幕。
可她不敢,女儿家的娇羞束缚了她。她怕,怕什么,她也不知道。
听到六儿第三声咳后,沈成总算松开了紧抱红枫的双手。
刚才还勇敢奔放的他,这会儿突然红了脸庞,缩了手脚,有些不知道怎么面对近在咫尺的红枫。
倒是红枫先打破了沉默,“这个你看下,是黑衣人让我转交你的。”
红枫伸手递了一张字条过来。
沈成狐疑地接了过来,那黑衣人是谁?为什么要给他信?
信上,龙飞凤舞几个大字:沈雀儿一切平安!找到九爷!找到密信!找到幕后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