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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于2020父亲节。
在这样一个特别的节日,谨以此篇随笔来简述一位父亲深沉的爱。
时间过得真快,再翻开这段文字,写的竟已是8年前的事了。
那天从公司出来,回家吃饭,外面下起了小雨。
那时,我刚和朋友创业不久,平时都是在外跑业务的多。于是,父亲就在公司帮忙收发一些资料,母亲则在家帮我们做饭。
中午我们步行回去吃饭,大约有12分钟的路程。因为只有一把伞,只能是和父亲一起共撑。父亲总是尽量的将伞往我这边让,他自己的肩背,都露在伞外面淋雨。我推过去一些,父亲就往我这边斜得更多。
我不敢再动,只往父亲身边靠得更近了些。
鼻子微酸。
这是8年前的随笔。
记忆中,与父亲一起共撑一把雨伞的记忆,除此之外,还有一次。
那时4岁,盛夏。幼年的记忆,只余这件事情,三十多年过去了,仍是记得这般清清楚楚。
母亲在生了我之后的第二年,又生了一个弟弟,按照当时的计划生育要求,两胎必须结扎。术后被抬回来时,一向身体强健的母亲,感觉像是一条命已去了半条,面色苍白的裹在被子里,就连我们喊她,都没有应声的气息。
接下来的日子,母亲只能卧床慢慢调养。
彼时,我虚四岁,弟弟虚三岁,奶奶远在马鞍山,爸爸还有许多农活要做。父母亲商量了之后,就去姨妈家接了大表姐来家里,帮着照顾母亲和看护我们姐弟。那时候,表姐大约也只有十五六岁的样子。
已经记不起是怎么爬到大桌子上的了。只记得,表姐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拿着一只枕套,上面是奶奶绣的花。
表姐问:这个花绣的真好看呀!小姨娘,是你绣的吗?
母亲说:是群子奶奶绣的呢!
表姐拿着枕套从我面前走过时,我是坐在桌子上的,两条腿悬空着,旁边有条板凳。
我喊道:阿姐,给我看看……我也想看……
表姐没留意,直接拿着走过去了。我伸过手,想踩在板凳上下来去拿,结果一脚踩空了,整个人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大概当时也吓懵了,这中间一小段记忆是空白的。
记忆里再有的画面,是父亲抱着我跑去离家大约5里地的诊所。嘭嘭嘭~敲了许久的门,诊所的大伯不在。
人呢?爸爸抱着我站在诊所门口大声的唤着那位大伯的名字。
我到现在都记得父亲当时语气里的焦急与无奈。
那时候,再就只有离家大约十五里地的蜀山镇上才有一个医院。
父亲没有多停顿,只稍稍犹豫了一下,就抱紧我,又走进了雨里。
那天,风很大,雨点也急。父亲拿的是一把破旧的黄油布伞,把我裹在怀里,握着伞柄最里端,挡在身前,紧紧护着我,雨点无情的打在他的脸上和身上。
就这样迎着风雨,一路奔到医院,没有歇脚。
在医院走廊里,遇见了小姨夫。清楚记得,当时姨夫看到父亲时吃惊的样子:
哎吆~三姐夫(我母亲姐妹里排行老三,小姨夫是我母亲堂妹的老公),你什么事这么急啊?外面雨这么大,你看你淋得……
此时,父亲放下我,我才看到父亲被雨水打得狼狈的样子,头发凌乱耷在脸上,水顺着头发流到脸上,流到脖颈,混着汗珠子,身上衣服早就湿透,一边走还一边滴着水。
父亲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也顾不上和小姨夫说话,指了指我,就又抱起我,进去给我找医生了……
再后面的记忆,也是空白的。后来的模糊印象里,左胳膊吊起来,打了很久的石膏。
这次父亲来上海检查身体,我还跟父亲开玩笑。我说我剪了一双袜子,夏天开空调,左胳膊要套只袜子,不然冷风吹得骨子里头都酸冷酸冷的。
父亲似乎有些难为情,低着头想了一会,才跟我说:大概是小时候摔过的原因。
父亲大约已经不记得他抱着我在风雨里焦急赶路的情形了。他记着的,只是他心里认为的没有看护好我,让我从桌子上摔下来这件事。
我们常常说,父爱是依靠,如山;但在我的心里,父爱,更如那把挡风遮雨的伞。
父亲年轻时曾在部队待了8年。军人有的好习惯,父亲都有;军人有的脾性,父亲也都有。
那年,父亲原来是计划提干的,但因为一些原因,久久没有提起来,加上奶奶一直去信,催他回家来结婚(父亲和母亲从小就认识,算是亲梅竹马)。大约一半是因为年轻气盛吧,就直接申请退伍了。后来常常聊起,当年颇有一些男儿有志四方皆可去的豪气吧!然而,后来的事实,一桩桩一件件的,无不证明,父亲的性格,只适合在部队发展。
他一遍一遍不厌其烦的和我说他在部队里的事,那些在他生命中闪着光的记忆,浮现为脸上的笑容,是无限的向往,也是曾经青春里的无限荣耀。但是,他从不后悔。他说,他回来结婚才有了我们。
父亲一直很瘦,是个很要面子的人。为人正直,性格豪爽,待人热心真诚,结交的朋友很多。年轻的时候,好为乡邻打抱不平,大家都喜欢喊他一声三爷。
这声“三爷”,既有大家的敬重,也包含着大家的信任。大约是从前在部队里养成的习惯,父亲的脾气也“很不好”,看不惯的人和事,不会假以一份颜色。尤其见不得有人欺负弱小,所以也得罪过不少人。
岁月如流,并没有因为父亲的好,就特别给予他更多的厚待。这些年,多有变故,父亲苍老了许多,从“三爷”变成了“三爹爹”,头顶根根白发已逐渐连成灰白一片。但是,脾性却依然如故,是个倔强的老头。
常常听堂姐打电话来抱怨,说父亲一把年纪了,说话还是那么得罪人,常惹得人家不开心。
我总是和堂姐说,他并无恶意,只是不愿附和人言而已。
这次父亲来,我也尝试和父亲有沟通。
父亲默默听了,最后只回了我一句:我现在也懒得跟他们说了,奉承话一辈子没学会,真话得罪人。
我听了心里甚是难过,但我又不好多说。我想,父亲都懂,只是不愿意改变而已。
父亲为我们操劳费心,一直过得不好。每每看着父亲瘦削的背影,想到父亲这一生,沉默着挑起了生活的全部艰辛和无奈,便觉得好生心疼。
如今,父亲老了。老得需要依靠我了。
而我,豁然又成了父亲生命里的那把挡风遮雨的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