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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前的街道，在这一刻仿佛凝固了一样。
原本还有三两行人的街道，此时此刻，却已经空空如也，一个行人的影子都看不见。
王烬站在空旷的街道之上，面色一变再变。
“王同学，你跑什么？”
身后传来不紧不慢的声音，轻松而缓慢的脚步声在后面一步一步靠近王烬，声音之中带着淡淡的笑意：“你在怕什么？”
“你是什么人？”
这个时候，王烬反而平静了下来。
他转身看着与自己只有几步之遥的陈牧师，开口问道：“这段时间元城市里所发生的一切，就是你搞出来的？你就是那个藏在暗中的精神念师？”
“你可知道，人们为什么要信仰神灵？”
陈牧师笑了起来，没有回答王烬的问题，而是抬头看向天空。
原本还艳阳高照的天空，随着陈牧师这一眼看去，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有一抹漆黑攀爬上来，几秒钟的功夫，竟然已经从艳阳高照彻底转化成了漆黑，黑夜一瞬间降临。
他淡淡地问道。
王烬没有说话，只是警惕地看着他。
“是欲望啊……人类信仰神灵，只不过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罢了，是为了祈求那个高高在上的存在，希望祂能够满足自己的欲望，富贵、健康、长生……正是为了这些纷杂的欲望，人们才会信仰神灵啊……”
陈牧师叹了一口气，像是在感叹着什么一样。
“欲望，是我们做一切事情的动力，因为有欲望，我们人类才能够发展到今天……但是，我们的躯体，是对身体之中欲望的最大束缚……”
“摆脱人类躯壳的束缚，不是由意识来掌控欲望，而是由欲望来掌控意识，再加上远强于人体的强大躯壳，我们才能变得更强！”
陈牧师的脸上带着些许狂热的神色，说到最后，声音都一瞬间拔高些许。
“所以，你将异兽的血肉植入到那柳晖等人的身体之中，让他们的身体变得人不人异兽不异兽，就是为了让他们摆脱所谓人类躯体的束缚？”
王烬看着面前带着狂热神色的陈牧师，冷声质问：“高考那天在元城市之中到处兜售的禁药，也是你搞出来的吧？注射过禁药的学生们，恐怕也都中招了吧？他们也都在你的暗中动作之下，变成了那样的怪物？”
“是也不是。”
陈牧师缓缓地将目光从已经一片漆黑的天空之上收回，平静道：“那些学生……只不过是个实验罢了，无论实验成功与否，他们都不可能真正地摆脱孱弱肉身的束缚。”
“但你不同，你很敏锐。”
陈牧师看着王烬，缓缓地笑了起来：“不得不承认，你的确很敏锐，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当初第一次踏入我这教堂之中，你恐怕就察觉到一丝不对劲了吧？”
“你费尽心思，将元城市搞得天翻地覆，究竟是为了什么？”
王烬的声音之中带着几分疑惑。
“元城市？呵，不止是元城市……”
陈牧师轻轻地笑了一声：“正如我所说的，我们人类，都被这层可悲的躯壳束缚着，这具躯壳会衰老，会死亡，这幅孱弱的躯壳，根本无法制成人类的欲望走到极致，唯有更强大的躯壳，才能够……”
“所以，你认为异兽的躯壳，比人类更强大？所以你才会那些学生改造成半人半异兽的怪物，为的就是让他们摆脱人类的躯体？”
“异兽？”
陈牧师沉默了一瞬，旋即不屑笑了起来：“连人类都不如的下等生物，甚至连智慧都不存在……它们只不过是一群可怜虫罢了……”
陈牧师话语之中的不屑，让王烬越发不解。
既然陈牧师并不觉得异兽的躯体会比人类的躯体更加强大，那他为什么要费尽心思，将那些学生改造成那般人不人异兽不异兽的模样？
“无论是人类的躯体，还是异兽的躯体，都始终是孱弱之躯，受制于生老病死，如何能够支撑近乎无穷无尽的欲望？”
陈牧师张开手掌，掌心对准王烬：“唯有神灵之躯，唯有不死不灭的神灵，才能够支撑无穷的欲望……”
他声音落下的刹那，整个世界骤然间仿佛被漆黑的墨水淹没，无穷无尽的黑色一瞬间凭空出现。
王烬只觉得眼前一花，视线中的一切已经尽数化作漆黑。
他体内真气狂涌，大量真气汇聚于双目之中，眼前的景象顿时一变。
四周一片漆黑空寂，空无一物，只有最极致的黑暗。
耳边传来细微的水流声音。
王烬下意识低头，发现自己正踩在一片漆黑的水面上。
黑面如镜，映照出他的面孔。
忽然之间，大量的窃窃私语之声陡然间响起。
“这个世界，已经病入膏肓……”
“内门弟子又如何，内门弟子就可以高人一等吗？今日你看不起我，他日我要让你跪地向我摇尾乞怜！”
“宗门究竟发生了什么？这黑云是什么东西？”
“哈哈哈！杀我父母，灭我族人，今日你还想如同流浪狗一样向我祈求活命？今日我便当着你的面，先jiansha你的妻子女儿，再将你们全部千刀万剐！”
“放过你？我为什么要放过你？你可知我是什么人？你是我好不容易寻觅到的一条生魂，若是放过你，我拿什么修炼我的功法？”
……
像是有无数人在他的耳边发出声音，哭泣声音、嘶吼声音、大笑声音、猖狂声音……重重声音混杂在一起，重重叠叠，介于虚幻与现实之间，好似有无数孤魂野鬼在肆意放纵世间百态，一道道声音震耳欲聋，在王烬的脑海之中回荡不绝。
王烬一瞬间头疼欲裂，无数个声音在他的脑海之中回荡，似乎要将他的脑仁给撕裂开一般。
脑海之中，被他所吸收的无数丧尸的记忆，在这一瞬间无法抑制的，全部翻涌上来，庞大、混乱、无序、黑暗的记忆，在这一瞬间充斥着他的整个脑海。
绝望、黑暗、沉沦……无边的负面情绪，仿佛潮水一般将他淹没。
他痛苦万分，感觉自己的灵魂在这无数黑暗的记忆之中沉沦，神魂似乎要分裂成无数碎片。
这般痛苦之中，他甚至分不清眼前的景象究竟是真实还是幻觉。
他感觉到腿上似乎有种沉重之感，低头看去之时，看到一只通体漆黑如墨、骨瘦如柴的手臂，从漆黑的水面下伸出，抓住了他的脚脖。
紧接着是第二只、第三只……一只又一只漆黑的手臂从水面之下伸出，密密麻麻，抓附在王烬的腿上。
几百上千只手掌，不约而同地抓住王烬的小腿，层层叠叠，透过漆黑的水面，可以看到水面之下，有无数漆黑干枯的身影，每一道漆黑身影都狰狞仿佛厉鬼，带着难以形容的恶厉与邪恶，带着狰狞的笑容，透过水面仰望着王烬，伸手抓住王烬的小腿，似乎要将王烬拖到这漆黑的水面之下，将王烬变成和它们一样的怪物。
小腿之上几百上千只手掌，巨大的力量拖着王烬向下沉沦，漆黑的液体无比冰凉，从小腿部位迅速向上淹没，王烬试图挣扎，然而脑海之中无尽混乱邪恶的记忆仿佛一颗颗大石一般压在他的灵魂之上，让他头疼欲裂，甚至无法调动起丝毫的力气来对抗小腿之上越发沉重的力量。
只能任由身体一点一点，缓缓沉入到那漆黑的水面之下。
冰凉甚至更甚冰雪的漆黑液体，一点点地没过王烬的身体，很快淹至他的脖子。
漆黑水面之下，那一只只抬头仰望着王烬的漆黑鬼影，一个个脸上笑容越发狰狞扩大，仿佛一只只等待喂食的凄厉恶鬼，正等待着王烬完全沉入水面之后，将王烬分而食之，饱餐一顿。
“至上台星，应变无停！洞中玄虚，晃朗太元！”
在那漆黑液体一点点即将将淹没至王烬鼻腔的前一刻，猛然间一道宏大至极的神音在整个漆黑世界之中回荡起来。
好似洪钟大吕，一瞬间天震地骇，霎时间，整个世界都在瞬间摇晃起来，四周那无尽的黑暗在颤抖，那漆黑的水面亦在剧烈地颤抖着，下方那一只只原本狰狞笑着的鬼物仿佛听到了催命符咒一般，一个个仓皇逃窜，漆黑水面天翻地覆。
下一刻，四面八方，无尽的黑暗骤然间粉碎，王烬猛地睁开双眼，像是溺水者一般大口喘息着，这才发现，原来他仍旧站在教堂之中，距离那大门只有一步之遥。
方才那所有的一切，都只不过是幻觉。
那真实到令人发指的一切，那几乎让王烬要永远沉沦下去的无尽痛苦，都只不过是幻觉。
他从始至终都没能踏出那教堂的大门一步。
“又是明光问心术……已经是第二次救我了……”
王烬大口喘息着，心中带着浓浓的惊骇与后怕。
他看到那陈牧师正站在教堂之中。
后者抬头看向天空，侧耳聆听，仿佛听到了某种旁人无法听到的声音，脸上渐渐有着狂热与欣喜若狂的神色浮现出来。
“我已经接到我主的旨意，只要我主降临，我等都可以摆脱孱弱的躯体，不死不灭，获得前所未有的强大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