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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建国在家接到张军病危通知时,一个晃神差点晕倒在地。玥玥和瑶妹儿担心的痛哭流涕。
侄孙女婿罗勇和侄孙裴成材开车载着他直奔贵州,一起的还有张军大姐张梅。
此时正在医院抢救的张军已经意识涣散,急救医生有条不絮的进行抢救。
“滴滴滴……”心电图逐渐变缓,拉成直线。
“除颤仪……”
一旁护士大声呼唤:“张军,加油啊!一定要活过来,不要放弃,你还有你家人呢!”
“他们等着你回家呢!张军、张军……”
“肾上腺素……”医生累的满头大汗也顾不上擦。
抢救室外,任宇轩焦急的等待着,双掌合十不停地祷告:“一定要挺过来啊!舅舅,张钰还等着你去看他呢!你可不能食言啊!”
“病人好像有意识了。”小护士看见张军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
躺在抢救台上的张军,气若游丝的盯着一旁。
他好像看到琳儿了!
张军眼睑微颤,干枯泛白的嘴微张无声呐喊:“琳儿……”
琳儿是来看爸爸的吗?爸爸好想你,你离开这么久了,你都没出现在爸爸梦里,这么不愿意见我吗?
一滴泪从张军紧闭的双眼滑落,浸入发丝。
“滴滴滴……”心电图上面显示一条直线。
医生看着那条红色直线,满是挫败,停止了抢救措施,鞠躬默哀:“对不起,我们尽力了。好好安息吧!”
他们真的已经尽力了,这人受伤太严重,体内五脏俱损,能坚持到现在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罗勇他们开车刚进贵州主城区,还没赶到医院,任宇轩打来电话说,张军已经不行了。
等裴建国一行人赶到医院时,张军身上盖着一匹白布。
裴建国跌坐在床边失声痛哭,嘴里不停哀嚎:“医生,你救救他啊!救救他吧!我求求你们了,他还年轻啊!苦了一辈子……”
张梅也抱着毫无声息的弟弟泪流满面。他俩从小没爹没妈,二妹走失后,就剩她和张军两姐弟相依为命长大。
长大结婚以后,他的命更苦,弟弟经常跟她哭诉生活很难,活得好累。
病床上的张军浑身泥土混合着血迹斑斑,左脚被砸的血肉模糊,一只脚穿着沾满水泥浆的解放鞋,另一只鞋子不知掉哪儿去了。
罗勇和裴成材俩大男人看到这一幕,站在一旁忍不住默默拭泪。
裴建国强忍泪水,端来一盆温水,拿着干净的毛巾,一点儿一点儿为张军擦拭身上的尘土。
这孩子生前最爱干净了,不能让他这么脏兮兮的走。
张军身上有几道疤痕,其中右上胸那一块伤疤,是前几年家里翻修房子,他舍不得花钱雇人干活儿,就自己在房间打磨抛光墙体,谁知电线漏电。
他触电的瞬间,还来不及反应,整个人都飞出一丈远。
在那个空无一人的房间里,不知道他被电晕倒地后躺了多久。
一直到响午,在村头空房暂住的玥玥做好午饭,见张军久久不归,只好前去喊他回家吃饭,到房间一看,发现他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
玥玥吓的拿手机打电话叫救护车都拿不稳,只知道一个劲儿的哭。
后来,被镇上医院的救护车直接拉到县城救治,好在这孩子命大挺了过来。
清醒后,医生让他住院观察几天,可这孩子怕花钱,不顾所有人阻拦劝说,一把扯了吊水针,闹着要回家。
就胸前这手掌心大小的增生伤疤,用了一个月左右才慢慢恢复结痂。
后背肩膀处这条划痕,是他在深圳工作,工棚起火逃命时跳窗划伤的。
那天上完晚班,宿舍里面的人都很疲惫,吃完晚饭就上床睡着了。
凌晨三四点,睡眠浅的张军被一股浓烟呛醒,睁眼一看,只见房子已经陷入火海,火光顺着电线肆意燃烧。
张军慌忙挨个叫醒还在沉睡中的人,被烈火团团围住的他们束手无策,张军看着不远处的玻璃窗,一拳头砸碎玻璃跳了下去,好在是二楼,不算太高。
张军逃出来的过程中来不及穿衣服,全身上下只着一条内裤,他捂着小腹下面,站在前来看热闹的人群面前,一阵尴尬。
后背和脚腕处尖锐的刺痛,刺激着他的神经,后背隐约感觉一片湿润,他伸手一摸只见一片猩红,肩胛骨那里被割伤了,血止不住的往外流。
在隔壁居住的老板赶来,一见这情况连忙把他和其他受伤的人开车送进医院救治。
消防员扑灭大火后,抬出俩具烧焦了的尸体。
经过盘查了解,大火那晚,这俩叔侄儿在工棚里喝酒缓解疲劳,醉意上头吸烟点燃棉被引发火灾,当时其他人都只顾着逃命的,没人发现他俩没跑出来。
因为张军喊救及时,工棚里几十人没有酿成太大悲剧。老板给张军包了两千红包,买了一条烟,算是感激他此次的作为。
这么多年,张军在外面工作都是报喜不报忧,出了什么安全事故,家里人都是最后知道或者被他瞒住不说。
为了生活,出生入死这么多次,唯独这一次没能逃出来。
裴建国抓着张军那粗糙不堪的手轻轻擦拭,他的掌心布满老茧,粗壮有力的手指甲缝里沾满泥土。
裴建国心里哀默:我求神拜佛这么多年,为什么佛祖这次没能保佑这个孩子呢!
工地上的老杨和老张被刨出来已是一天后了,整个人体被砸的血肉模糊,早已没有生命气息。
那位被压到下半身的男人被医生告知终身瘫痪。
这些年过半百的中年男人,都是家里的顶梁支柱,这悲剧一发生,几个家庭都陷入绝望。
几天后,高大健壮的张军被装进了小小的骨灰盒里。
满头白发,身体佝偻的裴建国抱着骨灰坛一脸哀伤绝望。
裴建国不知的是,此时家里也乱成一锅粥。
玥玥听闻张军的噩耗后,几经昏厥,夜晚她乘前来家里帮忙奔丧的人不注意,喝了农药自杀。
瑶妹儿悲伤过度,晕倒在地。
村里人火急火燎的把这俩母女送往医院。
裴建国一家闻者落泪的悲剧,很快传遍整个小镇,都忍不住唏嘘这“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
真是世事无常啊!
身处监狱里的张钰对家里所发生的一切灭顶之灾,都无从所知。
出殡那天,七八月份的天气一如反态的沉闷压抑。
裴建国杵着拐棍,颤颤巍巍的被人搀扶着,前面那两座抬着的黑漆木棺里躺着是他的女儿、女婿裴玥、张军,享年四十九岁、五十三岁。
他怎么也没想到他的命运如此坎坷,年少送走爹妈,中年送走亲朋好友马大叔、二嫂、三哥……,这些故人都一一离他而去。
现在他的晚年也如此凄凉,这座山上住着他疼爱的孙女,现在女儿女婿也即将埋葬在此。
白发人送黑发人,人生最大的悲剧莫过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