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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朝回门。
姜萱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上，看着对面靠着软垫闭目养神的萧瑾诚，心中不知第几次无声叹气。
她是真的没想到，回门这个自己都并不在意的事儿，这个人居然还是跟来了。
原本，她是打算趁着今日回门，做点儿别的事儿。比如……去趟祥福客栈……不过……
抬头又看了看对面人颇为清隽温润的脸，姜萱深深叹了口气，索性也闭上双眼，靠在车厢内壁休息。
她才闭目，对面的人就睁开了双眼，深深地看了她一会儿，没有出声没有动作，连呼吸都没有一分的不同，竟也就没让此刻没什么防备之心的姜萱察觉。
马车在镇北将军府门前停下，马车外面的萧源才掀开帘子，姜萱便从车厢钻了出来稳稳跳下，而后极自然地取代了一旁站着的温留和仍保持着掀开车帘姿势的萧源，对着正探着身子出来的萧瑾诚伸出手。
萧瑾诚的目光从递到自己眼前的手，缓缓移到她笑眯眯的脸上，却没有动作。姜萱直直地伸着手，脸上的笑意也一分未曾退下。默了片刻，他还是轻轻搭了一下她伸过来的手掌，却没有在她手上多借力，而是用另一只手撑着车厢的木板，迈步落地。
早等在门外，这会儿正迎着过来的莫天烨瞧见这一幕，愣了愣，心头有种恍惚的异样感。
自己妹妹和妹夫的角色似乎有点儿不大对？
这一边，下了马车站稳的萧瑾诚和姜萱自然也看见了迎过来表情稍稍有些微妙的莫天烨。萧瑾诚拢了拢身上的大氅过去见礼，姜萱跟在他身后，面对着对她微笑着的莫天烨，顿了顿，终于低声唤了一句：“大哥。”
莫天烨嘴角的笑意瞬间拉大了一些，萧瑾诚自然也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在自己身侧的姜萱身上滑过，低垂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快进去吧。”莫天烨道：“父亲和母亲已经在等了。”
姜萱一手自然地挽上萧瑾诚的手臂，保持着面上得体的笑意，跟上了莫天烨引路的脚步。
莫霄与李氏高居正堂上座，受了萧瑾诚和姜萱这对新婚夫妇的礼，各自赏了些东西，莫霄与萧瑾诚还能多寒暄两句，李氏除了礼数不错外，一直淡淡的。
不只这两人，姜萱的神色也十分浅淡，好似面前的两个方才受过她的礼的，只是毫不相干的陌生人。整个厅堂之中，反倒是莫天烨和一旁站着的莫予琼最有烟火气些。
萧瑾诚很快便被莫霄和莫天烨引去前厅，姜萱自然要跟着李氏去后院。萧瑾诚离去前，姜萱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他侧头过去，瞧见她从进门后一直浅淡无波的眼瞳里闪着点点星光：“别饮酒，礼数什么的，他们也不会多挑，身子比较重要。”
姜萱说话时，下巴微微冲莫霄和莫天烨方向挑了挑，莫霄站在门边显然也听到了，深深地看了姜萱一眼，没有说什么，莫天烨倒是善意地冲她笑了笑，点头默默应了下来。
另一边被她忽略的李氏眉眼不动，事不关己的样子，她身旁的莫予琼，视线在萧瑾诚和姜萱之间来回打转，对上姜萱交代完后看过来的眼神，不自在地移开视线，轻轻“哼”了一声。
姜萱说完那句话便放开了他的衣袖，跟着李氏和莫予琼进了后院。
莫天烨走到萧瑾诚身边笑道：“瑕妹妹说的是，世子当以身体为重。”说着，声音微微上挑，显而带上一丝调侃之意：“今日府上没有备酒，菜色也比较清淡，正应了她的意思，想来不会怨我们对世子招待不周了。”
萧瑾诚微微躬身：“……多谢大哥了。”
“哈哈！”莫天烨爽朗一笑，看了一眼已在门边的父亲，道：“如此，请。”
另一边。
李氏与姜萱并没有多少话，干巴巴交代了两句便回屋休息了，姜萱也不在意。
略有点儿意外的是，莫予琼没有跟着李氏一起离开，反倒跟姜萱一起留在了花园的亭子里，连丫鬟都被打发了下去。
凉亭中，姜萱和莫予琼面对面坐着，莫予琼看着淡定喝茶的姜萱，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不知过了多久，心中斗争总算告一段落的莫予琼还是开了口：
“莫予瑕……你……这两天……过得好么？”
姜萱挑了挑眉，放下手中的茶盏，看向对面面上微微有些发红的少女。
莫予琼长相娇俏明艳，从小被莫霄李氏，连同长兄莫天烨捧在手心，浑身都带着不知世事的纯粹和天真，性格中的那一点娇蛮和高傲，在镇北将军嫡长女这样的身份之下反倒是无伤大雅的真性情。至少在她姜萱以莫予瑕的名字出现，将她从嫡长女变成嫡次女之前，一直如此。
不同于在军中历练过的莫天烨，莫予琼对她有些许的敌意，不论是为了自己的身份变化还是为了一直宠爱自己的母亲李氏，她都不喜欢姜萱。但同时，她也对她有愧意。她是替她出嫁的，嫁给一个满京城的名医御医都断定活不了太久的病秧子。
“我很好。”
莫予琼对姜萱的回答多少有些意外，想到方才姜萱拉着那个病秧子的袖子的嘱咐，她撇了撇嘴。虽然那个病秧子皮相着实不错，连她都看愣了一瞬。不过……
“那个病秧子……”
“他是我夫君。”
“……”莫予琼被姜萱打断问话，看过去的时候正见姜萱直勾勾地瞧着她，眼里带着一丝丝压迫，竟让她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低下头“切”了一声。
姜萱见对面少女如此，唇畔勾起一个似有似无的笑意：“他很好，你不用担心。”
“？”
听见姜萱主动说话，莫予琼抬起头，表情还有些愣愣的：“可是……他……”
姜萱眉头动了一下，虽然不喜欢莫予琼提到萧瑾诚时的这副嫌弃样子，却到底还是分得清好歹，知道莫予琼多少也是在担心她，觉得过意不去。
“至少如今看来，他很好，我……还蛮喜欢的。以后慢慢相处着，若是合得来，自然不必你再担心，若是合不来，我也不是个会委屈自己的，能过得好自己的日子。小丫头，你就别瞎操心了。”
莫予琼先是愣了一愣，细细地看着姜萱的脸，像是没有料到她竟是真的没有半分勉强和怨怪，反倒瞧着挺舒心的样子，慢了一拍才反应过来，当即脸上一红眉头竖了起来：
“你叫谁小丫头呢！”
姜萱挑了挑眉：“你啊。”
“莫予暇！”
虽然姜萱并不喜欢莫予暇这个名字，但眼前这个脸上泛红被她这么轻易就逗得炸毛了的小丫头着实有趣，让她心里一时间生不出什么芥蒂来。她抬起手在莫予琼反应过来之前十分自然地捏了捏她通红的脸颊，在莫予琼被她这番动作弄得僵住完全反应不过来的时候“噗嗤”一声笑出来：“真可爱。”
天山上她一直是最小的那个，如今才真实体会到小时候三师姐喜欢把她抱在怀里搓揉的心情。真是……很不错呢！
眼瞧着莫予琼就要反应过来，发作开来，姜萱虽然心中小有遗憾却还是很快收回捏着人家脸蛋的手，肃了肃神色：“我饿了。”
“啊？”莫予琼显然被这个突然转折的话题弄得愣住，而后有些懵地随着姜萱站起身：“哦……午膳准备好了，我带你去……”
姜萱今日才知道，镇北将军府的这位大小姐，原来被莫霄和李氏养得这样可爱有趣。极为自然地抬手揉了揉比她略矮了半头的莫予琼的发顶，姜萱眯着眼睛笑道：“乖，快带我去吃饭。”
被莫予琼打发到园子外面守着，却是全程围观了今日回门的大小姐如何逗弄她们小姐的红袖绿招将自家小姐几次的蠢萌样子看得十分清晰。两个贴身丫鬟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想用手捂脸。
她们小姐在大小姐面前的这副样子，好丢人。
午膳后不久，两人便告辞回府了。
回程的马车上，萧瑾诚看着不同于来时，心情显得十分愉悦样子的姜萱，不由问道：“很开心？”
姜萱对萧瑾诚主动发问微感意外，不过还是很快答道：“是啊，发现了个可爱诱人的小姑娘，可惜不方便调戏。”
“咳咳。”
听他轻咳，本坐在他对面的姜萱当即挪到他身边，拉过他的手搭脉。
萧瑾诚反应过来，轻轻动了动手腕：“我没事。”
搭过脉的姜萱点点头，知道他说的是事实，便放下心来。这才有心琢磨方才的对话，眼珠一转，手肘撑在膝盖上侧头看他：“夫君听到我想调戏旁的小姑娘，难不成是吃醋了？”
萧瑾诚身子微微一僵，微微侧头避开她的视线。
“夫君放心。”姜萱仍是笑眯眯的样子：“夫君要是不喜欢，那我以后只调戏夫君好了。”
“咳咳咳……”
马车外的温留和萧源对视一眼，十分默契地装做没有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