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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义尧皱着眉头,“宛秋,你怎么替他说话?官府里的人有几个是为百姓着想的?你想他年纪轻轻,居然还能做到雍州刺史的官位,除了他的出身以外,那定是他亦跟朝中的人同流合污,才会受到朝廷的赏识步步高升!”
吕宛秋沉默不语,置喙他人的事情,对现实又能做出什么改变?她转移了话题:“表姑娘现在怎么样了?”
见她不想谈论这些,韩义尧也觉得自己的情绪太过激愤。
宛秋到底是一个需要受到保护的娇弱女子,他又何必把朝廷政治这些连他自己也看不惯的事情说与她增添烦恼?
“还能怎么样,宛儿自小就跟锦瑟一起长大,虽是主仆,可情同姐妹,锦瑟今日遭此横祸,心里自是悲痛不已,二哥现在姑母家陪她,可我想,这心里的伤痛又怎是能轻易愈合的?”
他说着又担忧地看着她,对她的柔情溢于外表:“还有你,你与锦瑟的感情也好,你刚才又被那件事情给吓着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奴婢无事。”吕宛秋转身步上台阶。
两人进了府,韩义尧尽管担心她,可也不能一直陪着她,因此嘱咐了她回去好好休息一下,便与她分道回了自己的院子。
苏元稚给他煮好了茶水,将茶水放在他的书桌上,她看见那本《脉论》,想起了昨日韩义尧说的话,因此小心问道:“公子过段时间,是回去东林山读书了罢?”
韩义尧正抬眼望着窗外的远山,听了这话,他嗤笑一声:“回什么东林山,我不回那儿读书了,儒家提倡仁政,说什么民贵君轻,推行王道,反对霸道的,可如今这天下,不是正在行着霸道吗?那些得权势的可曾重视过底下的老百姓?今天锦瑟的死不就是事实吗?”
苏元稚不懂儒家主张什么,可也知道韩义尧对做官的态度,与官府对百姓的压榨严苛,她想了想,又问道:“那公子不回东林山,是想去学医?您要去哪儿学呢?”
韩义尧将视线从远处收了回来,拿过那本《脉论》,想了想说道:“我听说名医朱辩现在就在雍州,又听说在东林山不远处的钟山,有个避祸的大夫医术很是高明,或许会去那儿罢。”
他低着头将书翻开来看,不欲多说。
苏元稚便没再说话了,她走了出来,看着外面的天地。
只见天色已渐显暗沉,似是快要下雨了,她在屋檐下坐了下来,然后看着院中的一隅,微微有些出神。
韩义尧去东林山求学是不用带着她的,所以每逢他走了后,这个院中就会清冷下来。
老夫人那边的如雪姐姐有时就会让她帮忙缝补或是做些女红的,可总的来说都是清闲。
府中的主子本来就不多,别的奴仆自然是乐得清闲,领着月银,又不用干活,得了温饱,还很安稳,不似外面乱糟糟的。
可她总觉得日子因为清闲而虚度了光阴。
她跟他们不一样,他们有家,有亲人,有思念有顾忌,可她没有家,亲人也抛弃了她,她孑然一身,所以她不能当一辈子的婢女,她得为自己寻条出路。
她也曾想过认字,可府中会认字的奴婢又有几个?吕宛秋识字,所以得了大家的高看与喜欢,可她要在二公子那边当差,哪里会有空闲过来教她呢?如雪姐姐也识字,可老夫人一刻也离不开她,自然也不能麻烦她。
近日因为沉迷医书,韩义尧在府中多呆了一段时日,她陪着他攻读,夜里听他读书,便刻意地记住了几句。
待到空闲时,她将书翻开来诵读,一个字一个字的认,方法虽然笨拙,可却是她想要的努力,总有一天她要走出这间小小的院子,走到那更宽阔的天地去。
她不要一辈子当下人,她也想当当有奴婢使唤的,溪流里的小鱼也想变成大鸟飞上天去看看云端上的风景……
吕宛秋在房里收拾衣物,韩义晞回来后跟她说了唐宛的情况,因为悲痛,锦筝的情绪也不稳定,韩义晞想着让她到唐家陪唐宛一段时日。
她也正好担心唐宛,所以求之不得,因此收拾了几件衣服便出府前往唐家去了。
日子便在这样低沉的气氛里过了几日,而城中的百姓这几日也都一直在私下热烈谈论着上巳日的那件事,衙门里的一举一动无不受人关注着。
然后,百姓们便看见了,林家派人到了衙门去,但出来时面色很是不好。
第二天林家又派人到了州衙去,随行的还有一位小兵,众人猜测那大概是车骑将军那边派来的,出来时林家的人神色似有放松,而那小兵面色黝黑所以看不出来神色如何,但骑着马一骑绝尘地便飞奔出了甘云。
百姓们交相接耳,都在低声谈论,怕是这林琅要放出来了,车骑将军如今正是朝廷需要倚仗的武将,有兵权又得帝宠,怎好得罪他?
岂知就在第二天放出公告,那林琅两日后将在街市斩首,众百姓们不禁哗然,然后笑声掌声接连响起。
大雨倾盆落下,晤语站在屋檐下,微抬着头看天。
这积蕴了两天的雨终于哗哗地落个痛快了,他的嘴角微微笑着。
赶了几天路的兵带来了一封书信,信中所言带着讨好又暗示不满,主子接过看了几眼,只拿了纸笔快速书写,写的却是弹劾他的奏章,里面列明了他近年来越职违法的几件事例,将奏章装进信封里,让那小兵同样快马带回去。
反击、警告却又放过他,不过是顾虑着现在的时势与朝廷正倚仗着他领兵,但即使如此,也足以让拆信的人吓出一身冷汗。
晤语佩服主子就是佩服在这一点上,没有人能轻易威胁他,想威胁他的,都会反过来收到反效果。
院中的花草树木因为大雨的冲刷而越发的绿得亮了,雨停后,天空会更澄净湛明。
晤言从屋内走出来,看他又是在看天下雨,实在是很不明白:“你怎么那么喜欢下雨呢?那雨有什么好看的?杀敌杀坏人,那才痛快呢!你这看雨的兴致跟我杀敌的兴致,是不是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