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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二:走投无路被迫妥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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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薇城第三道院墙之间的西北角,有一处延辉门,而从延辉门穿过一片园林便是长秋寺。

    长秋寺是直属于皇后统领后宫事宜的内侍机构,以大长秋为首。其中分管琅芳苑、萃鸣苑;掌设司、掌庙司、掌膳司、掌服司等,宫中几乎所有大小事宜都由其分派调遣。

    其中掌服司就坐落在长秋寺宫建群的最里口儿,因地理问题,除了来这里分派领取各宫衣冠穿戴之外,平日里门前经过的人最少,也显得最为僻静。

    他们一身煌炎战甲,肩披尚花锦袍,盔缨下那金漆虎首假面令人望而生畏,所有经过他身旁的内监和采女宫人都会恭敬的退到一边,没人敢正眼看那凶煞的“脸孔”。

    因为她们很清楚,直属御前的獠牙卫可不是好惹的...

    宫中所有的处刑,几乎都是由他们来执行。更为重要的是,谁若是看到假面下的真实面孔,那么结果可想而知,谁愿意和这些冷血没有感情的刽子手亲近呢?

    再加上宫禁之内本就是獠牙卫的巡哨范围,每天都会有三队,两人一队分早、中、晚时段来巡视,宫中的人早就见怪不怪了,敬而远之而已...

    不得圣命无权与任何人交谈的两名獠牙卫,从长秋寺大门径直照例沿各苑、各司巡视,最后来到了掌服司。

    看了看四周后,两人相继迈进了掌服司的门槛。

    出于对他们的畏惧,司监和所有的内监都不敢靠近他们,只能放任其走动巡视。

    而几乎是不成文的惯例,他们在獠牙卫走进掌服司的院落后,司监便赶紧和留守不多的内监采女们快步溜了出去,等到他们离开后再行回来。

    此刻整个掌服司内只有两名獠牙卫。

    见四下无人,步伐稍缓的獠牙卫走上前,指着东面第三间屋门对着绛昀轻声说道:

    “应该就在这里...”

    绛昀微微点了点头:

    “时间不多,我们分头找吧,以免不要节外生枝...”

    “诺...”

    后者拱手领命,两人便分左右各自沿屋开始搜查。

    绛昀推开了左数第四间屋子的门,里面的光线同样十分幽暗。

    层架上摆放着各式各样的冠冕,但也只能看到一个基本的轮廓罢了。

    他将手缓缓放在了腰际系着的佩剑握柄上,一步一步小心翼翼的朝前寻探,可是他看遍了所有的层架和柜子也没有发现丝毫可疑之处。

    他准备结束这间屋子的搜查,转而去往下一间的时候,他忽然觉得自己的右脚触感有些不寻常,低下头一看,他发现脚下这一块拼贴而成的四方灰砖,明显有空鼓感,再踩踩相邻的几块,他明显觉察出不对劲。

    正当他想要弯下腰一探究竟之际,门外传来了动静...

    门被推开了,两个人鬼鬼祟祟的走了进来。

    其中一个便是大长秋耿勒,他的表情似乎很为难,进屋后见并没有旁人在场便对另一人说道:

    “我都暗示了她好几次了,可那丫头不知是真傻还是装傻,就是不点头啊。要不我看这事儿就这么算了吧,宫里已经走失了几个宫女,要是再这样下去的话,你说我这份差还干不干了?”

    另一人是长晋候杨骥的心腹,在甘泉宫当值的内侍监。

    他似乎早就料到耿勒会这么说,一面露出狡黠的笑容一面拉着耿勒的手,将手中装满银两的锦袋放在他的手心:

    “哎哟我的耿大人,这事儿我们家侯爷只能拜托您了,再说了又不是第一次,要是那丫头实在不识抬举的话,那我们可以故技重施嘛,只要用这个之前不饮酒,到那时还怕她不从?”

    说罢,他又从袖袋之中掏出了另一个白瓷瓶递给了耿勒:

    “我们家侯爷不会亏待您的...”

    耿勒能够感受到手心那银袋沉甸甸的重量,他终究还是难以抵御内心的贪婪,将银袋收入内袋之余,伸手接过了白瓷瓶:

    “不过她毕竟是崇训宫里的人,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能乱来的,我看我还是找她再好好谈一谈吧,真要是她不领国丈爷的情,再出此下策...”

    内侍监笑着拱手道:

    “我们侯爷也不想吃强扭的瓜,真要是她识时务的话那当然再好不过,一切就有劳您多多费心了...”

    躲在屏风后的绛昀透过缝隙将他们的勾当看的是一清二楚,而他却并没有露面,直到内侍监离开之后,他才看到大长秋一面咂嘴一面摇头:

    “琉茵啊琉茵,你的命可真是不好,才刚进宫一个多月就被这个杨骥这个老色胚子给盯上了,看来你是躲不过去了...”

    听着耿勒口中提到“琉茵”两个字,绛昀的心头突然一紧,脸色渐渐开始显得有些苍白,呼吸的节奏也开始不受自己掌控,再加上他要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呼吸声要压得很低,使得他的胸口更加堵闷。

    他知道,症状又开始发作了...

    就在他的意识开始逐渐模糊之际,一个声音听起来绵密柔婉却犹如一道惊雷辟中了他的天灵盖...

    “司监大人?”

    耿勒一听是琉茵的声音,而且声音就在抬脚便到的距离,吓得一时之间不知该作何反应,惊慌失措之间他害怕手中的白色瓷瓶被发现,又来不及藏到袖袋里,慌忙间他发现自己身旁的木架上放置着皇帝祭祀时用的冠冕,于是赶紧将白色瓷瓶放在了冠冕下面,但是一不留神还是稍微洒出了一些白色的粉末。

    几乎与此同时,双手捧着裘服的琉茵来到了门口。

    一看到耿勒站在大门内,琉茵先是露出了诧异的表情,随即赶忙对其行礼道:

    “奴婢见过大长秋...”

    做贼心虚的耿勒心神未定,但是仍旧故作镇定的对琉茵笑道:

    “琉茵啊,你怎么来了?”

    琉茵略微将双手捧着的裘服抬高了些,对耿勒解释说:

    “邓嬷嬷说太后不喜欢这件裘服,让我送回来,可是司内一个人都看不到,没成想看到您老人家了...”

    说罢,琉茵便转身准备离去:

    “既然司监他们都不在的话,那奴婢回头再来吧...”

    一脸伪笑的耿勒见琉茵要走,立刻想起了还有杨骥那档子龌龊事没办,眼下正好没有别人在,他便一把拉住了琉茵的胳膊:

    “琉茵你等等...”

    琉茵回眸看着耿勒:

    “您还有什么吩咐吗?”

    一想到前几次琉茵不管真傻还是装傻都没有对自己的劝诱给予回应,耿勒自己也觉得再说车轱辘话也有些难以启齿,可是正所谓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更何况自己给皇后当差,如果得罪了杨骥也对自己没有好处。

    所以他还是只能硬着头皮上前,一面搓手一面对琉茵说道:

    “那什么...琉茵啊,你是个聪明人儿,先前不管你是真不明白还是装傻充愣,有些话咱家还是要和你挑开来明说的,长晋候一直对你...你也知道他是皇后娘娘的亲叔叔,位高权重,不是咱们这种人能够惹得起的,他想和你...想和你单独聊聊,如果...”

    说到这里,耿勒的目光下意识的向盖着白色瓷瓶的冠冕游动了一下,转而有移到了琉茵的脸上:

    “如果你还是不答应的话,日后也不会又你的好果子吃,恐怕就算是太后也保不了你,毕竟你只是一个普通的采女而已嘛,你看...”

    面对耿勒的言辞威逼,躲在屏风后的绛昀恰好可以看到琉茵的侧脸,他能够瞧得出来,琉茵脸上是有难色的,这也不奇怪,谁会愿意让一个老色胚子给玩弄玷污呢?

    满脸虚汗的他同样在等待着琉茵的答复...

    毕竟这次耿勒的话说得在明白过不过了,她只有拒绝和答应两条路可走,再无模糊地带。

    微微紧咬下唇的琉茵,脸色绷得很紧,耿勒看得出她至少因恐惧而动摇了,于是他开始放缓语调哄骗她说:

    “其实这又何尝不是一种出路呢?你说一直留在太后身边能怎么样?只能一辈子做个采女而已,要是你服侍长晋候周到的话,或许还能出宫入侯府落个侧室夫人呢,总比永远留在这里没有熬不出头要好吧...”

    “若是只一次的话...”

    被逼到角落里的琉茵,过了好一会儿后这才开口问道:

    “长晋候何时要见我?”

    绛昀听到琉茵居然向杨骥妥协了,不免微微摇头,可是转念一想这个叫琉茵的区区采女,天薇城里最为低等的婢女,已经顶住了前几次耿勒的引诱,已实属不易。

    不知为何,他开始在内心为她屈服于权势的淫威,进而即将落入悲惨的命运而感到悲哀。

    耿勒听琉茵总算是松口了,不禁喜上眉梢,他一拍双手:

    “甚好甚好,你这丫头总算是开了窍了!”

    说罢,耿勒便上前对琉茵说道:

    “今天陛下要在宫中设宴款待北赵来的世子,朝中众大臣都在,长晋候必然也会列席,我看不如就今天晚上吧...”

    琉茵略加沉思后回道:

    “晚上奴婢不能离开崇训宫太远,太后夜里时常需要奴婢去服侍的,况且之后奴婢回去宫也不想被别人看见...”

    耿勒为此也犯了难:

    “这倒也是...”

    就在他为此而踌躇之际,琉茵又道:

    “崇训宫偏门内有个暖阁,那里平常很少有人去,离太后的寝宫不算远,要是太后找奴婢的话回去也快,不如...”

    还未等琉茵把话说完,已然被解决燃眉之急的耿勒更是乐得连连叫好:

    “难得你想得这么周到,那就这么办吧,我这就去和长晋候说去...”

    说罢,耿勒便喜气洋洋的迈出走出了大门,而琉茵则站在原地。

    久久的凝视着他,直到他彻底消失...

    随即,她微微扭过去,将目光转向了原本盖着白色瓷瓶的冠冕...

    所有的这一切,都被绛昀看在眼里...

    而他从琉茵之后那判若两人的目光之中,仿佛看到了另外一个人...

    那绝不是一个走投无路到任人宰割的人,应有的眼神...

    更为令他感到在意的不止于此:

    这个叫琉茵的采女,方才那难以言喻的眼神,他好像不是第一次看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