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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2019年。
立秋,傍晚。
*
T市的丽杨小区内,一间普通的两室一厅的单元内。
柯唯用镊子从墙角的缝隙里夹出一缕极细微的棉絮装到证物袋中。
三个刑警分别在厨房和两间卧室也提出些许证物。
现场没有大量血迹,相反——只有床上的尸体手腕上一道极深的割痕,及旁边床单上几滴滴落状血迹。
尸体穿着白色雪纺长裙,赤脚平躺于床上,双手自然的交叠搭在腹部上方。
“从尸斑初步判断,死者死亡不超过6小时,但肝温判断却是死亡不小于24小时。”吴冰合上工具箱,站起身向郑晓汇报。
郑晓站在卧室门外,双手叉腰,“这么离奇?”
“还有更离奇的,初步判断死者死于失血过多,致命伤是左手的静脉和动脉血管被割破。尸体没有被移动过的痕迹。”吴冰转头环视整个卧室,继续说:“但这里不但没有大量血迹,床单和地板上连喷溅状或溅落状的血迹也没有。”
一名在客厅搜索的刑警也向郑晓汇报,房内总体整洁、完好,门窗均无人为破坏痕迹。
柯唯把收集到的证物交给小钟,拿出自己的笔记本碎碎念:“独居,无外人闯入,此处是第一现场,没有大量血迹,但是失血至死……”
负责痕检的小钟把屋内每一角落拍照留存。
“咦?”小钟的照相机镜头正对着客厅墙上的其中一张照片。
柯唯闻声,随之投来锐利的眼光。她把照片放进证物袋说:“拿走。”
当晚,T市石宁区分局刑警三队连夜召开关于此次案件的会议。
液晶荧幕一一显示傍晚从技术科整理的物证。
吴冰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说:“从现场的搜集的证物来显示,死者余小颖22岁,死因是失血过多,致命伤是左手的静脉和动脉血管被割破,身体暂时没发现肉眼可见的其他伤口。目前显示单元内是第一案发现场,可没有发现大量血迹及连喷溅状或溅落状的血迹。法医报告估计要后天才能完成。”
柯唯接着说:“现场发现一张身份证,相信是属于死者的。余小颖22岁,户籍所在地为S市。目前搜集的信息显示,死者单身,独居,现场除了厨房的一把水果刀没有发现与伤口吻合的第二件利器,单元内无第二人进入的痕迹。最先到达现场的是负责该区的两名片警。除了血液和血迹的异常,其它条件暂时不适宜作为杀人案处理。”
“这张照片是什么?”郑晓指着屏幕里一张黑白的照片问。
柯唯连忙解释:“当时我看见客厅墙上挂的都是死者的一些艺术照,单单这张是一张老照片,而且里面的人不像死者本人。”
“那是有什么关联吗?”
“额……我会和小曾花时间整理死者的社会关系。”
坐在柯唯旁边的小钟说:“这庄案件很奇怪,死者既然死于失血过多,但现场又没有大量血迹,初步勘查尸体也没被移动过的痕迹。说实话,真的很匪夷所思!所以……现场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能放过。”
柯唯放下笔,悄悄向他比起大拇指。
郑晓又问:“老闵,你呢?”
一直坐郑晓对面的老闵始终是一副沉着的脸容,似乎笃定郑晓必会点他的名,“我觉得——这是一庄极不寻常的案件。照目前看来,唯一的可能是——死者被某种方法或者是说‘抽’,抽干了血。”
郑晓说:“你意思这是一庄预谋的杀人案?”
会议室里的各人除了吴冰露出一致的表情——吃惊。
吴冰点点头:“按照现在为止的证据,这个可能性最为合理。”
郑晓平静地问:“那血呢?”
老闵扬扬眉毛答道:“带走了。”
“带走?”几道声音交织在一起。
柯唯问:“怎么做到的呢?怎么带呢?用什么带?”
小钟说:“死者独居,现场完全也没有第二个人的痕迹。”
老闵眼里闪过一丝凌厉:“不是没有,是我们还没发现。”
郑晓扬起下巴对柯唯说:“明天你和小钟再去一趟。”
“好。”
老闵想了一会儿,“我和你们一起去。”
“好,谢谢闵队。”柯唯微笑露出两边的酒窝,转头对小钟说:“那张黑白照能单独发一张吗?我觉得这张照片有点……奇怪。”
小钟点点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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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1868年。
仲夏,亥时。
*
尤叔没追上小纽。
那小崽子拉着车冲进出码头的人堆里一转眼就不见了。面前是人来人往的马路,搬运工人们推着一辆辆手推车,把刚刚进港口的永兴号的货运到3号仓库。
他开始怀疑自己的嗅觉出了问题,否则怎么会在这个不知名的小地方莫名其妙地冒出远隔重洋之外的,早已尘封心底的那个味道。
内心深处那棵历经几个世纪而茁壮的大树仿佛瞬间被连根拔起。
终究还是同族。
家里就几张木凳一张小方桌和一张矮床。床的上方有一块悬在半空的黑色木板,是用四根麻绳一头拉紧屋梁一头绑着四个角吊起来的。小纽经常嘲笑他睡着睡着板掉下来就能把自己压死。如果他能死,那还真是他的心意。
尤学志把头顶的假长辫扯下,露出光洁的头皮。
一点几乎没人能察觉的响动从墙角传来。
他的瞳仁立即变成湛蓝色,在漆黑的屋内透着幽幽的光。瞬间,他已经咬紧猎物,回到桌边。
月已中天,小纽还没回来。
那个背影和味道,难道真是布鲁斯子爵?那个同样饱受玛蒂尔欺凌的一族。某个秋天的晚上,被红红火焰吞噬的庄园。
带着嗜血与潮湿的气味一只动物拍打了几下翅膀从空中落到屋檐上。
它能看清他,他也能看清它。
两只、三只、四只……它们似在等待命令,一冲而入。
进攻就是最好的防守。
瞬间他已到屋外。
一个黑影站在房顶的瓦片上,金色的卷发,黑色的大衣。
一阵微风拂过他的脸,猛地他瞪大双眼。有人血的气味,而且是他熟悉的。
黑影转过身,月亮之下,湛蓝的发着幽光的双眼,嘴角鲜红。
“我的哥哥啊,尊敬的德?卡伊洛尔伯爵,为什么寄居于这般肮脏的洞窟之中?”布鲁斯微笑着说。
他不答,压着怒火反问道:“小纽呢?”
“谁?小纽?”布鲁斯不由得皱皱眉,而后又舒展开来,“噢——拉车那个小孩?”
“在哪儿——”
“哈哈……”
眨眼,他已在布鲁斯面前并抓住他的衣领。
两人在力量的角逐中纠缠,瓦片不断掉落,打破四周黑夜的寂静。
“当——当——当——,笃……笃……笃……”远处传来打更的声音,“风高物燥,小心祝融——”
布鲁斯湛蓝的瞳孔瞬间收缩、扩大,他用力一推,挣脱尤学志转身跳下屋后的小巷。
尤学志紧追其后,刚站稳,一件东西像断了线的风筝般砸向他。
是人,一个不醒人士、身型瘦小的孩子。
“小纽!”他抱紧小小的身体奔往屋里。
小纽就叫小纽,没姓。在他搬到这所破院子之前,他就已经住在他隔壁的小草房里。小纽有时说自己十岁,有时说自己十三岁。后来听一个住隔壁巷子的老人家说,他大概九岁吧,是他媳妇从山神庙门前抱回来的,当时婴孩啼哭声特别大,觉得将来会是干活的好帮手。可是渐渐地,俩老都觉得小崽子太难教了,经常惹事儿,家里三朝五日就得给人家赔钱。最后别无它法,只有让他自己独自生活。
孩子身体软软的,颈脖处有两个红色的牙齿咬痕,散发着足以让他失控狂醉的味道。
他还有心跳,但正逐渐减弱。
尤学志抱着孩子仰起头,透过残破的屋顶望向月亮。
那些动物又飞了回来站在屋顶的破洞处,一只二只三只……
借着月光,他注视着紧闭双眼的孩子许久,低头咬了去。
片刻。
他一抬头,湛蓝的瞳孔猛地收缩,屋顶的无数只动物同时跃起,在屋子的上空向着同一方向盘旋了几圈,而后飞往西边的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