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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手里捧着米粥边走边琢磨:“这孩子身上尽是刀伤,也不知是经历了什么,待一会细问问他,如果能把他带回垚英山,我或许可以慢慢想办法取出碎片来。清澜神君如果知道我凑齐了天枢魄,他一定会很高兴。”
说到清澜,一个月前,龙神清澜到访垚英神庙,将一个锦囊交给了垚英仙子,他说,“垚英仙子,这是以东海息壤做成的两具义骸,穿上以后与真身相似,可以助你自由行走六界。吾天劫将至,恐无法再助仙子寻找灵魄。若清澜此次有幸渡劫,定不负对仙子之誓!”
清澜的话仿佛还在耳畔,咱们这位土地神虽然生性淡薄无欲无求,但也不是所有人的话都不上心的,除了她师父璇玑星君,再有,就是这位清澜神君了。
对于龙神清澜,其实垚英仙子珞菀菀更多的是感恩之情,当年飞升金仙横生枝节她也曾埋怨过清澜,但细想之下自己修行本也不是为了成仙得道。就像师父说的,过活的逍遥自在,做些自己想做的事情,看看人间美景,才是存在的意义。
那次洪灾龙神手下留情,东海三郡百姓幸免于难。之后,龙神清澜力谏天帝废除天灾,当珞菀菀知道这些的时候,对于清澜已不再介怀了。虽然现在只是个半仙,比起自己之前不断作死的九世,起码这辈子自己还活着。
数百年来龙神清澜亦师亦友,对珞菀菀多有照拂。甚至因为这种特别的关照,仙界有传言说龙神清澜恋慕地仙垚英。珞菀菀心中明了,这位钢铁直神千万年来心中唯有苍生天下和六界秩序,就算心中有柔情也不可能对地位相差悬殊的半仙儿。况且,众人以讹传讹时候,自己更应守本分不能做无谓的妄想。
不知不觉间珞菀菀已走到柴房门口,她的思绪戛然停止。
“笃笃”她轻拍了两下门,说道:“你起了吗,我能不能进来?”
那孩子早上羞得满脸通红的样子,珞菀菀觉得自己还是要注意一下。
“起了。”里面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
珞菀菀推开门,看见那孩子正坐在草垛上,衣服穿的板板正正,头发束得一丝不苟,哪还有一点小乞丐的样子。
她把吃食递给他,那孩子迟疑了一下伸手接了过去。
也不知是饿了多久,他吃得极快,但吃相还算文雅,一看就知道原本不是穷人家的孩子。
吃完了之后这孩子的脸又红了,他小声说道:“你,你吃了吗?”
亏他都吃没了才想起来,垚英仙子心里好笑,说道:“我吃过了。”
“还疼吧,有没有稍好点?”她指着那孩子的腿,示意那他注意伤口。
他摇摇头,又点点头“有点…疼。”
“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我看你不像是穷人家的孩子,怎么会流落到这破庙里?你伤的不轻,是遇到了什么事吗?”菀菀问道。
对面的孩子看着她,从他的眼神里她读到了隐秘的戒备。
“你不要怕,我既救了你定会尽力护你周全。”珞菀菀解释道。
面对这一连串的问题,萧凌的没有脱口而出,长期的颠沛流离让他始终保持着警惕,“我叫子越…凌子越,今年十二,家住尚京,现在…现在家里只有…只有我了…呜呜呜……”
说着说着少年的眼圈红了,哽咽起来。
“我父亲是尚京内的玉石商人,本是想全家迁至瑾原城,不想…路上却遇到了…抢匪,双亲被害,只有我一人逃了出来…”
珞菀菀见他那样子,联想到这少年的遭遇也不免感同身受,柔声道:“那你可有地方要去,有亲戚可投?”
“亲戚?…亲戚也是有的…只是…亲戚在隆城,怕是想去投也难些…”萧凌用袖子擦了一下鼻子。
隆城何在?
一路走来,珞菀菀对于人间的情况有些了解:现在的中洲齐国的皇帝少年登基,沦为国师缘生手中的傀儡。国师忌妒多疑,不仅将燕王独子囚于尚京为质,近年来更是屡派宦官北上监军,放任狄人掳掠边界,引得北境军民怨声四起。最近不知为何,朝廷突然封锁了进入北境五郡的关卡,想去北方已是不易,更别说北方中心——隆城。
珞菀菀本来想征得这孩子家人同意,带他去趟垚英山,现在看来或许可以直接问问他本人了。
菀菀问道:“子越,现在投亲不易,你愿意跟我走吗?我家有点薄田,我们吃饱饭还是可以的。”
姑娘这样说,是萧凌始料未及的,在乱世里自顾尚且不暇,哪有人愿意再给自己揽累赘。看她的样子真诚无邪不像是另有所图,可思及昨夜她的行踪,仍有诸多疑点……
“救命之恩,子越已是感激不尽,怎敢再拖累恩人,子越恳请恩人能告知名讳和安家之处,”萧凌说着缓慢撑起身子要向菀菀跪下:“子越人微力薄,但也希望有朝一日能回报您今日大恩!”
萧凌膝盖还没着地就被抱住了。对的,萧凌没看错,就是面对面的那样,被这个姑娘给抱住了。
“你这是做什么,腿伤要裂开的!”珞菀菀也顾不得那么多,抱着萧凌就往上拽。
现在药已经用光,他膝盖上的口子再裂开的话会很难愈合。
她把萧凌架坐在草堆上,“我叫珞菀菀,你就叫我菀姐吧,我家就在东海边上离隆城也不算远,你不嫌弃的话就跟我一起过吧,等北境封锁解了我送你回去。”
突然被问及凡名,菀菀想到师父曾讲过捡到自己的情形:她在庙门前发现了被遗弃在那里快要冻死的孩子,当时心里想着,这么一丁点的小娃儿生命力倒是很顽强,就叫菀菀吧,好养活。
珞菀菀看着眼前这个孩子,仿佛就像是看到了当年的自己。她心里想着,如果这孩子愿意留在垚英山,那就教给他一些安身立命的本事;如果他伤好了想走,那就清除了记忆送他回隆城。
“我原也是个孤儿,跟着师父跑江湖给人看看病,后来师父走了,家中只我一人,没什么负担的,你就跟着我吧。”
萧凌心一直在扑通通的乱跳,除了我叫菀菀这句话,别的都没听清,他除了讷讷地点点头,不知该再作何回应。
“回我家和去隆城是一个方向,咱们收拾收拾出发吧!”
见少年答应了,珞菀菀立即开始收拾包裹,恨不得飞回垚英山去,仿佛那回封地的溜光大道上写满了“仙生圆满”,“光荣转正”,“飞升九天”……
为了快赶路,菀菀选择了一些偏僻的近道,小道自然是比不得官路那样平坦宽阔,此时菀菀才意识到,大神做的义骸是如此的非同一般:她左手一个包,右手一个包,身后还背着个萧凌,在崎岖的小路上健步如飞,这小小身板简直是一个壮汉的人物属性。
“菀姐,你还是把我放下来吧。”这一句话这一上午上午,萧凌已经不知说了几回。
菀菀没有理会他,心里嘀咕着:大户人家的孩子事儿就是太多,现在既是落了难,便顾不得那么许多,当然要怎么方便怎么来。
“子越,再忍一会,走过这段就歇了。”菀菀说道。
“…”萧凌没了言语。
日头上了中天,二人到了一间城隍庙。
菀菀放下萧凌,架起火堆热了两个窝头,又煮了点红糖水。她掰了小半个窝头留给自己,剩下的都给了萧凌。
这个孩子倒是挺义气的,如果自己不吃东西这孩子也坚持不吃,菀菀实在拗不过他,只好吃点意思意思。
当初用乾坤盘测到这最后一片灵魄的位置,菀菀便急吼吼的跑下了山,本想着就是个予求予取的事,哪知道会是这么难。幻幻说的对,这世间哪有什么现世安稳、岁月静好,都是清澜在替她奔走为她分忧。
萧凌三两口就把窝头吃光了,半大的孩子正是能吃的时候,亏了卖窝头的老板心善,不光多给了两个,还舍了一大块红糖给她们。
菀菀掏掏兜里,摸出了一个铜板,心中不由得慨叹:师父诚不欺我,钱不是万能,可没了钱是万万不能!
菀菀坐在庙门坎上发呆,她看看天又看看地,才注意到鞋子磨开了线,于是拿出针线来纳了几下,随意趿拉在脚上,她对萧凌说:“子越,你先歇一会,我去找着吃的。”
珞菀菀刚要出去却被萧凌拽住了:“菀姐,我不饿,你…也歇一会吧…”
“我很快回来。”菀菀本想拂去萧凌的手,却发现衣角被这孩子攥的紧紧的。
“别闹,你不饿,我也饿了,我去去就回来。”菀菀不耐地说道。
“……”萧凌才不情愿的松开了手。
菀菀在附近的田野和荒地里,把树木草皮都翻了个底朝上,只找到些茧蛹,她本想着挖点地里农人剩余的红薯白薯。可这一路走过来,菀菀发现自己是想得太好了,地里比她的兜还干净,甚至挖了几次鼠洞,连老鼠的粮仓竟也是空的。
几日来,医食不继和长途跋涉让这个孩子的身体越发的虚弱,性情似乎变得也越发敏感沉默,生存的问题让菀菀不得不考虑到附近的镇子里去弄点补给。
深秋的午后,太阳无精打采的,阳光照在同样无精打采的萧凌的脸上,他坐在蒲团上目不转睛地望着门外,冷风穿过他的小薄棉袄把他冻得透心凉。菀菀走了很久,久到萧凌开始心慌起来,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念头结成了一团。
“她去做什么…她有些可疑,看起来不像是普通的农女…”他低头看地,又想着:“可是她救了我。”
“她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危险?…这荒山野岭常有野兽出没,她一个小姑娘家莫不是遇上…”他又抬头望天。
“或者她只是不想要我了!”他攥紧拳头。
这念头一萌生出来,便像野草一样疯长,缠住了萧凌。
“是呀,自己活着都难,干嘛还拉着我这个累赘…”天越发的冷,萧凌的心里却火烧一样。
“走了也好…”
萧凌嘴上嘟囔着,可心里偏生出的都是委屈,菀菀明明说要一起生活的,是她说的。
萧凌攀着供台站了起来,一只脚一跳一跳的蹦到门口,他想再往远处看看。
太阳西沉得没了踪影,晚霞把天空烧的通红,萧凌在门口杵成了一尊蜡像。
一个熟悉的身影倏忽跃入眼帘,远远的,一蹦一跳的向他来了。
萧凌瞪着眼睛盯着那影儿,生怕自己一眨眼那影子一闪就会没了,他赶忙喊了声:“菀菀!”
“子越!我回来了!”那影儿冲他挥挥手。
再近看,正是灰头土脸的菀菀,一身的衣服没有一块干净的。她神采飞扬地冲萧凌挥挥手里的布袋子,大声说着:“子越,子越,我们有饭吃了!”
萧凌觉得眼窝有些热,嗓子梗得难受,他说道:“你去哪儿了?!”
是去讨饭挨了打么?还是被人欺负了?怎么弄成这样子?萧凌满肚子的话想要说,到了嘴边只剩一句:你去哪儿了。
“朱雀山。”菀菀说到。
听到“朱雀山”三个字,萧凌脸色一沉,说道:“你去朱雀山做什么?那里有毒蛇,你不要命了吗!”
朱雀山位于宁江城和云州交界,距他们所在地有十余里,山上怪石嶙峋,荆棘丛生。山中产一种怪蛇,名红灵骨,头有三菱周身通红,其体型细小但剧毒无比。此蛇有毒但也可入药,引得不少捕蛇者前来,但即使是最有经验的捕蛇人也常会命丧朱雀山,因而此蛇价值自不必说。
“我就是去抓毒蛇啦,你也知道这朱雀上的红灵骨吗?”菀菀得意的说着。
“哇,我跟你讲,这家伙简直太贼了,我拿着个老鼠趴在它洞口守了两个时辰才把它引出来,我差点长在土里。”菀菀沉浸在抓蛇的成就感中,完全没注意到萧凌越发暗沉的脸色。
“我不知道…”萧凌有些懊恼,他不知道菀菀竟冒险去抓蛇,他不敢去想如果她出了意外的后果。萧凌也为了自己的狭隘和无用感到羞愧,还猜度她丢下自己跑了。
他伸手摘掉了菀菀头发上的草叶子,她那脏兮兮的样子滑稽极了。萧凌看着她笑了,笑得眼圈发红,她沉声说道:“菀菀,谢谢你……”
菀菀心想;这个拧巴的少年竟然饿哭了?
她赶忙扶着他进屋里,说道:“都怪我,为了抓蛇忘了时辰,你等急了吧?我在山里捡了不少好吃的,我这就去做。”
萧凌乖乖坐在蒲团上看着菀菀忙里忙外,心里越发期盼着以后能一直一起生活,暗暗下了决心,等身体好了就带着菀菀回隆城,过好日子。
火苗噼里啪啦的作响,夜里萧凌又发起了高烧,他嘴里含混地梦呓着。菀菀蹲在火堆边上悄悄把手伸进了灰堆里,很快这义骸便被烘热起来,她掀开被角小心翼翼的钻了进去,从背后轻轻抱住了萧凌想给他取暖。
“等进了城再扯些布料给子越做身厚棉衣。”珞菀菀自言自语着:“师父,我也捡到个孩子,我想把他养大,再教他一些糊口的本事……”
那少年却悄然睁开了眼睛,默默望着窗外皎洁的明月,明月亦不知他心底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