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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话一出,本是寂静的赛场中犹如被投放了一枚炸弹,瞬间沸腾起来。
“这人是不是疯掉了?”
“还有敢上去挑战的?”
“他是我们武道系的吗?怎么没什么印象?”
懦夫之中忽然站出来的勇敢者往往被看作愚蠢。
千人的演武场中,唯独楚天佑没有轻视这份勇气。
他直视着观众席当中那个鹤立鸡群的身影,正色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武道系,杨抑。”
声音不大,却让场内的所有人都记住了这个名字。
但杨抑却有些不太适应这种万众瞩目的场景。
从小到大他从来都是一个透明的人,他所适应的是无人嘘寒问暖的孤独。
眼下的这份瞩目让他很头疼,所以他转身离开,那管背后是如何的幸灾乐祸,如何的窃窃私语。
但他甚至暗暗期待着这份头疼不要停止,因为他知道,如果连头都不疼了,这座城市中就真的没什么疼自己的了。
身后,楚天佑也不再是那副桀骜不驯的嘴脸,静静地看着杨抑那消瘦的背影一步步的走向出口,眼中突兀的闪过一丝期待,口中念念有词:“他一直都是这么勇敢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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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彻底离开这座如同囚笼般布满压抑的擂台,杨抑看着眼前熟悉而又陌生的场景,恍若隔世。
擂台外,秋风飒爽依旧,落叶密实的铺满了条条小路,三三两两的学员在塑胶跑道上演练着基础拳术。
脸上血气上涌所产生的潮红尚未完全褪去,不过人却彻彻底底清醒过来。
这时的他那里还是方才人群当中唯我横刀立马,敢为天下先的英雄,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少年人罢了。秋风裹挟着浓重的愁意掠上了眉头,其中却又有不悔二字清清楚楚的镌刻着。
“这是我第一次为自己的事情做决定吧。”
杨抑喃喃着自言自语,回味着他十六岁往前的人生,大概称作人生不如称之为经历来的更准确些,被推着走的经历。
北疆本就是湛蓝星上最贫瘠的地区之一,而自己所在的北疆小村落,云灵村则更是破落的可笑,没有高楼大厦,没有灯火通明,甚至连这座北宁城中几乎是人手一件的手机,自己在云灵村活了十六年都不曾见到过。
不到百户的村子坐落在群山当中,甚至杨抑来到这座北宁城上学,生生是走了两天两夜的山路才搭上了一辆能抵达北宁城的大巴。
村子里都是些风烛残年的老人,所幸尚且能自耕自种自食其力,村子里唯一的青壮年叫勇叔,也是村里的村长。仗着一身好体魄,常常能进入山林深处拖出些些动物,给这粗茶淡饭的村子里添些荤腥。
无父无母的杨抑吃百家饭长大,由于村中没有同龄人,他也不会对父母感到好奇。平日里就住在勇叔的那间破土屋中,有肉食了倒是能第一个吃上,日子倒也算幸福。不过常常被勇叔训练的筋疲力尽,吃尽苦头。
儿时的他更是因为修炼屡屡遍体鳞伤,当他满身伤痕的问勇叔自己为什么要修炼时,勇叔总是意味深长的说:“男子汉大丈夫,总该出去看看的。”
直到这一年,勇叔塞给他一张通知书,不由分说的让自己离开了家乡,来到了这座陌生的北宁市,进入了北疆军事学院。
这一年中,杨抑知道了每个孩子都会有父母,而自己没有。也学会了被奇奇怪怪的眼神所包裹,那就躲在角落里与世无争。
“如果能被楚天佑杀掉就好了。”杨抑心里想着,被杀掉的话或许就能知道,为何自己没有父母,被杀掉的话或许勇叔会来接自己回家吧。杨抑想告诉他:“我不想修炼了,我想做一个平凡人。”
毕竟,北宁的人心太冷了,那些眼神从身上划过的时候,要比澜沧江的江水更凉。
浑浑噩噩的走出去了也不知多远,杨抑猛然一回头,学校已经是看不到了。
倒是门前那尊高达百米,直入云霄的雕像仍然依稀可见轮廓。
那是为了纪念北疆军事学院的创建者俞摧城所建造的雕像,一比一比例所建的七级机甲“捍卫者”号。
哪怕已经走出很远,杨抑依然能感受到扑面而来那种压迫之意。
一如蜉蝣,欲憾参天大树。
“真想知道能和七级机甲战斗的武者又是什么样子。”
忽然,一辆造型炫酷的银色跑车一个急刹后稳稳的停在了杨抑的身侧,杨抑扭头看过去时,车窗正缓缓的下降着,露出一张精致的脸庞。
“喂,你等等。”车上的不是别人,正是刚才擂台上重伤的南宫云若。
杨抑轻轻的哦了一声回应,停止了脚步埋低了头,震惊着如今的医疗手段之发达,方才擂台上自己亲眼所见的重伤员如今不过一个小时,就已经恢复的近乎毫发无损。
南宫云若推开车门,走下车打量着眼前这个似乎有些木纳的男生。如果不是有人在电话里告知自己场中发生的事,她甚至都不会知道武道系中还有这样一号人。
这个平日里其貌不扬的同学蜡黄的脸上透露着营养不良的讯息,裹在身上的厚袄子千疮百孔又不乏缝补的痕迹,拳锋上层层的茧子更说明了这男生八成连医疗药水都未曾用过。
南宫云若欲言又止,一股子名为心疼的情绪翻涌上了心头。这样的一个人,是如何敢去接下楚天佑的约战的?
见她半天不说话,杨抑打破了沉默,低着头的脸上看不到表情:“同学,请问你有什么事情吗?”
南宫云若美眸闪烁,略带迟疑的说道:“我是想来谢谢你的,如果不是你站出来,武道系可能真的要名誉扫地了。”
杨抑点了点头,转身就要离开。
“你打不过他的,再过两天就放长假了,要不然开学的时候..你不要回来了。”像是下了什么天大的决心,南宫云若冲着那个离开的背影喊道。
“我会准时出现的。”风中传来的嗓音有些沙哑。
南宫云若没有再劝他,她能理解这份勇气,也明白自己这种劝他避战的方式对这少年而言已经无异于羞辱。但又如何能让她眼睁睁的看着这个身上写着“不容易”的少年去送死?
“你去哪里呀?我送你吧。”她孜孜不倦的释放着善意。
渐行渐远的背影没有回头,摆了摆手示意着自己并不需要。
她没有看到杨抑咬紧的牙关,要去哪里?那里是少年心底最幽幽的秘密,是有关自尊的最后一层遮羞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