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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掌柜,今年年初,怎没见您来府中报账?”
赵海棠其实并不确定府中报账的细节,但就单单那些多出来的库银,她就觉得这账本干净不到哪里去。
果然,赵海棠话音刚落,秦善卿藏在袖子里的手,就一个劲儿的开始抖。
“回东家的话,年初小的伤寒病重,实不敢去府上叨扰,生怕渡了病气给大奶奶。”
果然,赵海棠来得突然也问的突然,这小老儿连个像样的理由都没编好。
“秦掌柜多年来,真是辛苦了。也不劳秦掌柜,今儿我既来了,总得带些什么走。不妨您收拾收拾,这过去十年的账本,我就一并带走了,也省去了您诸多麻烦。”
赵海棠语气微冷,字里行间虽算得上客气,可面色却黑的吓人。一旁的沈琪云瞧见赵海棠这架势,大概也知晓了好友的心思,她叫来了刚刚跑堂的小哥,轻声说了两句,那小哥听后连连点头,揣着她解下来的玉佩,一路小跑出了门。
“小东家,这……这账本多年来,一直是大奶奶在管理,这……”
秦善卿面露难色,这账本,他们是做平了,可绝经不起细查。况且,这几年他暗自调度走动关系的银子,如果小东家要盘库存的话,一定是包不住的。
想到这,原本只是手抖的秦善卿,两条腿也有点站不住了,不自觉得扶了扶一旁得高桌。
“哼!秦掌柜,你的意思是,我没权利看账本?她大奶奶,能做的我得主?”
赵海棠直接把茶碗摔到了地上,碎了的茶碗混着滚烫的热水,都泼到了秦善卿身上,秦善卿吓得直接跪在了地上,瓷片刮伤了膝盖,渗出点点血迹,他也丝毫不敢动。
“大小姐,小的断然不敢这么想啊!”
秦善卿哆哆嗦嗦的磕头,赵海棠却连眼皮都没抬,她只是悠悠的斜了斜身子,靠着一旁的软枕,半眯着眼睛,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边!”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几个穿官服戴官帽的人,迈着整齐的步子,站了满满的一屋子。
“沈琪云,你干什么?抄家啊?”
赵海棠没好气的甩了沈琪云一句,沈琪云尴尬的吐了吐舌头,除了官兵,她还能调的动谁来给她搬这近十年的账本?
“秦掌柜,起来吧,带上人,去把账本找出来。记住,可别缺了页少了角的,不然……”
赵海棠瞥了一眼地上破碎的瓷片渣渣,威胁的意味十分明显。
“是是是,老奴不敢,不敢。”
秦善卿早已面如死灰,刚回来的跑堂小哥上前扶了扶他,他才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
“今日的事情,谁说出去,斩。”
赵海棠留下一句话,便拽着沈琪云离开了当铺。
后来,据说是长公主怕赵海棠平日在王府太闲,为了给她解闷儿,轰轰烈烈的运了三四车的诗书字画,满载账本的马车,就这么堂而皇之的驶进了王府。
另一头,原本还高烧不退的雷渡,几碗苦汤药下肚,气色也跟着好了不少。
“水……”
雷渡抿着干破的嘴唇,嗓子有些沙哑,头很沉。阳光晃得他不得不微微歪头躲闪。床边,熬了一夜的石头早就精疲力竭的睡了过去,完全没有察觉宋朝颜什么时候进了屋子。
“雷渡哥哥,你醒了!”
宋朝颜前脚刚迈进屋子,便看到转醒的雷渡虚弱的张着嘴说着什么,她赶紧两步并作一步的走到床边,试探性的递上了水杯。
“咳咳咳……”
许是没有伺候过谁喝水,宋朝颜端着水杯,灌也是的送进雷渡嘴里,雷渡呛得直咳嗽,倒也算是解了口渴,只不过脑子依旧昏昏沉沉的,疼的难受。
“少爷,您醒了!”
床边昏睡的石头,被咳嗽声吵醒了,他揉了揉眼睛,言语间充满了欣喜。
“是你一直在照顾我?”
雷渡嗓子哑的厉害,这句话几乎是气音儿喊出来的。可他的双眼却闪着精明,黑眸审视着眼前的女人,眼神中透着深深的疑惑。
“是呀,雷渡哥哥,昨儿你可什么都喝不进去,药碗都摔了两三个,可急死我了。”
宋朝颜直接坐到了床边,雷渡挣扎着想要起身,可毒性刚褪去,身体太虚弱,刚勉强坐起来,便是铺面而来一阵的头晕。
“少爷……”
“嗯?”
“您是不是饿了,我去端些清粥吧。赵大小姐说……”
“确实应该喝些清粥的,石头,还不快去端来!”
一旁的石头眼看着宋朝颜睁着眼睛说瞎话,本想反驳,可宋朝颜警告的眼神让他径直吞下了原本想说的话。
“辛苦郡主,臣有罪。”
雷渡揉了揉太阳穴,背后的伤口撕裂着疼,让他即使头晕也能保持着些许的清醒。昨晚他病的迷迷糊糊,恍惚间,他确实看到一个女子在他床边守着他,给他喂药。他很抗拒那股子苦味。可还没等他反抗,那股子味道竟在嘴里,变成了蜜糖般香甜。
他记得女人的手指冰凉,一直不停的在给自己换头上的帕子,他以为那是赵海棠,他以为……
雷渡低着头,冷冷的脸色里,掩饰不住的失望。
他伤成这样,两个人仅一墙之隔,难道,她就没想着过来看看他吗?
“雷渡哥哥,干什么这么客气。叫什么郡主,怪生分的,叫我朝颜就好。”
宋朝颜红着脸,这是她第一次这么和外姓男子说话,心里难免也有些紧张。
“臣不敢。”
雷渡轻轻甩开了宋朝颜拽着的双手,只这么一个动作,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让他不自觉的又是一阵的猛咳。
宋朝颜的手,就这么被雷渡甩到了一边,连同她好不容易鼓起来的热情,也都跟着碎了一地。
“哎?大……”
“嘘!”
门口,赵海棠怀里抱着两个瓷坛子,瞧了屋内的人两眼,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赵大小姐!”
“石头,这坛子里是外敷的草药,你拿去给你家公子敷在后背,七日便好。”
“大小姐,您不进去吗?”
“不去了,我……身份多有不便。”
赵海棠炫耀似的拍了拍药坛子。
“别说是我送来的啊!”
潇洒转身,她也想去看看他,他昏迷着的时候,可以,如今他醒了,便不可以了。
赵大小姐身份不便,宋郡主一个姑娘家却毫不介意的登门入室。
石头放下保温盅里的清粥,抱着药坛子转身进了偏厅,等他回来的时候,宋朝颜已经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夜深了,一墙之隔的聆香阁里,依旧灯火通明。
“大小姐,这都过了三更天了,该歇下了。”
书桌旁,赵海棠紧皱着眉毛,一页又一页的翻着账本,刘妈妈怀里抱着一件毛茸茸的大氅,轻轻的披在了赵海棠的身上。
“你快去休息吧,我再看一会儿。”
赵海棠没有抬头,她只是粗略的翻了翻往来的账目,就有这么多问题。
这当铺总共不超20个伙计,怎得每月的银钱开销都要上百两,不仅如此……
赵海棠抬手,拿起一旁的朱砂笔,在页边角的一个地方,轻轻的画了一个红圈。
翰轩茶馆,这家几乎每个月,都有数十笔小额银钱往来,虽说当铺有时候招待客人,与茶馆有交易,也在情理之中,可这大大小小的业务加在一起,近三年就有几百笔往来,上千万两的开销,这就不正常了。
这个茶馆,背后究竟是什么人?赵海棠顺着这条线,在厚厚的账本里翻了一整夜,终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名字。
“沈知。”
赵海棠发泄似的把账本甩在了桌子上,刚好刘妈妈抱着一盆洗脸的热水进门。
“大小姐,您这是还没睡还是起早了?”
刘妈妈把热水盆放在一旁,一脸关切的上前,接过了赵海棠手里的毛笔,轻一下重一下的揉着赵海棠的肩膀。
赵海棠仰着头,闭着眼睛,脑子却不停的缕着账本中的思绪。
当铺近些年转出去的钱,一半儿流进了鎏金山庄,那是二叔名下的产业,还有一半儿,全数记在了翰轩茶馆的名下,而这家茶馆,最大的客人,是沈知,这个不理朝政的闲散王爷。所以,他沈知究竟跟翰轩茶馆有没有牵扯,还是说,一切都只是巧合而已?
“呦,赵大小姐,一大早便在这用功?”
门口,一个低沉的男人声音传来,原本还闭目养神的赵海棠,猛地睁开了眼睛,像是一只炸毛的猫咪,瞪着的眼神里满是不善。
“呦,今儿是吹的什么风,怎么把堂堂沈大王爷给吹到我这来了?”
赵海棠起身,并没有想要行礼的样子。沈知一大早跑过来,她可不会觉得他只是来讽刺揶揄的,常言道,无事不登三宝殿,说的就是这种人。
“哼,本王的侧妃,嘴倒是一贯的毒啊。只不过本王想起,洞房花烛夜那晚,有些事情还没做……”
沈知上前两步,拉近了与赵海棠的距离,沈知呼出的热气喷在赵海棠脸色,赵海棠不由得后退了几步,这沈知不是唯恐避她不及,今日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