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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天空终于放晴,冬日里柔和的阳光倾泻下来,带来舒心的暖意。
与此同时一队约莫三千人的队伍自尼丘山北面的山口进入卞邑的辖区,距离卞邑已不足十五里。
“首领,我们与鲁人一直相安无事,各取所需,如今何故要去招惹季氏呢?”侍从问道。
“那莒向才那点人又为何要去偷袭费邑呢?”伯有轻抚手中的剑柄,担忧道,“今年格外冷,入冬以来大雪连连,来不及搜集食物以作储备,我怕族人难以撑过这个冬天。”
“那为何不向邾国索要粮食,反而兴师动众去攻卞邑。”侍从有些疑惑。
“邾国那点粮食自足尚且艰难,如何能拿出粮食给我们,要是把他们逼急了殊死抵抗,伤亡可就大了。但卞邑就不同了,季氏要讨伐南蒯,便在那囤积了不少粮草,加之卞邑守备空虚,城墙低矮,我多带人马前去,其势必妥协,不欲与我多交战。”伯有向远处眺望一阵,却是还看不见卞邑。
一旁闻言的夷人也插话道:“我听说前几天,莒向可是掠取了足足一万石粮食,够他那点人吃大半年了。我们再怎么也该向季氏索要个两三万石吧。”
说话间,探路的族人来报季氏人马已经发现了他们。
“无妨,不需一个时辰便能兵临卞邑城下。传令下去,不准劫掠沿途村落,违者鞭笞五十。”伯有闻讯吩咐道。
众人闻言皆是面面相觑。
“首领这是何意啊。”
“我也不知。”
而十五里开外的卞邑城中,季意如此时却还在为鲁国混乱的尺度而恼火。
“筑城用的是大尺,怎么田亩就用的小尺。一匹布在鲁东用大尺,到了鲁西还要换成小尺!尔等意欲何为啊?是嫌不够麻烦!还是都想在尺度上大做文章,谋取私利!”季意如狠狠地将记账的竹简甩到地上,怒道。
“这、这一贯如此。”掌管账簿的文书匍匐在地上声音颤抖道。
季意如闻言一脚将其踹到在地,骂道:“一贯如此!我看你是没带脑子!”
正说话间,又有小卒来报。
“报——夷人自南面直奔卞邑而来,距此已不到十五里。”
季意如深吸了口气,忍住不怒,问道:“来了多少?”
小卒回道:“不下五千。”
众人闻言均是倒吸了口凉气,夷人的战力可不是寻常士卒可比的,非得是数年的老卒才能应付,然而眼下卞邑士卒绝大多数还是今冬新征召的,如此,真是想想都令人心生寒意。
季意如还不甘心,又问道:“多少?”
“不、不下五千。”
季意如闻言心中一狠,斥道:“来人,拖出去斩了,此人谎报军情,乱我军心!”
话音刚落,便有侍卫将小卒制服,拖出门去。
“啊——宗主饶命、宗主饶命啊!”
众人见状也都不敢吱声,只等喊声远去,樊池才出言道:“来报时不足十五里,眼下恐怕不足十里了。”
季意如点点头。“传令!所有士卒登上城楼。”
不多时,随着各营士卒备好剑弩,各就各位。季意如与诸位家臣便都也登上城楼。
看着城墙上稀稀拉拉的士卒,季意如不由扶额。仅凭这么点人手,真是难以想象如何能够将这仅仅四米多高的城墙守住。
只是季意如再如何祈祷,该来的还是来了。天色晴朗,远远望去,夷人的队伍已然依稀可见。
“华织,你是卞邑司马,此间战事便交与你来指挥。”
“诺!”
季意如说着便与家臣们进入城楼里,商议对策。
苫夷率先提议道:“夷人最善于山地丛林中作战,如强行攻城者少之又少,我意坐而待之,只等孟孙的兵马赶到,便出城夹击之。”
栾平闻言摇头道:“不然,孟孙兵马虽至,势必乏困,战力大减,恐一触而溃。”
正当众人陷入困境时,忽而又有小卒来报。
“报——夷人约有三千上下,据此不足五里,只是……”
得知夷人只有三千,众人也都稍稍松口气。
“只是什么?”季意如问道。
“只是有些奇怪,这些夷人却未曾劫掠沿途村舍。”
闻言,苫夷嘿笑道:“还有这等怪事。”
“夷人此举乃是阳谋啊,途经村舍而不掠夺,一来,便是证明其有协谈之意。二来,便是挟庶民之安危为质,若宗主不允,他便大肆掳掠一番,随后扬长而去。只是如此打算,该是未曾料想宗主来到卞邑,也未曾料到卞邑之外还有援军未至。若孟孙及时赶到,夷人的谋划便成泡影。”栾平思索片刻看透了其中缘由,轻笑道。
“那便再等等,且看他如何行事。”季意如点点头,看向邱硕,吩咐道,“邱硕,你速派人前去告知孟孙,切不可独自与夷人开战。”
而此刻夷人队伍中,却是或喜或忧,两种截然不同的景象。
“首领,想不到卞邑城墙如此低矮。”
“对啊,还等什么,攻城便是了。”
与族人的欣喜相反,伯有却是觉着奇怪,一来是卞邑城楼上的士卒虽少,但仍比他预料的多了一倍有余。二来是他率族人前来,却不见鲁军有丝毫慌乱。不过他牢牢占据了主动,纵然有不利局势,他也完全可以全身而退。
“再等等吧,且看季氏如何行动。”
于是乎,两军就这么近乎诡异的保持沉默,互不交涉,也不相攻。
“怎么,夷人还未有所动作么?”季意如询问来报的华织。
“暂时没有。”奈何华织还被蒙在鼓里,很是疑惑。
“看来他是认定你会请降。”季意如微微一笑,看向樊池,打趣道,“也是,倘若我并未来此,也无孟孙援兵,凭借卞邑千余士卒,恐怕夷人的计划便真就能成了。”
“对了孟孙援军行至何处了?”季意如不再取笑樊池,转而看向发懵的华织。
“方才传来消息不足五里了。”华织回道。
闻言季意如总算有了几分把握,悬在心中的大石头这才落了地。“好,夷人想要谈判,我成全他便是,何人愿往啊?”
一个中年男子出列道:“臣愿往。”
季意如眼见其人如此果断地站出身,点点头道:“好!”
不多时,城南夷人营地。
正当伯有倍感焦虑,以为血战必不可少时,忽有侍从前来禀报。
“首领,城中来了个使者。”
“使者?总算是来了。”伯有吐出一口长气,“让他进来。”
片刻,一个中年男子不急不缓地走入大帐。
“在下曹谌,拜见首领。”
伯有摆出一副胜券在握的架势,笑道:“哦,眼下两军对垒,局势万分危急,樊池派你前来,欲降乎?”
“首领说笑了,卞邑城池虽小,亦有士卒三千,国人五万,贵军虽强,然我等殊死一搏,结局犹未可知。”曹谌也轻轻一笑,盯着伯有双目坚定地说道。
伯有闻言摇摇头,起身走到曹谌近前,讪笑道:“是么?据我所知,莒向大败南蒯,这会儿恐怕已向卞邑袭来。莒向为人可不像我这般温和,沿途村落必定是为之劫掠一空、房屋民居多半也是焚烧殆尽。卞邑不欲投降,那我再等等便是。”
“不巧,我也听说孟孙氏已派车兵三千驰援卞邑,距此已不到五里。首领想要等待,那我便陪您一起等。”曹谌却是不为所动,沉声说道。
伯有闻言心中一凛,的确是不曾想到樊池竟然还有援军,面上却是丝毫不退,狠狠道:“你在威胁我?”
“非也,非也,在下前来是为首领指条明路的。”曹谌拱拱手,出言劝道。
“这么说,我还要感谢你了。”伯有越过曹谌,走到门口,望了望不远处的城楼,“别说这些没用的,你自有援军抵达,也必然疲惫不堪,我军以逸待劳,岂有不胜之理。想必你也知道了,非到万不得已,我也不欲开战。这样吧,我开个价,两万石。”
“五千石。”曹谌摇头道。
伯有回身看曹谌,退让一步道:“一万五千石。”
“八千石外加专设通商之市。”曹谌依旧摇头,稍加了些价码。
眼见曹谌不为所动,伯有起了杀心,正欲拔剑,又有侍从上前附耳道:“首领,西面有一支不下两千人的军队赶来。”
曹谌见状看向伯有,正色道:“如何?”
伯有闻言狠狠盯着曹谌,咬牙切齿道:“你这人有些胆量,不错,着实不错。那便签下盟誓,免得你翻脸不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