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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敏的目光交织在程安国身上,满腹的寂寞哀愁翻涌,撒泪说道:“如果是我先遇见了你……”
程安国不忍睹之,别过脸去,道:“你走吧!”
就在这种时候,李斐到了,她来得匆匆,脚不沾地,像一把利剑直刺过来,把两个人之间的那股子氛围打断了。
此时宋多福还在生孩子啊,见到许敏就这么赤啦啦的站在宋多福的产室之外,李斐也是恼火了道:“贾夫人,至少至少,这一家的女主人不会欢迎你踏入此地。你这样做一个不速之客,也太过失礼了吧。”
许敏微仰头睁大着眼睛,把眼中的泪水收了回去,才向李斐欠了欠身道:“我带了稳婆来,算是我冒犯了这家女主人的赔罪之礼。”
自称了有罪,人过来赔罪,把礼也带了,这一句话就把自己兜了回去,还真是轻松。李斐先让和她一起过来的两位妇人进去帮忙,然后才兴师问罪道:“小梅说,你和多福发生了争吵,还动了手?”
程安国看许敏的眼神一下子就锐利了。
许敏可不承认这个说法,向李斐大大方方的道:“想必王妃也是知道的,程大人在不久之前曾有恩于我,我担忧程大人因为有恩于我而给自己惹上麻烦,所以恰巧见到了……”按着礼数,此处许敏应该称呼宋多福为程夫人,可是许敏偏不说这三个字,道:“……恰巧见到了宋氏,就关切的过问了程大人的近况,她因为程大人如今的处境责备于我,我自当领受,后来她对我一番责备之后,就要走了,我情急之下就捉住了宋氏的手,这我想知道还没有知道呢……”
“你别说了!”
许敏显然是避重就轻的说,却又在襄王妃面前都好不掩饰对程安国的关切之意,程安国呵斥了她。
不过程安国对许敏毫无约束力,许敏兀自对李斐说道:“今日有幸得见了襄王妃,我要说句公道话:程大人实在是我生平仅见的厚道人,最是重情重义,襄王殿下不该贬斥了他。”
许敏就那么明目张胆的给程安国求起情来了,李斐冷笑道:“情义给错了对象,在我这里就成了反叛!”
“不就是那么一点事嘛。”许敏为了把程安开脱了,直语道:“我的夫君荒唐太过,我早已知晓。他自荒唐,又与景王殿下何干。就如皇上治下,总也少不了贪官污吏,也无损皇上的圣明。”
想用一个贾甫就搞臭景王的名声,是太想当然了点儿,许敏要说的,是这个意思,而且许敏的言辞太过犀利,连李斐都不能挡。毕竟许敏已经说了皇上的圣明依旧,李斐也不能说皇上不圣明了。李斐道:“今日不说利害,只说说我们这些人的私情。”
“本王妃未司掌男女风月。”李斐认真的与程安国和许敏说道:“在多福随我上京之前,我也说过,男女之间分合聚散随一个缘字,只是女子受到了严苛的约束。女子嫁了人只能做一个贤妻良母,男子不如意还能纳妾置婢的耽于美色,世情如此,我绝不会干涉,所以程安国,你要是和多福在一起不如意,随你纳妾置婢。”
许敏脸色难看,先不屑着说道:“襄王妃也太轻贱我了……”她纵然心系程安国,她的教养,她的自尊,她的骄傲,也不会让她自轻自贱到在宋多福底下当一个妾。
程安国也是发自肺腑的惶恐,道:“不敢肖想,齐人之福!”
“哦……原来你们谁也没有想过。”李斐脸色变冷了道:“那是要让宋多福把程夫人的位置腾出来吗?”
程安国双膝砸在了地上,慨然道:“我可对天起誓,我从未想过与多福分离。我既然娶了她,我就不会弃了她。”
许敏听着程安国的信誓旦旦,她的眼睛又红了。
李斐把两人的神情看在眼里,从两人中间走过,轻飘飘留下一句话:“那么这场桃花煞,还是今日了结的好。”
李斐进了宋多福的产室,给两人行了方便。
没有李斐在场,许敏心有不甘的道:“你说的可是真的?哪怕是一闪而逝的念头!”
“没有一字虚言。宋多福是我的妻。”程安国看着许敏,残忍的说道:“便是一闪而逝的念头,我也从未念想过与她分离。”
许敏单薄的身子重重一颤,她压抑不住的痛哭又痛骂道:“那你对我做了什么?我要你来多管闲事。”
程安国苦笑道:“原来你早已经知道了贾甫的荒唐,委实是我多管了闲事。”
许敏脸上挂着泪水,楚楚动人的眼眸依然把程安国望着。她还是惦记这个男人,她还没有离开,就已经开始惦念,她倔强的说道:“你待我,也总归是不一样的,是不是?”
程安国想否认也开不了口,蕴含着痛楚的目光从许敏的脸上扫过,干涩的说道:“权当还了你一片错爱之情,从此你我务再相扰。”
就在这时,产室传来了小儿的啼哭之声。
程安国追着这哭声疾走了几步,双手抵住了闭合严实的房门,那一刻,许敏可以看得出来,程安国的所有心神都被刚刚出生的小儿擒住。
给他生儿育女的人,不是她。
与他朝夕相伴的人,不是她。
和他同甘共苦的人,不是她。
许敏是那么残酷的清醒着,以至于心头一片冰凉,待程安国再回头时,许敏已经悄然离开。
产室里因为孩子的出生而更加忙碌。脐带的伤口包扎起来,孩子手脚全不全,屁|眼有没有,两个妇人一边擦拭着孩子身上的血水和羊水,一边眼疾手快的检查一遍,然后细致的裹上襁褓,放到一个篮子里,用银秤称出重量。这边宋多福还要清理出胎衣等等,也是有好一阵子忙,她无知无觉的,早在孩子被拖出来的时候就晕厥了过去。
“回王妃,是个儿子,四斤五两。”
说话的妇人欢喜的说着,早产了两个月的孩子,能有四斤五两已经很好了。
片刻后,老大夫也来回禀李斐道:“这位夫人只是一时力竭,并无大碍。”
李斐先笑着,又忽然变成了冷若冰霜,道:“谁说的?”
众人都懵了。
李斐巡视着众人道:“羊水浑浊,胎儿肩膀先出来,就差一点点,就要一尸两命了……”
好像太便宜程安国了,所以吓也要吓他一下。
众人不明就里的应诺,把孩子抱出去给已经在拍门的男人。
当天夜深人静,李斐还在血腥未散的产室阖眼假寐。
季青家的轻轻过来,耳语道:“王妃,王爷问,您今儿还回不回了?”
“都快子时了?”李斐喝了一口浓茶,道:“今儿不回了。”
季青家的悄悄退下,再回来时,给李斐端了一晚鸡汤细丝面。
李斐喝了大半碗汤,宋多福就动了,宋多福一动就醒,人还没有清醒就慌张的道:“我的孩子?”
李斐立刻走到宋多福的床头,抚着宋多福的额头道:“生了,是个健康的儿子,已然有四斤五两了。”
宋多福转着头找寻,李斐又道:“程安国带着睡觉呢,要不要给你抱回来?”
是他们爷俩儿在一处,宋多福的心头油然生出暖意,哑然说道:“让孩子好睡……”
李斐坐在了床沿,亲自喂宋多福喝了几口蜜水,宋多福渐渐有了点力气,就不敢劳李斐动手,自己接过了杯子慢慢喝。
一杯蜜水之后,才煮好的鸡汤细丝面也端上来了,宋多福垂着头,头越垂越低,默默的咬着一根根已经很细的面条。吃着面呢,眼泪吧嗒一滴,掉进了碗里。
李斐拿帕子给宋多福擦眼泪,轻道:“多脏啊,眼泪都掉到吃食里去了。”
“不对,眼泪是最干净的东西……”她也是看见了许敏的眼泪,才心神大乱。
这般随意的说话,倒像是回到了李斐和宋多福未出阁的时候,李斐抚着宋多福的肩颈道:“小梅和我说不清楚,你来和我仔细的说说,许敏到底对你做了什么?”
伤口死死的捂住,只是化脓而已,还是尽早挑破的好。宋多福也正是需要这番倾诉,仰头就说了道:“她说我丑,说我胖,说我出身商贾,秀才都配不上,和程安国一点也不般配。她这是什么意思啊?”
宋多福抓住李斐的手,害怕的道:“她是不是死了丈夫,就正好了,来抢我的丈夫?”
今日,宋多福就是这般想进去了,才引得胎气大动早了产。
“你怎地这般被人牵着鼻子走,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了?”李斐柔声劝解道:“秀才是这么好考的吗?让程安国去考秀才,他也考不上。”
文武自有道,程安国确实没有考上秀才的学问,但是宋多福听了却很不服,道:“安国比秀才好多了。”
“好吧,好吧。”李斐顺着她,又说起来道:“许家已经是一副空底子了,她后头弟妹又多,她带入贾家的陪嫁,还没有你多呢,你这般想一想,其实她酸得很呢。”
宋多福再仔细的想想当初和许敏一起寄居宣国公府,她身边那个多打赏了几两银子就欢喜成什么样儿的丫鬟,就可窥见许家内里的拮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