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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跪下!”
在铚县的主街上,蔡擒虎与邹信二人将五花大绑的铚县守将孙叔轲丢在了赵弘润面前。
看得出来,虽然孙叔轲的用兵偏向保守,但却是一位很有骨气的将领,即便是落入敌军手中作为俘虏,仍然是一脸淡然,仿佛看淡了生死。
只见他斜睨了一眼邹信,冷冷骂道:“无耻小人,背国投敌,何敢在本将面前耀武扬威?是为讨好你的新主子么?”
“你……”邹信闻言面露愠色,抬腿一脚踹在孙叔轲的左脚膝窝,然而后者似乎早有防备,即便被踹了一脚,使得左腿不受控制地弯曲了一下,但仍然凭借右腿的力量,倨傲地站在赵弘润面前,用斜睨的眼神扫视着四周。
见此,邹信皱皱眉,正要再次强迫孙叔轲跪下,却见坐在马上的赵弘润挥了挥手,温和地说道:“好了,邹(信)将军,跪与不跪,只是一个形式而已。……纵使你强迫他对本王下跪,他必定也会在心中大骂本王。本王受他一跪,也没啥好处,还要白白被他骂,不值当的啊。”
听着赵弘润这豁达而幽默的话,附近的兵将们会心笑了起来,而孙叔轲则是用异样的目光打量着赵弘润,眼眸中闪过丝丝惊诧。
片刻后,孙叔轲狐疑地问赵弘润道:“你便是魏军的主帅,魏国的肃王姬润?”
“正是。”赵弘润点了点头,随即他瞧瞧左右,对孙叔轲说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先找个可落脚安歇的地方吧。……孙叔将军有什么推荐的么?”
『问我?』
孙叔轲满脸古怪表情。
要知道他此刻已然是魏军的俘虏,可这位奇怪的魏国肃王,说话时的语气却仿佛将他当做了友人。
不过虽然感到古怪,但孙叔轲还是回答了赵弘润的话:“依阁下的身份,这座城内能配得上尊驾身份的,恐怕也只有县公万奚的府邸了……”
“万氏一族……么?”赵弘润微微皱了皱眉,在略一沉吟后,说道:“那个地方不合适,换一个吧。……只要能遮风挡雨即可,本王并不会嫌弃。”
“……”孙叔轲看向赵弘润的眼神变得愈发古怪了,随即随口说道:“那某就无能为力了。”
听闻此言,赵弘润思忖了片刻,说道:“那就去岗哨吧。”
岗哨,又称哨所、城营,是入驻某个城县的驻军兵将所居住的地方,属军方的建筑,不过偶尔也会干涉城内治安、缉盗等情况。
一般而言,这类城县驻军岗哨的规模都不会很大,似铚县这种规模的城池,如果是在魏国,其城内岗哨充其量也就只能容纳八百人到一千人左右。
不过在楚国就不好说了,毕竟楚国的人口太多,致使军队的人数也多,似铚县这种规模的城池内塞个近万驻军,赵弘润都不会感到吃惊。
一言既出,附近诸兵将自然唯有听从,哪怕是一头雾水的孙叔轲,此刻也老老实实跟在赵弘润的坐骑后,与众人一同前往城内的哨所。
他很纳闷,这位魏国年轻的肃王殿下究竟想要做什么。
途中,一行人经过万氏一族的府邸,孙叔轲隐约能够听到府内的悲呼与女人的哭泣声,这让他心中一沉,随即不由地暗暗冷哼起来。
『自作孽不可活!』
他当然明白眼下这座万氏一族的县公府内究竟发生着什么,但是他却没有任何同情该族的情绪。甚至于,也不知出于怎样的心理,此刻孙叔轲居然隐隐有种痛快的感觉。
原因很简单,因为他早就告诫过铚县县公万奚,让他拿一笔钱财出来激励军卒,然而,后者那个贪婪而吝啬的蠢货,最终都不肯拿出一笔钱来激励军卒,以至于铚县被魏军攻破,而万氏一族的财富,亦落入了魏军手中。
倘若此刻县公万奚就在身边,说不准孙叔轲还要讥讽两句:看!这就是你贪小而失大的恶果!
忽然,孙叔轲心中微微一动,因为他想起了赵弘润方才那句『并不合适』,心中隐隐已明白了几分。
毕竟这一路上前来,已冠名鄢陵军的原相城楚军,在魏军军纪的约束下,并不敢冒犯城内的百姓。
虽然这体现了魏军的纪律性,但也会让士卒们感到不满。
毕竟攻破敌城便可肆意抢掠城内的财富,这虽然是历代战争的丑恶,但也是底层士卒与将领的利益一致的根本原因——一般士卒,可没有那么高的思想觉悟,他们冒着性命危险奋力攻打敌城,除了军规约束外,破城之后掠夺财富的诱惑,亦是维持士气的一大原因。
然显然,眼前那位年轻的魏国肃王姬润,他在严令禁止麾下军队侵害城内平民的同时,也做出了相应的退让与妥协。
这让孙叔轲对这位肃王的品德高看了几分。
毕竟铚县内的某些贵族,纵使是孙叔轲有时候也看不过眼,因此对方的生死,前者并不会在意。
估摸一炷香工夫后,赵弘润一行人来到了铚县的哨所——这里已经被魏军控制了。
哨所,自然不如寻常府邸那样建筑设施完善,粗略打量,俨然就是一座小型的要塞,有着高耸的石质高墙,以及四角的哨塔。
只不过,似这种岗哨虽然卖相不错,但实际上,与其说是有什么战略意义,倒不如说是用来震慑的——在城池沦陷的情况下,小小一个哨所根本无力挽回局面。
此时,哨所内的魏军,已接管了这里的一切,那些并没有参与到抢掠富豪府邸的鄢陵军,或者说原相城楚军士卒,正在对这附近的降兵进行收编。
远远地,有几名将领模样的男人在瞧见赵弘润,在瞧见他身旁的邹信后,皆注视行礼,大概是邹信手底下的将官。
邹信朝着那些人点了点头,随即将赵弘润等一行人请到了哨所内,来到了里面的大厅。
肃王卫们迅速接管了大厅,毕竟这里将成为他们家殿下的下榻之处,这位忠诚的护卫自然要做好防卫工作。
而在这些人开始忙碌于搜查哨所内的安全隐患时,赵弘润则在大厅内对孙叔轲展开了劝降事宜。
“为本王效力吧,孙叔将军。”
可能是在军营里呆的时间长了,赵弘润逐渐也染了军营里的习惯,说话直截了当,不像贵族们那样为了彰显自己的地位而拐弯抹角。
不过冷不丁听到赵弘润这句直白的劝降,孙叔轲着实是愣了一下。
虽说他从方才赵弘润对待他的态度隐约猜到了几分,但当后者亲口说出那句话时,孙叔轲仍然感到吃惊。
“某可是楚人……”孙叔轲狐疑地说道。
听闻此言,赵弘润哈哈一笑,说道:“本王如今麾下,有近八万楚人出身的军队,并且在我大魏的颍水郡南部,还居住着数十万楚人出身的国民……孙叔将军是想表达什么呢?”
孙叔轲顿时哑然,因为他这才想起,此番攻打他铚县的魏军,几乎有八成都是楚国出身的兵将。
似这种事,无论放在古今都是一件极其罕见的事:明明是魏人的王子,却居然如此信任楚人组成的军队,偏偏那些由楚人组成的军队,还甘愿为这位魏国的肃王殿下所驱使,为此不惜与同胞开战。
想了想,孙叔轲摇头说道:“阁下的美意,孙叔轲心领。……某当初发誓主巨阳君效力,不可违背诺言。如今兵败,唯有一死。”
言下之意,是希望赵弘润处决他。
见此,赵弘润撇了撇嘴,带着几分讥讽说道:“愚蠢!……起初本王还看好你,没想到,你却是个蠢货!”
孙叔轲闻言面色微怒,不悦说道:“阁下这话是什么意思?……纵使某兵败被俘,你亦不可这般羞辱我!”
“羞辱?”赵弘润哂笑道:“本王只是实话实说罢了!……本王在攻打铚县前,曾将这附近一带村子的居民迁往相城,那时,本王就已听说那巨阳君是个什么货色。而你,宁可为了那等家伙而死,却不愿留着有用的性命去造福你的同胞,这不是愚蠢,又是什么?”
孙叔轲闻言张了张嘴,竟无言以对。
而此时,赵弘润挥了挥手,示意宗卫吕牧为孙叔轲松绑,随即对后者淡淡说道:“眼下铚县已落入本王手中,杀不杀你,无关大局。……只是本王爱惜你的才能,不忍让你这等将才没能轰轰烈烈战死在沙场,却屈死在本王的刀下。……你走吧。”
“走?”
孙叔轲瞥了一眼正在为他松绑的宗卫吕牧,随即用不可思议的目光望向赵弘润,心中大感震惊:对方的意思,是要放自己离开?
仿佛是看穿了孙叔轲的心思,赵弘润淡淡说道:“对,本王爱惜你的才能,故而放你一马。……你大可投奔那位被这附近楚人平民唾骂与憎恨的巨阳君,继续与我魏军为敌;或者离城后找个无人的地方,因为抵不过兵败的耻辱而自刎;亦或者,你也可以留着你这条性命,真正地为你的同胞做些什么。”顿了顿,他直视着孙叔轲,摇摇头说道:“其实本王很纳闷,你等究竟在保护什么呢?恕本王直言,你等守护的根本不是这个国家,也并非是这个国家的子民,你们保护的,只是那一小撮人……谈不上『为国捐躯』!因此,别在本王面前摆出这份仿佛是为民族而牺牲的骄傲。”
“……”孙叔轲浑身一震。
尤其是最后一句,仿佛撕裂了他的心。
而在旁,新降将领邹信亦露出了沉思的神色。(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