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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5章 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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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年白鹿书院的术科学生,也许是白鹿书院有史以来,身份最多样也最具差异的一届。

    教舍里有鬼岛的坐忘境天才李君独,有无忧境的冰冷少女沈雪朔,有长史的女儿,有公卿的儿子,有家境贫寒的涿郡农家少年,有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

    还有一个白发的孩子。

    那个白发的少年是在苏健成为教习第一天授课时,被乐科教习南萱先生送进来的。他坐在教舍的一角,和任何一个大周的普通学子一样,认真的记录苏渐的每一句话。

    他就是南萱的弟子,雪族的少年,白麟。

    都说修行者的修行方式是秘密,对于苏渐来说,却并不是这样的。

    他将自己的身体感受和修行的方式,面面俱到地教给他们,将自己知道的窍门告诉他们,而关于身体方面的,他则一字不提。理由很简单,他的强大,是因为体内星脉俱毁,而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在吃完隐春散后还能活下来的。

    白麟奋笔疾书,用雪族的文字记录下周人苏渐的每一句话。

    苏渐每每看到白麟奋笔疾书的样子,都有一种感动,或者说,心里的某处地方受了触动。那个少年不介意四周人的异样目光,也没有对周人抱有偏见。

    他或许是周人和雪族人重修旧好的第一步,不起眼的第一步。

    这是南萱的希望,也是苏渐的希望,或许,也是没有被偏见和歧视仇恨之类感情蒙蔽双眼的周人的期望。

    教舍的中央竖着一块黑色木板,在黑板上,苏渐用条形石膏制成的“笔”写了很多字,也划了很多图案。那些字有些不堪入目,毫无美感可言,但是却是少年白麟所期望的东西。

    那些,是力量。

    这些知识都是基础,对普遍是初辨巅峰甚至物化境的学生们来说,这些东西都已经烂熟于胸。然而苏渐仍然不厌其烦,将最基础的东西,讲了三天。

    终究还有些学生不能明白苏渐的意图,他们想到了某种可能。

    苏教习,这个曾经是同窗,连续大半年没有正常地上课,如今却一跃而成为自己老师的人,在对某个异类特殊关照。

    他们都觉得,苏渐是为了白麟,才讲那些基础的东西。

    而苏渐是为了讨好南先生,才为了白麟讲基础。

    所以他们没有耐心学,没有耐心听,除了寥寥几个基础极差的学生和白麟,大部分人都在昏昏欲睡。

    他们看着白麟的目光,更加怪异和蔑视。

    然而,终究还是有人听的。那些修行基础极差的学生,白麟,还有两个人。

    一个,是无比天才的少女,无忧境的沈雪朔;另一个,则是坐忘中境的李君独。

    沈雪朔是无忧境,李君独天资卓越且高傲不驯,但是这两个人却听着这些基础,渐渐入迷。

    哪怕,这是他们两人最不屑或者最憎厌的苏渐的教导。

    她们能听懂苏渐讲这些基础后的深意。

    这些基础,看似和书本上的冥想培念无异,然而,偶尔会出现一些不同。这些不同之处,在李君独和沈雪朔听来,却是别样的深邃。

    李君独不知道,为什么苏渐对那些天地间的最根本的元气,对那些微不足道的存在,为什么有那么深的研究。

    沈雪朔却隐隐猜到了几分。

    那是,神国十局的棋道。

    苏渐在讲述的,不是基础,而是本源。

    世界的本源。

    他不是在授课,而是在传道。

    这些东西,可能很多人都无法利用,因为普通修行者就算明白,也无法理解和操控那么多元气来攻击对手。而对沈雪朔和李君独而言,苏渐的讲授,却是一次不可多得的机会。

    李君独蓝色的眸子锁着苏渐。

    曾经他重伤了自己,击败了自己,还救了自己,如今还在教授那些极其高明的东西给自己。无论是有心还是无心,苏渐愿意将这些高妙道法传授给任何人,这种心态,简直已经接近了传闻中的圣人。

    苏渐不知道在李君独的心里自己快要成圣,他只觉得讲课好累,而且好费口水,因为多喝水,他还要频繁地如厕。

    不过好在还有人愿意听。

    不管自己的声音多么微弱,只要有人愿意听,苏渐就很开心。

    只要有一个人愿意听他讲课,他都愿意讲下去。

    人类的文明就是这样,薪火相传,才能到达今天的繁盛。

    苏渐如此深思,在书院一处九曲桥边观鱼,到了浑然忘我的境界。

    南萱远远看着苏渐,感受着他气息的变化,知道他的境界开始变化。

    然而,苏渐并没有来得及变化,就感受到南萱温柔的目光。

    他转身,笑道:“我在教课的时候,老是听见你们水榭的乐声。你的琴艺真是不错,不过你的学生们怎么还是那么笨,怎么教都教不会呢?”

    南萱脸色阴晴不定。

    苏渐知道南萱已经不在介意那件事情,从自责里走了出来,于是很开心地笑了起来。

    从北原回来,南萱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心里未必没有一种自责。她也许会认为尔岚毅然投入雪族人的怀抱,是因为自己。然而,最大的责任,是在苏渐。

    如果,不是他杀了慕容羽,一切都不会这样。

    “怎么了,南先生,怎么不说话呀?”

    南萱安静地站在水边,湖蓝色的长裙倒映在水中,随波晃动。

    苏渐看着她的侧脸,目光不自觉落在她的雪白脖颈上。

    南萱意识到苏渐的目光,好奇看了回去,不知道苏渐为什么盯着自己看。苏渐脸红了红,不自然道:“喂,半天不说话,想什么呢?”

    南萱强笑,终于还是找到了一个话题。

    “白麟那孩子很安静吧?”

    苏渐的脑海里浮现出白麟专心做笔记的样子,满意道:“不错不错的,比我上学时用功多了。”

    南萱皱眉道:“你觉得,传授白麟修行之法,真的合适吗?”

    苏渐不以为然道:“那可是你的弟子诶,你怎么这么没信心?”

    “我只是怕,交给他武器,终有一天,我们会被那武器所伤。”

    苏渐对女人的直觉向来嗤之以鼻。

    突然,他想到了另外一件事。

    原来,今晚就要做那件事情了。

    苏渐感慨着,怨时光太匆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