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跳下流云台,苏渐松了口气。
在这么多人面前打一个女孩子,说实话,他还真的很有压力。
洛零站在流云台上,俯视着苏渐的背影,眸子深处,有一丝审慎。
苏渐在名册上写上了自己的名字,突然从背后传来一个少女酸溜溜的声音。
“刚刚玩的挺开心啊,那女孩是不是很吸引你啊?”
苏渐不满地回过头,说:“你以后说话,能不能小声点,我的耳朵都要聋了。有事吗?”
和南萱越是熟稔,他就越发觉这个女孩和自己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初次见她时,苏渐还以为她是一个博学却孤高的女孩。
第二次见她,看到她的面容时,苏渐曾经以为她是自己在另一个世界的女友,因为两人实在是长得太像。
可是,当两人相处日久,南萱的少女情怀越来越是浓重,直到最近,苏渐发现这家伙已经越来越像一个刁蛮小姐了。
南萱不依不饶道:“没事就不能找你吗?”
“没事当然不能找我了。第一,我是有家室的人,第二,我要准备明天的考核呢。如果我明天的对手是李君独,我就得好好准备了。”
苏渐正耍着贫嘴,突然注意到,南萱的背后站着一个小孩。
那个小孩头上乱七八糟地裹着白色的绷带,好像一个负伤的小战士一样,显得滑稽而可笑。他躲在南萱的身后,用警惕而好奇的目光看着苏渐。
苏渐看着眼熟,弯下腰来,仔细打量着,突然从对方露出的鬓发发觉,对方的头发是银白色的。
苏渐惊叫道:“哦?你是……”
不用南萱提醒,苏渐也知道,有些话可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说。他马上改口道:“你不是那个谁谁谁家的侄子吗?都长这么大啦?太好了太好了。”
南萱颇有些骄傲地揉了揉孩子的头,说:“他现在是我的徒弟。”
苏渐抱着肩膀怀疑道:“你这个师父都没有半点师父的样子,还收什么徒弟呀?”
“呵,你有本事你收啊,收的到的话,我马上拜你为师。”
苏渐承认自己没有和女子吵架的实力和天赋,使劲想了想,说道:“外面有一个茶馆,很不错的。我们去那里聊吧。”
“你请?”
“……”
三人一起来到小楼里,挑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苏渐点了几种小点心,然后注意到这家茶馆里居然还有“仙果露”这种东西,惊叹之余,点了两壶。
那个雪族孩子坐在南萱身边,安静地吃着一块枣泥糕,和之前救他那天满是敌意的状态大为不同。
“看到这个小鬼头安静下来我就放心了,我真担心他会对你又抓又挠的呢。”
那个雪族少年看了苏渐一眼,然后又低下头去,权当作是没有听见。
苏渐更是有了兴趣,故意逗他说:“喂小孩,叫什么名字呀?”
南萱悠哉道:“这可是我徒弟,你给我客气点。还有,你也是我的学生,乐科的学生,我也指教过你的呢,你们两个,是师兄弟。”
苏渐没想到南萱居然拿辈分压自己。
“你有点本事啊,这么难搞的小鬼头都被你收拾的服服帖帖了……不过你别得意,我是你爷爷的徒弟,换言之,我是这个小鬼头的师叔呢。来,叫声师叔听听。”
那个雪族的孩子突然抬起头,一双眸子盯着苏渐,眼里有些嘲弄。
“我早就听南先生说过,你这个人虽然二但是不坏。”
苏渐听着觉得十分古怪。虽然二但是不坏?是在夸我还是骂我呢?
“这个孩子知道谁对他好,谁对他不好,所以你对他最好好点。”
苏渐嘲弄说道:“哟,你们两个感情还真不错嘛。”
南萱把点心全部堆到那雪族孩子前面,说:“这孩子叫白麟。是雪族大军撤退时,没能跟上大部队的一对夫妻在边境生下的孩子。不过他的父母已经身故了,所以这几年他都是一个人在边境生活。后来,被安家的狗腿子抓住,当作奴隶在京城贩卖。”
苏渐馋巴巴地看着被南萱塞到白麟手里的一块米糕,心不在焉地说:“是啊,是那个叫秦爽的狗腿子吧?你知道吗?在我家乡,人贩子这种……呃,不是,我是说,人贩子……唉,反正下次要是遇到他,我还得揍他一顿。”
南萱一笑。
“对了,尔岚怎么样了?”
南萱毫不客气地对苏渐说:“尔岚的事情啊,你一早就该问了。”
苏渐不自然地笑笑,等待南萱的下文。南萱说:“你放心,尔岚没什么大碍。如果能不生气,好好静养几天,也就没问题了。”
苏渐撇嘴道:“谁会那么大胆啊,给我媳妇气受?”
南萱摆出一副“你明知故问”的表情,不理会苏渐的贫嘴,再倒了一杯茶,神色凝重起来。
“之前的对手,有觉得比较难对付的吗?”
苏渐知道南萱终于要问到重点,想了想,认真地说:“方孝孺。意师果然是意师,不愧是同境界无敌的修行者啊。稍微棘手了一点,居然让我冥想了一次。”
南萱又问道:“你当时,是以武修的身份跟他打的吧?他对你,有什么启发吗?”
“启发?手下败将的,有什么启发?”
南萱冷嘲热讽道:“呵,打败一个二流角色就当自己了不起了。你敢保证现在能打得过安白阳吗?”
苏渐见她在自己师侄面前丝毫不给自己留情面,狼狈之余,却也被她一句话点醒。
的确,同为意师而言,安白阳的实力实在是比那个方孝孺强得太多。仅仅是那避无可避的念力之刃,就已经足够棘手。而且,当时安白阳还没有使出真正的手段。
苏渐摇了摇头。
南萱意外道:“看不出你还挺诚实。说真的,你真的没有一点受启发?你要知道,君独可是一个武道修行者。他的实力你也看到了,跟他拼念力,尔岚失败了;拼武道,你的身体强度虽然还可以,但是跟他完全没法比。我爷爷之所以让你用武修的手段跟那个方孝孺打,也是想让你从方孝孺那边学几手对付武修的方法。你别告诉我你什么都没学到啊!”
苏渐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
南萱从苏渐的眼睛里终于看到了一丝认真,终于有些欣慰。
“不过,如果说起来,我和李君独真的有机会碰上吗?”苏渐说,“我知道,书院学生的对战次序,完全是按照抽签决定的。如果,我倒不是怕啊,我是说如果,如果李君独抽中了和沈雪朔一战的签,那么他就没办法跟我打了吧?”
南萱摇摇头。
她难得认真的表情,让苏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你以为,书院方面真的会让你和李君独擦肩而过吗?你们两个,必有一战的。”
苏渐悚然道:“为什么?黑签?”
“话不要说的这么难听,书院方面只是有自己的考虑。”
南萱喝了一口果汁,叹了口气。
“第一,你和李君独约战,早就是人尽皆知的了。你以前不是说,如果君独能进入坐忘境,就和他一战吗?在你和我爷爷于御苑修炼的时候,李君独已经晋入了坐忘境,可谓不负众望啊。而且,以李君独的性格,如果不能在白鹿祭上与你交手,必然会和你私斗。到时候,没有书院教习在一边,出了人命,无论死的是谁,都不好看。所以我爷爷才带你去御苑修行。明白了吧?”
“第二,出于各种考虑,书院方面都不可能让你和沈雪朔对上的。那么,最合理的安排,就是你和李君独一战。”
苏渐对第一种理由倒是早有心理准备。
但是,对第二种理由,却完全没有任何概念。
“为什么呢?”
南萱放下杯子,说:“沈雪朔是沈彬的女儿,沈彬身为大周丞相,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权势熏天。你的父亲在军中极有威望,可谓是一呼百应。你家和沈家的关系,你也明白吧?你觉得书院会让你们两人交手,造成任何一方落败甚至受伤吗?不管是你伤了沈雪朔,还是沈雪朔‘错手’杀了你——抱歉,我认为后者比较有可能——对两家都不好。而且,沈家一向是支持南阳书院的,这一次沈雪朔却进入白鹿书院读书,显然是沈家对苏家的一种示好。书院方面不可能让你和沈雪朔对上。”
“话说回来。”
“李君独却是一个散修。他没有门派的依附,没有靠山的支持,单靠自己在京城里到处挑战,境界日日攀升,才有了如今的名声。如果是一个李君独败在你手上,那就没什么问题了。当然,我们还是认为你们之中,落败的那个是你。当然了,我们不会眼看着他要你的命的。放心吧。”
苏渐听完了南萱的长篇大论,怒道:“废话,为什么我就不能赢?”
南萱冷冷道:“你以为你对上李君独,能有多少胜算?两成?实际上,你能有现在的表现已经超越了所有人的想象,然而,实际上并没有人看好你。你知道你现在的盘口吗?”
苏渐好奇道:“咦,你们这里也有盘口这个词啊?”
“赌李君独赢,是一赔三。”
“赌我呢?”
南萱叹了口气,仿佛一个妇人看自己不成器的儿子。
“你赢,是一赔一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