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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徐昭精灵古怪若有所思的神色楚烨抿唇浅笑,不用猜都知道这女人此刻心里在想什么;他甚至有的时候还颇为喜欢她对他小心翼翼的模样,因为最起码他知道,她心里是在想着他的,甚至还在考虑着他的心情揣摩着他的想法的;只是,他有的时候却又极为讨厌她这幅心事重重、小心谨慎的模样。
难道他真的就这么不值得她信任吗?
为她做了这么多,忍让了这么多,他还是得不到她的信任吗?
多少次他真想不顾一切的告诉她,他会保护她,同样也会保护她的家人,只要一切都在他能忍受的范围内,甚至她想要做的更过分一点他都会允许;可是,当这些话将要呼之欲出的时候,面对她谨慎防备的眼神,就像是嗓子眼卡了鱼刺一般,又让他生生将这些话吞下去。
仔细想来也不怪她对他有如此深的误会和成见,毕竟徐家对他来讲是个不容忽视的毒瘤不错;徐权大权在握,一府门第却是出了两个手握大权的两部尚书;如果他们是个规矩的,他自然会将他们当成贤臣一般任用,只可惜徐权心有反骨,当年又是楚恒的亲信;近年来虽说已收揽羽翼,但毕竟还是偶有动作。
当年在继承皇位时,他就跪在列祖列宗面前发誓,既然他已得到了这天下最宝贵的至尊之位,那就一定要成为一代明君,不敢说青史留名、弘扬万代,但最起码他会尽最大的努力去保护好自己的国、自己的子民,不会让大梁的百年基业断送在他手中;任何敢与巍巍皇权作对的人,他都不会放过。
宏图大志在此,他绝对不会是那种为了美色而耽误朝政的好色昏君;这辈子,他做出的最明智也是最任性的一件事恐怕就是娶了她为皇后吧,明知她不是最合适的,但为了心头所爱却一意孤行;当初在下达封后圣旨的那一刻他就料想到了会有今日,只要他还是皇帝,他与她之间就没办法像普通的夫妻那样从容相处,在他面前,她先是皇后再是妻子,最后才是他最心爱的女人;更何况,二人之间还夹杂着一个刺眼的徐府;他又何尝不知,她甘心嫁与他为妻,就是想要利用皇后的身份保护自己的亲人。
就算他们的婚姻夹裹了太多的利益和算计,可他还是真心的希望,在这些利益的背后,她对他还有一份真情;不敢奢望她如他一般将对方看成是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个人,但最起码,跟他在一起时,他希望她的心里只有他。
想到这里,楚烨伸出手拨了拨徐昭额前柔软的碎发,望着她若有所思的眸子,轻轻喃语:“只要你永远在我身边就好。”
徐昭正在想自家抽风的老爹在她离开的这些时日究竟对楚烨做出了多么惨绝人寰的事,这才能将这个向来喜怒不行于色的家伙逼的差点变成了暴君;忽然听见他似乎是在小声的嘀咕着什么,抬起头,看向他:“你说什么?我刚才有点跑神没听见。”
拨弄碎发的动作变成了捏脸蛋:“你呀!对我的态度永远都是这么敷衍了事。”
徐昭忙将自己的脸从他的爪子下解救出来,皱着眉眼角泛着泪的揉着被捏疼了的脸颊;满眼的控诉:她什么时候敢对他敷衍了事了?她这分明就是一心不能二用嘛。
这些话徐昭自然是不会对他讲的,眨着亮晶晶的眼睛看他:“你还没告诉我怎么会找来这里?你就算是要寻我回去,也不该出现在鬼哭坡。”
说到这个破地方,徐昭就没什么好印象;当年吴国将皇宫暗道的出口设置在这里,就是看准了此处人烟稀少、僻静寂寥这才选择了这里,再加上这些年来此处因为各种各样的传言被谣传的神秘鬼森,白天走在这里都能被老鸹的叫声惊得一身冷汗,更别提夜晚,正常一点的人都不会往这里靠。
楚烨踩在厚实的枯枝败叶上,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同样也颇为苟同徐昭刚才的问题,没错,如果不是迫不得已,他的确是不会出现在这里。
“我是被你的鬼喊鬼叫喊过来的。”楚烨偷噎的眼神落在徐昭身上,似笑非笑道:“危急时刻,你不喊夫君却喊哥哥,在你的心里,我还比不上你刚认识的上官无痕吗?”
徐昭一噎,再也不敢提出任何疑问;这家伙实在就是个行走的醋坛子,随便一句话都能被他说得酸溜溜,实在是要人惊叹他居然会有这种本事。
这时,不远处传来几声猎猎的风声,只是这风声颇为古怪,倒像是人疾驰发出的声响。
听见动静,背过身的翎羽卫转过来,眼下情况特殊,就算是知道帝后要谈情说爱,但也不得不走过来破坏气氛。
徐昭是个聪明伶俐的,一看翎羽卫靠近楚烨就识相的退到一边,装作参观夜色,仰着头张望着四处。
一名翎羽卫走到楚烨身侧,低声浅语了几句,楚烨一点头,就叫住徐昭:“你穿的太单薄了,我随身携带的行礼中有一件狐皮金丝大氅,本来就身体虚弱还不知道照顾自己,生病了又要麻烦我。”
徐昭瘪瘪嘴,看见刚才对楚烨咬耳朵的翎羽卫走上来示意要领她去穿大氅,目光若有似无的落在躺在一边做挺尸状的上官无策,就知道楚烨这是在故意支开他;虽说很好奇他支开她后要对上官无策做什么,可借她三个胆儿也不敢不听楚烨的话,所以便悻悻的随着翎羽卫走开,留下上官无策一人面对楚烨这只狡猾的狐狸。
不过,说起狡猾来,上官无策可是丝毫不逊色与楚烨这厮的,真不知这俩狐狸碰到一起,究竟谁更厉害点。
看徐昭走开,楚烨这才将目光冷冷的落在脸色不太好的上官无策身上,看着他眉宇间腾起来的黑气便知他是身染剧毒,只是剧毒缠身他却没有多少濒死之象,还真是有够奇怪的;再看他身下不断沁出来的血,饶是楚烨这样的铮铮男子都忍不住唏嘘了一声,身受重伤、身染剧毒,却还能一声不吭的强撑到现在,上官无策不愧是四国排的上名次的一号人物。
楚烨蹲下身,细白修长的手指轻佻般的挑了挑穿在上官无策身上的华丽锦服,真不知这血流了有多少,连身上的华衣锦服都快被血渍粘到一起了。
可就算是知道他一身伤重,楚烨还是不打算放过他,开口时,语气冷冷:“你对上官无痕算得上仁至义尽、重情重义,可对朕的女人却是铁石心肠、百般利用,说说看,这笔账你准备怎么跟朕算?”
一直闭着眼睛的上官无策终于睁开眼,依然是那双潋滟的眸子,甚至连里面的光彩都没因为伤重而失去半分令人惊艳的光泽:“用我这条命来算,不知梁帝可看得上?”
“你这条命?”楚烨冷笑:“你家世代似乎没有经商的吧,怎么如此会计算?拿一条伤重中毒的将死之躯来给朕算账,你当朕傻呀?”
上官无策轻轻地笑了笑,滚动的喉头发出清越的笑声,只是也许是笑的太随意扯到了伤口,顿时要他又忍不住咳嗽了几声,脸色也因为伤痛更显虚白。
“真是想不明白,梁帝如此精明的人,怎么就选了一个那么蠢的皇后,你可比徐昭难骗多了。”
听着上官无策的风凉话,楚烨依旧没什么好脸色:“知道朕难骗就好,阿昭从你们这里失去什么,你们利用阿昭得到什么,她心善重情不向你们讨要自己该得的一份,但并不代表朕会眼看着自己的女人被你们欺负成这样还不还手出击的;惹恼了朕,连上官无痕一起收拾了。”
上官无策立刻皱眉瞪向楚烨,眼神中凶厉的神色陡然乍现。
“呦!都这时候了还有精神瞪人动怒,看来你还能多活几个时辰。”说着,楚烨随手捡起地上的一片枯叶,轻轻地转动着叶茎,神情带着说不出的随意潇洒:“我只问你几个问题,问完再不多说什么。”
上官无策警惕的看着楚烨,据他对此人的了解,他可比一百个沈正河还要难缠,听他先才的口气想必也是知道了他们一直在利用徐昭的事实,虽然早就清楚大梁皇帝对他这个皇后看的贵重,可还是要他惊愕与楚烨对徐昭的爱护之情;后宫佳丽三千,他却对徐昭颇为情有独钟,也不知是重情还是别有目的;这个时候如果处理不好,楚烨真有可能会对无痕不测;要知道,他既然想扶无痕登上那至尊之位,也难保楚烨不想扶持徐昭登上那个位置。
要知道,如果是徐昭登上帝位,这真正最大的赢家就会变成他楚烨;大宛的女帝是他的妻子,现在大梁在他的统治下日渐兴盛,而大宛经过这次变故只会增添国内内耗;届时,他说服徐昭统一两国,四国格局就会立刻发生变化,徐昭不是个贪权的,必然是不会多管大宛,而他,无形之中就会变成拥有两国国土疆域的帝王;而到了那个时候,两国合成一国,他楚烨的名号便会震慑天下,成为这四国真正的第一人。
这些他能想到,楚烨必然也是能想的到,甚至会比他想的还要长远;真是没想到弄死了林瀞瑶,压下了沈正河,本以为一切都会如所料,剩下的会是一片坦途,却没想到却迎来了一个最头疼的对手。
上官无策无奈的苦笑,潋滟的眸子轻轻的闭上:“你问吧,只要是我知道的,一定据实回答。”
楚烨依然转动着手中的枯叶,甚至还颇有兴致的抚摸着枯叶干涸的经络,道:“当初你想对阿昭下杀手,就是担心她会妨碍上官无痕,对吗?”
“对!”
“最后又放过她,并非是看在她与上官无痕同脉血缘的关系,而是想要利用她;如果…朕是说如果,如果你无法控制她,或者到最后她脱离你的操控,你还是会对她下杀手,是不是?”
“是!”
‘咔嚓’几声!
手中的枯叶碎成了渣渣,可楚烨依然神色不变,连眼神中酝酿的情绪都未受半点波动,只见他扔了手中破败的枯叶碎渣,伸手又捡起一片枯叶,拿在手中继续转着玩。
“很好,看来你毫无隐瞒,朕很欣慰。”落在枯叶上的目光终于落在了脸色苍白的上官无策身上:“最后一个问题,你做的这些事,上官无痕知不知道?”
潋滟的眸子立刻睁开,第一次带着一丝惊恐的看着他:“你要做什么?”
“先回答朕!”
“楚烨!”上官无策猛喊出声,许是用的力气大了些,他又忍不住咳嗽起来,只是这次,他却咳出了血,艳红的嘴唇沾着血丝,如枯败的花朵,带着颓废的妖艳:“无痕是徐昭这辈子最亲近的人,大梁的徐府里没有一个她的亲人,她真正的亲人是无痕;如果你敢对他不利,难道就不怕自己最心爱的女人恨你一辈子吗?”
“这是朕自己的事,不劳你费心,你还没回答朕的问题。”
上官无策头一扭,用行动拒绝着。
见上官无策的动作,楚烨并不逼他,而是扶着双膝站起来,准备转身就走。
“站住!”头又扭了过来:“你还没听到我给你的答案。”
楚烨毫不留情的扔掉手中的枯叶:“你不用回答了,朕已经知道了。”
脚下的步子终于迈开,可刚走两步,身后又传来上官无策的声音,带着急切和恳求:“不管你信不信,无痕也是从心底里喜欢着徐昭的;我知道我这么做很过分,其实无痕虽然知道我对徐昭用了手段,可他不太清楚我对她究竟具体做过什么,他也算是被我骗了,你要是生气、要是恨,可以气我、恨我,我才是那个真正害徐昭步步走进险境的人,无痕是无辜的。”
脚下的步子停住,楚烨拉了拉身上的黑色大氅,感受着空气中薄凉的温度,忽然抬起头看向夜空,瞅着夜空上孤零零的挂着的一轮玄月;觉得这轮玄月颇像上官无策,皎皎光洁又怎样?熠熠生辉又如何?到头来还不是孑然一身、孤独一人,实在是可悲可叹可怜的厉害。
出于对一位英雄人物的可怜,他却是难得心软的好奇问出口:“朕从刚才就想问你了,这么做,值吗?”
上官无策一怔,显然是没想到这样一句煽情的话会是从一个一国之君的男人口中问出来,沉默半晌,道:“其实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值不值,我只知道,我要守着他,看着他坐上本该属于他的皇位,看着他名扬天下,看着他……”语气开始变的慢慢干涩:“看着他娶妻生子,无痕对我来说太重要了,从我开始学会爱一个人的时候,他就成了我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个人,为了他,我可以放弃一切,也可以背负一切;他不愿意去做的,我替他去做,他害怕面对的,我为他面对;他心地太善良,不会勾心斗角、权欲之争,那我就为他拔光荆棘上所有的利刺,再将整个天下交到他手里;我只在乎他的命,他的一切,至于其他人的,我都可以不多看一眼;只要他好好地,我就心满意足,且不要求任何回报。”
楚烨依旧保持着遥望玄月的动作,只是寂静无波的眼睛深处却腾起了一丝惊讶的涟漪;让他难以置信的是,这世上真的会有人能真正的做到无私承受、默默付出;真不知这是上官无痕的幸,还是他上官无策的劫。
脚下的步子继续迈开,一步一步的踩在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上官无策艰难的用肘撑起身子,大声喊住楚烨:“你莫要对他……”
可他的话还没喊完,就被楚烨一口打断:“你说过,你愿意为了上官无痕做任何事,只在乎他的命,别人的绝对不会多看一眼;而我,也只在乎阿昭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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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昭将大氅穿好就站在原地等楚烨,老远看他走过来,忙快步迎上去,小眼神一下一下的往他身后乱瞟。
楚烨好笑的看着她这幅贼头贼脑的模样,伸出手掰正她的脸,语气好笑道:“乱看什么?你的夫君在这里。”
徐昭羞涩的气哼一声,顺带还赏了他一剂拳头在胸口,她在这里等了这么久他才迟迟回来,还不见他把上官无策给带回来,莫不是这家伙把上官无策给……
徐昭下意识受惊般的捂着嘴巴,瞪着一双惊吓过度的兔子眼像是看‘禽兽’一样看着楚烨。
楚烨被她这眼神看的直冒火,暗叹这是个白眼狼,他怎么对她好都不行;别人一个个的要害她,她还专心致志的任由别人害她也就罢了,居然还要替那人尽心竭力的办事;而他呢,掏心掏肺的对她好,到最后却还落不了多少好;上官无策真有一句话是说对的,他如此聪慧,怎么就位自己挑选了一个这样不省心又笨蛋的皇后呢。
“放心,他暂时还死不了。”楚烨泄愤般的又开始蹂躏她脸上少的可怜的肉:“他那一身伤,又是中毒,自然是没办法和我们骑马一起离开,我已经留了人在这里照顾他,准备用马车载他进宛城。”
听到上官无策暂时安全的消息,徐昭一直高悬的心总算是落了下来;天知道,在她看见他一身是伤的样子后吓成什么样儿了,要知道他这一身伤,也算是为他们兄妹受的,她向来不喜欢欠人情,如果在这时候欠了上官无策,那她这辈子都会放在心里惦记着。
只是,徐昭这松了口气的表情却有些刺痛某个爱吃醋的家伙了,楚烨眼睛危险的一眯,连声音都沉下来:“你就这么关心上官无策?他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徐昭小心翼翼的打量着楚烨不善的眼神,‘咕咚’一声吞咽着口水,揣摩着怎么说才能表明自己对上官无策只是纯粹的同志之间的关心并无其他感情:“他当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了,当初那么欺负我,以后有机会我一定要欺负回去;我这不是怕他死了,将来没机会了嘛。”
明知道她这是在耍小聪明堵自己的嘴,楚烨心里憋得那口火还是不争气的泄了不少,一把搂住她的肩膀就往几步之外的坐骑方向走:“就你最会胡说八道,走了。”
楚烨略显沉重的眼神往徐昭身上一落,再想起上官无策脸上腾起来的黑气,眼皮便有些沉重的闭了闭;恐怕……
徐昭自然是没察觉到楚烨的异样,而是转着头急急问他:“走去哪里?我要去宛城,现在立刻就去!”
楚烨抱起她一把就将她放在马背上,又将她身上的大氅整理好,几乎在将她包成一个粽子状后,这才颇为满意的点着头骑上马,将她环在怀里,面向宛城方向说道:“自然是要去宛城了,走!朕给你做主,把属于你的一切都给抢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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