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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灯火昏黄,墙角香炉点了梨花木,味道清雅淡然。
殷承安与贺骋面对面坐着,喝茶对弈交谈,话语虽不多,其中道理却不可小觑。
自殷承安进来后顾南就没再说过话,站在他身边敛去眉目,淡然宁静。殷承清在贺骋身后看着他,想着之前少年立于中央骄傲夺目的模样,突然有些嫉妒殷承安。
如此惊才绝艳之人愿意为一人敛眉追随,如何教人不嫉妒?
他的手指握紧,贺骋敏锐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回头一瞥,眼眸中满是通悟:“承清,我和五殿下有些事情要谈,你便带着顾太傅四处看看,也算替我稍尽地主之谊。”
“是。”殷承清答应一声,看向顾南,少年云淡风轻看他一眼,俯身在殷承安耳边低语几句,跟着殷承清一同走了出去。
将军府虽是武将府邸,其内却极为雅致,四处兰草碧树,假山湖泊,远远望去,别有一番风味。
顾南在湖边停下,伸手抚摸岸边垂柳,殷承清站在旁边看着他:“今日前来做说客,你倒是对我一点没防备。”
“并非是无心防备,而是无须防备。”顾南浅笑看他:“殿下是风雅之人,所求不过逍遥安逸,况且……既然殿下应我所求,其他也就不用多说了。”
“你可曾想过我母妃?”
“曾经想过,如今看来也不过是表面模样。”顾南弯起眼睛:“传闻荣贵妃少时随将军出战,暴雨梨花枪虎虎生风,巾帼不让须眉,这样的人……怎么会。”
后面的话顾南没说,殷承清却懂了。
他垂了眼眸看岸边的垂柳,清淡宁静,如同站在身边的那人一般。
只是碧柳伸手可触,人却是不可求。
殷承清收回视线,眼神逐渐恢复清明,再抬头时便又是从前那般细致风流的模样:“顾太傅,将军府后面有处桃园,此时桃花盛开,正是极尽风华的时候,可愿前去一观?”
“好。”顾南笑着答应一声。
殷承清弯起眉眼:“走吧。”
看遍了碧水桃花,回到正堂时已是月上柳梢。
殷承安与贺骋恰好已经谈完,起身走至门口,见到他们,贺骋笑着开了口:“倒是会挑时间。”
顾南和殷承安相视一笑。
看到他们的动作,殷承清眼眸暗了暗,沉默着站到贺骋旁边,贺骋转眸看了自己侄子一眼,微笑不语。
又闲聊了一会儿,殷承安和顾南告辞回宫城,贺骋同殷承清送他们至将军府门口。告别后转身刚要上马车,袖子突然被人拉了一下,顾南回头,一双手便抚上了他的头发,绣着金色暗纹的绸缎在他脸颊略过,带着檀香味道,幽深高雅。
片刻,殷承清收回手,将手指中的枯枝扔到一边,笑了笑:“顾太傅风姿卓绝,可不能因为枯枝损了颜色。”
顾南摇头轻笑。
殷承清眼眸一暗,声音略微沙哑:“顾太傅,可别忘了你还欠我一场不醉不归。”
顾南愣了一下,点了点头。
殷承清这才满意的笑起来:“好了,快些走吧,晚了宫城门关闭,可就有些麻烦了。”
“那便告辞了。”顾南道,说完对着贺骋再次行礼,在看到后者摆手后,同殷承安一起上了马车。
一声吆喝后,马车缓缓行驶。
顾南倚着靠背放松下来,觉得有些疲惫,闭上眼睛沉默一会儿,再次睁开眼睛时,就看着殷承安正看着他,眼眸乌黑幽深。
“……怎么了?”
“殷承清对你有些其他心思。”
“首先,他是你兄长,不应该直呼名讳。”顾南揉揉眉头:“其次,这话说的实在是太没缘由,君子之交,哪里有什么心思。”
殷承安沉默一下,执拗开口:“四皇兄对你有些其他意思。”
“……”顾南无言看他,内心酝酿几番,最终还是决定转移话题:“你与将军谈得怎么样?”
“尚可。”殷承安道:“将军心有丘壑,见识过人。”
“金戈铁马闯出来的人,心境自然要开阔一些。”顾南垂眸:“等最近一些事情了结后,就让承修跟随将军历练几年吧,被宫城困着的承修,不是我们太极殿的殷承修。”
殷承安没接话,沉默一会儿,才低声开了口:“好。”
马车缓缓接近宫城,停下后,殷承安先下了马车,顾南跟在他之后掀开帘子,便看到后者站在下方伸着手臂笑着看他:“太傅,下来吧。”
顾南笑起来,想起五年前自己也曾像这样一般,站在下面看着马车上的少年,伸手道:“承安,下来吧。”
五年了,曾经身子单薄的少年已经能够从容笑着承担一切。
心里一时间分外柔软,顾南看他一会儿,缓缓伸手。手被紧紧握住,顾南走下马车,玄服少年撑着他与他并肩而立,笑着开口:“很多年没有这样走过了。”
“你长大了。”
闻言,殷承安的手紧了几分,乌黑的眼眸幽深如同深渊,这样凝视顾南许久,他轻声笑起来:“是啊,我长大了。”
所以很多从前不明了的事情,如今都已经懂得了。
看着他的模样,顾南突然觉得有着压迫感,这样的感觉转瞬即逝,再回神,眼前的少年还是笑着的模样:“说起来,太傅,你也很久没在睡前考过我策论了。”
顾南微笑:“你现在哪里还需要考……不过若是你想,今后继续便是。”
“甚好。”殷承安笑起来,颇有些狡黠意味:“那么今晚太傅可要记得等我,我会早些过去的。”
一路说说笑笑,太极殿的轮廓很快清晰起来。
顾南和殷承安走过去,果然远远便看到外面一点光点。
“不是说了晚上早些歇息不要等么?”顾南走上前:“不听话……用过晚膳没有?”
殷承修笑起来:“用过了,闲来无事出来散步,其实也没有特意等。”
顾南看看他被夜风吹得微红的耳朵,哼一声。
殷承修摸摸鼻子,上前用手臂蹭蹭顾南:“下次不会了,小夫子。”
心虚撒娇时喜欢用手臂蹭几下撒娇,这点倒是一直没变。
顾南伸手摸摸少年的头发:“少贫嘴,快去睡觉。”
殷承修笑眯眯答应一声,同殷承安道了好,转身先回去了。
顾南和殷承安跟在后面走进去,心里前所未有的宁静。
沐浴后,顾南头发半湿,靠在榻上低头看书,不久听到敲门上,答应一声后木门开启,眉眼俊朗的少年含笑走入,走近看到顾南半湿的头发时笑起来,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拿出一条布巾:“沐浴后不擦头发的毛病总是不改,不省心。”
被比自己小许多的人说不省心,顾南有些羞耻,不自在干咳一声后挺直脊背,任凭少年单膝靠着榻为他擦头发。
待头发擦干后,殷承安拿开毛巾伸手摸了摸,确定没问题后将布巾搭在一边。顾南往旁边坐了坐给他让开位置,少年挑眉拖鞋坐上去:“太傅,今日考什么?”
语气神态与五年前没有一点差别。
顾南笑了笑,将手中书页转过去,指指最右边一行字:“就这个吧。”
殷承安看一眼,开口,略微低沉的声音响在殿内,莫名吸引人。顾南听他说完,眼睛弯了起来:“甚好,就说如今已经没什么能难得住你。”
顾南看着他眉眼弯弯的模样,只觉得心里柔软温暖,想了想,他嘴角轻挑:“既然太傅对我的答案还满意,那是不是可以求些奖赏?”
顾南挑眉:“说说看。”
“给我一个吻吧,太傅。”殷承安倾身上前:“曾经承修兵书获得些见解时,太傅亲吻过他,我却没有。”
这是小孩子心性心里不平衡了?
十五岁,到底还是少年。
顾南有些诡异被在乎的满足感,微笑着伸手拍拍殷承安:“低头。”
殷承安很听话的低头,顾南拨开他垂下的发丝凑上前去,在快要亲吻到后者额头时,一直没有动作的人突然抬高了身子,两片嘴唇瞬间贴在一起,顾南一愣,而后不出意外看到少年眼眸中稍纵即逝的狡黠。
“你……”
“欠了我这么些次,额头怎么能够。”少年笑起来,明亮的眼睛和着脸颊的梨涡,难得孩子气,只是接下来舔嘴唇的动作将那抹孩子气破坏殆尽,取而代之尽是肆意:“味道比我想象中好些。”
顾南:“……”
所以他这是被自己学生调戏了是吗?
顾南震惊脸看殷承安。
殷承安微笑着轻抚自己嘴唇:“太傅,早些睡吧,明日还要上朝。”
一句话将顾南接下来想要的说的全部堵了回去,顾南睁大眼睛,手臂却被人一拉,整个人便躺在了床上。
温度适宜,床铺柔软,脸颊在沾上枕头时困意瞬间袭来,顾南动了动……不想动。
“睡吧,太傅。”少年声音低沉磁性。
顾南眼皮越来越重,朦胧中感觉有柔软的被褥盖在了身上,便干脆寻了个舒服的姿势闭上了眼睛。
四周很静。
殷承安半跪在床边凝视他的睡颜,良久,低头将唇贴在了顾南的唇上。
灯火被夜风所拂,摇摇晃晃,二人的影子被烛光映在墙上,缱绻又温柔。
而门外,少年睁大了眼睛透过门缝看着里面的人,表情惊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