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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敏禾听说韶亓箫的事情是在祖父母的安鹤堂中。
杨氏出身皇商之家,嫁妆是伯府所有女眷中最丰厚的,她名下还有一个首饰铺子,今日正是大掌柜将新一季的首饰送到府中,先让主家来挑选。
只是不恰巧的是,吴氏今日出府巡查京郊的庄子去了,小金氏陪同。杨氏便只叫了闵氏和赵敏禾过来,到安鹤堂与金氏一起挑选首饰。赵祈含笑坐在一旁陪曾孙女们。
杨氏满意地选出两对小金镯子,走到赵祈身边,先给乖巧地坐在公公左手边的安安戴上,亲了一口张大嘴笑得口水直流的安安,才又转身,同样给在另一边的康康也戴上,又是亲一口。
“好了,安安和康康一人一对,大家都有。”
金镯子挂着小铃铛,随着双胞胎小胖手的摇动发出玲玲的脆响,高兴得她们一个劲儿地摇。
小姐俩快满周岁了,粉嫩可爱,已经在学着说话。杨氏散了财,哄着她们喊叔祖母,只是双胞胎如今喊爹娘都口齿不清的,如何能说的出这么复杂的称呼。
杨氏教了好一阵子,也只得到一阵子“数数”之类模糊不清的发音。
挑了首饰,逗过了双胞胎,老老少少几个女人坐在一起说闲话。
没过一会儿,杨氏就说到了韶亓箫经商的事。
“我派人送了信进宫询问此事,七殿下只传出话来叫我无须担心。可我怎么能不担忧呢?陛下前面几个皇子,哪一个不是照着这条路走的,他怎么就要和别人不一样呢。如今看着陛下是与他妥协了,可陛下毕竟是君父,是父又是君,以后万一不喜欢他了,他的日子可怎么过?”
她唠唠叨叨地说,闵氏因为是儿媳,只委婉地劝慰几句,金氏就直接多了。她道:“我看七殿下也不是乱来的人,他自己有数就好。再说,他总会长大的,你再为他发愁也不能替他做决定。看开一些吧,总是凤子龙孙,怕什么?”
赵祈接口道:“要我说啊,七殿下这也算是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我看着陛下近年来与二殿下四殿下两个更加疏远了,连三殿下五殿下也有些波及。怕是对他们暗地里相争之事颇有不喜。七殿下若能用在朝中的权势换得陛下的父子之情,也不失为一桩好买卖。”
杨氏蹙着眉想了想,公公说的有道理,只是她仍是止不住担忧:“现在的陛下是喜欢他,但以后的新君呢?”
哪个皇帝会喜欢被先帝宠爱异常的弟弟呢?
闵氏轻声道:“母亲,人生总有一二失意事。眼下七殿下无论怎么选,都是有得又有失。以后如何,就端看他怎么做了。况且,说句逾矩的话,陛下是个明理,在……之前总会安排好一切的。且几个皇子也不像是心胸狭窄的,七殿下若一直不插手朝政,也许以后的新帝不会如陛下这般看重七殿下,但容下他却是很简单的事。”
杨氏颔首。突然见赵敏禾一直安安静静地坐着,似乎还有些走神,遂关怀道:“阿禾怎么了?怎么一直不说话呐?”
赵敏禾回神,压下心底的尴尬笑了笑,道一声“无事”。
关于韶亓箫的事她一直没跟家里人说,连自己父母都未出口。一是韶亓箫从未越礼,二也是她不知该如何开口。上辈子自己长期住病房,哪儿有机会经历这些风花雪月的事。
以前不知道他的心思,还可以坦然与家人说起皇家事,现在明白了,听别人提起来,自己面上还算镇定无常,其实心里总是带些异样的。
可偏偏,人家似乎打定主意要温水煮青蛙,每回见面从来端庄有礼,丝毫没有过界的举动和话语,令她想快刀斩乱麻解决了这事,都无从下手。真是一团死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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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敏禾脑袋一团死结时,大兴宫中的韶亓箫却是收到了来自赵攸瀚的请帖,邀他五日后到聚仙酒楼赴宴。
韶亓箫第一个念头就是他是来警告他离阿禾远一些的!
事实上,自从他发现自己的心思被赵煦察觉后,就一直等着忠勇伯大人来寻他谈谈人生。可一直等不到,反弄得他一天比一天紧张。若不是这些日子还有封爵之后的事和陆铭的小命好让他忙碌,他真不知会不会在等待中忐忑不安到死。
现在他有些明白过来了,也许“岳父大人”因自己是长辈,自持身份才克制住了。现在跟他同一辈儿的“大舅子”回来了,便遣了“大舅子”来与他聊人生了。
这样的想法之下,韶亓箫又开始翻箱倒柜,又是几乎将自己这两年的衣裳上过一遍身才罢。虽然“大舅子”也许压根儿就不会注意到他身上穿戴了什么,但他还是希望可以留给“大舅子”一个好印象。
只是苦逼了又一次全程给他收拾善后的康平。
五天时间一晃而逝。
韶亓箫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去了聚仙酒楼。
赵攸瀚包下了一个雅间,他一跨进聚仙酒楼,就有殷勤恭敬的小二上前来引路。
上了三楼,韶亓箫盯着雅间的雕花门扇深吸了一口气,才推开门迈进去。
雅间里只有一个身穿藏青圆领锦衣的青年,红木桌案上已布好酒菜,青年正低垂着眼眸,静静品茗。
即使身穿最家常的便袍,面前的青年仍旧雅量高致,羽扇纶巾,内里自成一股气质,浑然天成却又内敛自重。
赵攸瀚有着玉树临风的面貌,但平日却无人会特别注意他,但只要他想,便可以如一个漩涡般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去。就如此刻,他明明什么都没做,却让站在门口的他无法忽视,甚至站住了一动未动。
韶亓箫突然想起前世听来的一个说法——大周武将成千上万,自郑叡之后五十年,只得一个赵攸瀚深得其精髓;只赵攸瀚是幸也是不幸,他生于太平盛世,无法像郑叡一般建功立业。而郑叡又是个什么人呢?因123言情城一战流传千古的民族英雄!
突然,赵攸瀚抬起头来,似是颇感兴趣地在他身上扫了几眼,韶亓箫下意识地跟着他的目光低头往自己身上一看,立时觉得自己这般郑重的穿着,在只着常服的“大舅子”面前,显得有些蠢。
他暗暗吞了吞口水,硬着头皮迈进雅间,身后的康平亦步亦趋地跟上。
“吱呀”一声,身后传来康平轻手轻脚的关门声,但在这幽静的雅间内,显得那么旷远突兀。
韶亓箫更紧张了。
“七殿下。”赵攸瀚起身朝他拱手见礼。
他忙上前阻止,口称“大表哥”,不知该说什么,便张口道:“大表哥可是为表妹的事来的?”
话音刚落,他就想给自己一个耳刮子,怎么能那么直接呢?寒暄一下,变现一下自己的见地先啊。
好歹自己有前世记忆加持,甚至比今年三十二岁的“大舅子”活得还久一些呢。多与“大舅子”聊聊,也许他会发现自己身上的优点呢。
赵攸瀚挑挑眉,显然也很是讶异他这么直接。不过,直接有直接的好处,有时弯弯绕绕的,得不到明确的答复,也是件糟心事。
当下,他也不再拖延话题,直说道:“我家阿煦已将事情告知于我,也只告知了我。”
至于他小妹自己也知晓了,就不用明说了。
韶亓箫傻眼。
赵攸瀚一直盯着他的表情,确定了他没有伪装的成分,才继续道:“我来,是想问七殿下一件事。”
他的神色突然变得锐利无比,直视的目光让韶亓箫自觉几乎无所遁形。站在韶亓箫身后当柱子的康平抬手擦了擦头上的冷汗,暗自庆幸自己不是直接面对这位忠勇伯世子的那个。
赵攸瀚却不管他主仆二人的感想,只没停口道:“七殿下既有心我小妹,可曾想过给我小妹什么身份?”
韶亓箫似乎一下子被打通了任督二脉,快语道:“当然是我这一生唯一的女人!”
他脱口而出的话反倒让赵攸瀚陷入了惊讶。不是唯一的正妃,也不是唯一的妻子,而是唯一的女人……
不过,这只是他嘴上说的,即使他当下是真心的,也不能保证以后不出什么变故。
赵攸瀚很快就定下心来。他大笑一声,当下便收敛了气势,请了韶亓箫上座与他把酒言欢,也不再说与赵敏禾有关的话题,只天南地北地说起了杂事。
韶亓箫心中惴惴,不知自己是否取信于大舅子了。有心想问个明白,只是赵攸瀚的段数显然更高一些,没等他提起这话头,就被赵攸瀚茬到了其他话题上去。韶亓箫没试探出他对自己的态度,反倒自己的底子快被套完了。还好他对自己的前世之事保持着高度的警觉,方才没露出这方面的破绽。
直到酒过三巡,韶亓箫已有了五分醉意,人也放松了下来。赵攸瀚手持酒杯,提起他的年龄渐长,又以戏谑的语气说起几家小姑娘为他争风吃醋之事。
韶亓箫一个灵醒,五分醉意立时变回了十分清醒,赶紧表忠心地将自己曾向承元帝求赐婚圣旨的事说了。
赵攸瀚听完他带着抱怨的语气说完皇父不为自己做主的事,哼笑一声道:“陛下的话,自是有理的。”
言下之意,还是要父母之命。
韶亓箫踌躇问道:“那大表哥你的意思呢?”
赵攸瀚直视他的双眼,郑重道:“对家父家母而言,妹妹的幸福重于一切。我也是一样,若将来有谁负了我妹妹,那人就得准备好承受我的怒火。无论是谁!”
韶亓箫立刻竖起三指起誓道:“我绝不负表妹,否则就让我断子绝孙,不得好死!”
这誓起得不伦不类,赵攸瀚却伸手成拳,重重捶了捶他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