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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舍子?”鹰离皱着眉想了一会儿,女又又道:“五年前,在象郡阿凤酒馆的甘舍子,据说很多人都看到是你将他叼走的。”
鹰离想了一会儿,道:“你是说酒馆里的傻子阿瓜啊?”
女又点点头,道:“不错不错,南玉说你将他带回了乾南山,他现在可是在乾南山里?”
鹰离摆了摆手,道:“他并非不死人,也无长生念,怎会再乾南山中。”
女又大吃一惊,回想之前听凤九娘和南玉二人所述,一个说被妖道鹰离带回了师门,一个说被乾南山山魂带回了不死镇,女又之所以肯定后者,是因为后者的言论让女又更有理由相信,而此时鹰离却一口否定了女又原先的猜想,女又不经有些乱,道:“可是南玉明明说甘舍子被你抓回了乾南山,南玉还说她苦苦哀求你带她回山,你却不愿,只将生了长生念的甘舍子带回了乾南山。可你现在……”
此时二人站在金羽庙中,天色已近黄昏,夕阳流光四溢,也不知道是余辉还是日落,显得此时的光额外的泛黄,女又看了看天际,鹰离也抬抬头道:“看这余光,明日似乎会有大雨啊。哦!你说那个疯汉阿瓜啊?他现在不在乾南山,被我安置在了又此去三十里外的一处道观中,那道观人烟稀少,我平时便是在那里休息落脚,一个月也住上一两天,怎么?你怎么想起他来?”
女又秀眉紧蹙,陷入了迷惘,将这两日在阿凤酒馆所见所闻简单说了一遍,鹰离摸着山羊胡频频点头,道:“我还说,此处多年前不过是处荒凉之地,现在却变得如此工整,原来是那个叫南玉的女子修葺的。”
女又又是一惊:“怎么,这不是乾南山入口么?”
鹰离道:“的确是,不过我若是载着不死人却不是由此入,所以我才不知此处是那个南玉所建造。对于宫主你说的那个南玉,我是不太明白,宫主说她是老宫主曾经的丫鬟,这一点我似乎有点印象,我依稀记得,那时我在酒馆歇息,看到一个目光呆滞的汉子,那汉子口中喃喃有词,听不懂说什么,本来是店家之事也不便多问。那时天色已晚,店里没了客人,我见店里的账房和老板都是女人,而那个账房却一直在看着我,等我歇息够了准备走的时候,那女子上前来和我搭讪,我这才知道那女子是多年前和另一位少宫主出山的不死人。”
“她是我娘身边的丫鬟,你没印象么?而且,南玉时常回到花妖林中,这林中的花妖也从未像你提及?”女又问。鹰离摇摇头,道:“我和你娘相见本就是乾南山的秘事,甚少与外人提及,你脑中一想,若是有人知道乾南山的不死人是有我引渡进山,那那些人得知之后定然会将所思所想之人托我接引,那不就乱了么,所以我与你娘每次相见都不曾带上宫女侍婢。那个叫南玉的人其实说老实话,我记得我是见过她一次,也的确是在你娘身边,不过名字我倒是忘了;我记得那日夜里她求我带她和那个叫阿瓜的傻子回山,我被她问得莫名其妙,后来提及你娘我这才明白事情经过,我看了一眼门外的那个阿瓜摇了摇头,我道,傻子并非乾南山人,南玉嘛,常有不死人离开朱雀宫这是他们的选择,无论是我和宫主都阻拦不得,既然生身已经在山墙之外,若无宫主口谕,是不得再入山门的,这一条金令也镌刻在了手令之上,宫主下月初一回山之时可去翻阅。至于你说为什么我两和这花妖林都有联系却彼此不知,我可以回答你,我来花妖林的时候,从来没见过她,只听花妖提及过此处是一个不死人所修葺,对于我的身份在朱雀宫中是秘事,在外更甚,所以花妖们从不像人提及是应该的。”鹰离道。
女又道:“原来如此,可是你为什么带走了甘舍子,就是那个傻子阿瓜?”
“说来可笑,其实那个叫阿瓜的傻子,仔细看来,长得是有些像我的一个徒弟,只可惜我那个徒弟不争气,很早以前做错了事被天帝惩罚落了个凡人之身,我看着那傻子,说来也奇怪,总有种那就是我徒弟的感觉,那傻子一直跟着我,一直说乾南山里有她的新娘,叫我带他回山。可能是那账房姑娘在厅里和我说的话被她听了去,我看那傻子又哭又闹,本想找了个理由推脱,谁知他竟然大哭了起来,我分得出来,那眼泪很伤心,他竟然说了一句话让我始料未及,也就是那句话,让我决定带她离开此处。”鹰离道。
“她说了什么?”女又问。
“他一下子变得镇静起来,说,世间最凉薄是女人心,最可怜是男人泪。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如此说,他说完这句,似乎又变得傻里傻气,一直说要回乾南山娶媳妇。也许是我这点私心吧,那个时候,我还真的想将他带回乾南山,就真带走了他。后来镇静了下来,想想还是不行,我不能坏了你娘的规矩,所以,那个傻子就一直在那个道观里住着,索性,他也乐开了,说什么只要不在那两个婆子跟前就好,只是他有时候会静静的一个人哭。”
女又听到此虽然觉得奇怪,可是还是能理解的。天色暗了下来,女又道:“最凉薄是女人心,最可怜是男人泪,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鹰离笑道:“宫主见笑了,老道这么多年来也是甚少见那傻子,只是觉得看着他好似看着我的徒儿,眼见他还能安然活命,我心里也就慰藉了,时间不早了,司云君有言,说如果看到宫主好生劝慰,现在,宫主你看我们是……”女又抬头看看天际,方才还是霞光万丈,现在已经黑了下来,连日头都看不到了,女又道:“那我们先回去吧,多谢你鹰离,若是没有你,我也想不了如此透彻,你和我一起回去吧。”
鹰离笑道:“宫主客气了,你大量恕我不迎之失已是大量还谈这些;咱们这就走吧,还要回去向司云君复……交代呢!”鹰离差点说漏嘴,可是女又却留意到了这细微的变化,记在了心里。只见鹰离一转身,变作一只小山鹰,女又本想变回本身,想着又怕吓着路人,摇身一变,变作一只金光小莺,随着鹰离乘空而去。
回到象郡郡守府,女又回到屋里,看到扶苏一直在等着,看扶苏两眼通红,扶苏看到女又一时间什么也说不出来,女又扑倒扶苏怀里道:“对不起,我不该如此任性,害你担心了。”
袁厌崖见鹰离从屋外走进了,道:“一切平安无事吧。”
鹰离深鞠一礼道:“宫主聪慧过人,怎会不晓个中道理。”
扶苏安慰了女又几句,女又道:“对了,明天我要你和我去见一个人。”
扶苏有些纳闷,问:“谁?”
“甘舍子。”女又道,扶苏和袁厌崖相视一眼不明所以,鹰离道:“还是我来说吧。”
鹰离见女又面色有些苍白,将事情说了一遍,包括甘舍子的境遇,说罢女又道:“我觉得,我不能用理智来应对这件事了,你说得没错,正因为他们离我如此近,我怕我的情感会偏袒他们任何一方,扶苏,我想你能帮我,若是你和我一起去见甘舍子,听他说的故事,然后再对比凤九娘和南玉说的,你说,是不是我们就能找出真相。”
扶苏皱着眉看着女又,道:“又儿,你……”
“本来,我也就只想找到乾南山入口,可如今入口找到了,却牵连出这样一个故事,我已经不能释怀了,我无法去辨清他们说的孰是孰非,好像失去了辨清黑白的能力一般。我不知道我现在是怎么了,我……”女又说着迟钝了起来,蹙眉低望显得很失落,扶苏搂着女又的肩头,拍肩轻声安慰:“别想这么多了,你也累了几天了,等会叫千寒烧些热水沐浴安歇吧,你所担心的这些事,有我呢!”女又点点头,扶苏站起身和袁厌崖鹰离二人离开了屋子,屋外亦秋在等他,千雨千寒二人走了进来,女又本来是下定了决心要重振朱雀宫,可是不知怎么的见到扶苏之后却觉得在为人处事上很多不如扶苏,女又毕竟是女子,太多先入为主的理念,比如见到可怜的女子会心生同情,就是这种同情迷惑了女又的心,让女又陷入困局之中。
千雨千寒烧了热水给女又沐浴,浴汤温暖,女又觉得很累,迷迷糊糊的想睡,支撑着困意换上睡衣,恍然间看到自己有几根白头发,心想自己一定是眼花了。
躺在床上,看了一眼屋外,开始下起了暴雨,听着雨点磅礴,若是在平日里女又一定会被这雨声吵扰得睡不安稳,可是今日,女又一扭头就着了,千寒推门进来,本想女又还没入睡,谁知看到女又已经进入梦乡不便打扰,转身出门,亦秋在门外守着,亦秋道:“姑娘睡了?”千寒点点头,道:“小姐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近日好似特别疲累,晚上也睡不好。”
“姑娘心气太重,这是公子最担心的地方,公子知道姑娘出生不凡,甘愿为公子为奴为婢已实属不易,公子本以为姑娘是为此操心,可是现在看来并非如此,也不知道姑娘到底忧心何事,好了好了,我先回去了,姑娘就麻烦你伺候着吧。”亦秋一边叹一边道。
暴雨连着下了一夜,女又夜里睡得沉,第二日醒来果然神清气爽,精神回来之后女又心情也好了。
梳妆整齐用过早饭之后女又感觉元气全都恢复了,高兴的去找扶苏,扶苏见女又如此充满斗志心情也好了,女又问:“我们今日是去见甘舍子么?我想着,这说不清道不明的事还是尽早清了,也省的我日日记挂释怀不开。”
扶苏笑了:“对此,我和袁兄弟早有对策,来!”
扶苏牵着女又回到屋里,千寒随即从门外走入,袁厌崖冲着千寒一指,千寒变成了阿青的模样,道:“既然甘舍子那么在意阿青,想必,我们带阿青去,可以套出他口中的一些口实,要应对一个傻子或许难一些,不过不是没有办法。”
“你想带千寒去?”女又问。
“不,带真的阿青去!”扶苏道,女又疑惑的看着他。
那日暴雨,天黑得好似夜里一样,袁厌崖和鹰离带着千寒转瞬不见,扶苏道:“昨日我和袁兄弟商量了许久,现在暂且不说凤九和南玉孰是孰非,但是他们的话语中有个共通的地方,你发现了么?”
女又蹙眉想了想,道:“没有,是什么?”
“是阿青。他们二人都说甘舍子十分紧张阿青,对阿青也十分的好,这种好甚至超过了对自己的好,而且他们的话中唯一相同的就是,在乾南山中有个新娘在等着他,不同的,就是甘舍子的真爱是自己,而两个女子的言语之中都有对方对自己的敌意。我想他们三个人之间至少要听全三个人的故事,才能判定究竟黑白是非,现在甘舍子已经疯癫,要是真有一人能让他开口,如果不是乾南山里的新娘,就是他的女儿阿青了。”扶苏分析着,女又有些吃惊的看着他,面带微笑,扶苏有些错愕,笑道:“你怎么了?”
女又自己也笑了,道:“没有,我只是觉得,你好厉害,看到了许多,我看不到的地方。”那应该是女又第一次很认真的夸扶苏,女又终于知道为什么她昨日在花妖林感觉自己能调整心情,可是看到扶苏却又在不快,其实是女又那一点点说不清道不明的自尊心作祟,女又出生不凡,更是朱雀宫的少宫主,自然在很多地方觉得略胜扶苏这个凡人一筹,就算被赵政贬低为奴,至少在女又心中是如此想的,而在这件事上,女又开始觉得,扶苏在很多地方,的确比自己要理智,沉着,不像自己这样浮躁。女又如此想着,便想开了,也庆幸没有看错人,扶苏的确只得自己信赖。
女又傻傻的笑了,扶苏一下子见女又笑自己也不明就里的笑了,不知道女又笑什么只是见她开心,自己也很开心。不到一盏茶的功夫,袁厌崖和鹰离回来了,身后跟着阿青,阿青一脸疑惑,也夹杂着许多不信任,见到女又好似见到亲人,跑了过来躲在了女又身后,怯生生的看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