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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又过去了一些。离天亮还有一段距离。
暴风山谷外的戈壁滩上,夜色给□□的地面铺上了古怪的色泽,像是有一层水银,在地面上流淌。
黄远仰头望着璀璨的星空,耐心地等待着什么。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身后传来了沙沙的脚步声。
黄远转过头,借着月光看见来人的模样,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刘长官,您终于来了。”他不紧不慢地说,站在原地,看着刘光一步步走近。
“黄先生约我见面,我自然不会失约。”刘光走到离他几米远的地方,停住了脚步,也虚伪地客套着说。
两人互相点点头,一团和气下面各怀鬼胎。
两个人各自带了一个随从,大约都是害怕对方设有埋伏,这地方荒无人烟,如果孤身,可能真的会被对方暗算。
“黄先生有话不妨直说,天快亮了,我暴风谷还有很多事。”刘光说,把话题拉进了正轨。
黄远是北方城的人,这点刘光已经从简桦那儿知道了,于是比平常更多了几分防备。
黄远微微一笑,没有回答他的话,反问道:“刘长官,您的能力我知道的,当年还在青年堡垒的时候,我就认真观察过您,您的能力在帝国,可以算是数一数二,您为什么要带着这一帮年轻人,到这荒凉的暴风堡垒来呢?在其他任何地方,你们都可以有更好的发展。”
刘光看了看暴风谷的位置,说:“暴风谷是个好地方,你们以后会知道的。”
黄远也认同地点了点头:“是的,暴风谷的位置至关重要,它是整个银河帝国外事防线中最关键也是最薄弱的一环,虽然它离他最近的敌对星球也有几个光年的航程,但是如果有敌人长途跋涉过来了,这里就会成为恶战之地。”
刘光说:“能写出战争史的黄先生,果然也能看到这一点。”
黄远笑着说:“可是刘长官的一人一营之力,万一有那么一日,真的能挡住万千敌人吗?”
他的话正好触到刘光心中的痛点,一直以来,刘光有一种预感,如果真有一天打仗了,一定是从暴风谷开始的。他带着一大批年轻的孩子们,在懵懵懂懂间就走上了国防的第一线。
作为一名杰出的指挥官,他直觉地感到了战争的脚步正越来越近。但是新兵的训练还在停滞不前,战争爆发以后,这些因为相信他才入伍的孩子们,会不会全部葬身在残酷的战场上。
“总得有人干啊。”刘光藏住了内心的不安,说。
黄远说:“暴风城堡垒已经废弃二十年了,也就是说这一道重要的国防线竟然一直空虚了二十年。首都王座上的那位陛下,只会跳舞、写诗、举办宴会。她登基十年也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责任。”
黄远在议论女王的过失,他是北方城的人,有这样的想法并不稀奇,但是刘光是青年堡垒出来的军人,青年堡垒和卫星城堡垒多年来一直是不折不扣的女王派。刘光不愿再听他的话,强行地打断了他:“除了这些还有其他事吗?”
黄远看着他,意味深长地说:“北方城想和暴风谷结盟,北方城的大王子殿下十分认同您的战略主张。若是我们可以联手,帝国的军事格局也许能有新的变化。”
刘光沉默了一会儿,短促地发出了一声嘲讽地笑:“黄先生……不,黄长官,您刚才问过我,为什么会带着人到暴风谷这个地方来,我现在回答您,就是因为我不想让这4000多个子弟被卷进内战中!”
黄远的脸色有了细微的变化。
刘光继续说:“北方城的野心,现在大多数人都已经知道了,总有一天,北方城和首都方面会打起仗来。到时候会死多少人?有多少家庭会破碎?”
黄远默默地看着刘光。
刘光说:“我们暴风谷,不会和任何一方结盟。王子党和女王党未来会怎么样、谁输了或是谁赢了,和暴风谷一点关系没有。”
“那么,”黄远尖锐地问,“您们是要叛变、自立国家吗?”
刘光说:“不会。青年堡垒几百年来没有出过叛徒,我不会让青年堡垒的荣誉蒙羞。我会永远在暴风堡垒,直到死亡。”
黄远安静了片刻,说:“既然刘长官志向坚定,那我也不方便勉强。这件事我们就略过不提,有另一件事想请求刘长官。”
他难得用上“恳求”二字,一时间,刘光也有些惊奇,只简单的说:“请说。”
黄远恳切地说:“十多年前身故邵元帅,他的儿子,续霖,现在是在暴风堡垒吧?”
刘光的脸色阴沉,并不回答。
黄远说:“昨天我在暴风谷外见到了他,他盲了眼睛。我认出来,那应该是某种神经毒素,多年来一直为王室所用。看他的症状,按照我的推断,他失明应该已经一个月了,如果不尽快治疗,只怕就好不了了。”
刘光把脸转向黄远,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他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我们想把邵续霖接到北方城去,帮他医好眼睛,但是简桦少校,似乎非常抗拒北方城,”黄远说,“出于对邵元帅的感情,我们北方城愿意竭尽全力为邵续霖治疗。”
刘光模棱两可地说:“未必只有北方城能为邵续霖治疗。”
“哦,那刘长官的意思是,不愿交出邵续霖喽?”黄远慢悠悠地问。
刘光听出了他话里的威胁意味,但是刘光向来不服硬不服软,说:“邵续霖不是我暴风堡垒的人,也不是你北方城堡垒的人,他想在哪里,由他自己决定。”
黄远注视着刘光一会儿,忽然问:“安绿岩是怎么死的,你知道吗?”
刘光的脸色终于有了变化,隔了很久才说:“我当然知道。”声音不复平静,还带了一丝的恨意。
——安绿岩是刘光从小到大的好友,一年前,死于索伦监狱暴动事件。
“他是我们的人。”黄远轻声的说。
“我早猜到了。”刘光说,听不出情绪。
“您不想为他报仇吗?”黄远看着刘光问。
刘光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说话,猛地转过身,快步离开了。
刘光走远以后。黄远的随从从后面走上前来。
“看清楚他的副官的相貌了吗?”黄远问他。
“看清楚了。”是一个年轻人,身材不高,皮肤黧黑。
“那个人就是简桦,虽然他做了一些乔装,但是瞒不过我的眼睛,”黄远说,“他是我们的一个大障碍,如果不是他在一旁监视,刘光会达成和我们的同盟。”
“干掉他,”黄远平淡地说,“就像干掉卫星城的那个人一样。”
“安绿岩是怎么死的?”走在路上,简桦从嘴边撕掉伪装用的假胡须,问刘光。
“被炸死的,就在我的面前。”刘光平静地说。
“你不想为他报仇吗?”简桦问了和刚才的黄远一模一样的话。
两个人干涩的脚步声响在沙石地上,直到回到了吉普车旁,刘光才叹气一般地说:“我连该恨谁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