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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度2。”墨向阳甩了甩温度计,“得打针了乖儿子。”
墨北晕乎乎地看着父亲:“你亲自下手么?”
墨向阳乐出声来:“这工作你妈更熟练。”
墨北:“我能得到一点不同待遇吗?”
墨向阳:“恐怕不行,你妈会觉得那是对她专业技能的不信任,捻虎须这种事我们还是尽量避免为好。”
墨北叹了口气:“你说得对。”
墨北的体质不太好,每年春秋换季的时候都会感冒发烧,一烧就会飚到38度以上,这已经成了墨家的固定节目。昨天墨北只不过是在外面和闹闹多玩了一会儿,结果半夜的时候就烧了起来。
也幸亏墨向阳和孙丽华都是医务人员,处理这种小状况很熟练,家里药品、针管、酒精之类的也准备得齐全。
孙丽华往墨北的小屁股上打了一针,还没等给他提好裤子,墨北就忍不住吐了出来。孙丽华躲闪不及,被吐得一头污物,气得在他屁股上狠拍了两巴掌,斥道:“你就不能忍一下等我拿痰盂过来再吐?”
见墨北委屈得眼泪汪汪的,墨向阳连忙说:“孩子发烧呢,要是能忍得住他还能吐你身上吗?好了,我来收拾吧,你快去洗洗。”
孙丽华也知道这不是墨北的错,可头上、脖子上都是黏糊糊的呕吐物实在难受,她还是忍不住生墨北的气,瞪了他一眼,赶紧去洗头了。
墨向阳把地上的呕吐物都清理干净,帮着墨北漱了口,让他在暄软的被窝里躺好,说:“睡吧。”
墨北还是委屈:“我真不是故意的。”
墨向阳:“我知道,没关系。”
墨北:“她为什么不能体谅一下生病的人?”
墨向阳:“她脾气急,天生这样,也不是故意骂你的。”
墨北:“她打我。”
墨向阳:“好啦,明天爸爸好好说说她,让她以后别这样。乖儿子,睡吧,爸爸在这儿看着你。”
墨北这才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嘟哝:“她改不了的。”一只温暖的大手摸了摸他的头,被顺好毛的墨北安心睡着了。
等到天亮的时候墨北的烧就退下去了,早饭吃了三个猪肉白菜馅的包子,还喝了一大碗小米粥,胃口好得一点儿也看不出来他几个小时前还在生病,气得孙丽华骂他是讨债鬼,专门为了折腾爹妈来的。
墨向阳说:“好啦,孩子病好了这不是挺好的事么,看着他难受你也难受。”
孙丽华说:“连生病都不会拣时候,非得半夜三更地折腾,把咱俩熬一宿,他没事了。”
墨向阳说:“看你说的,小北要是能想什么时候生病就什么时候生病,那还成神仙了呢。”
孙丽华说:“你就跟我呛呛吧,为着你乖儿子。”
眼看再说下去孙丽华又要生气,墨向阳只好闭上嘴,趁老婆不注意,向墨洁墨北做了个鬼脸。墨洁咬着包子差点笑出声来,墨北却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病好了还要挨骂,他心情好得起来才怪。
“墨洁快点儿,别迟到了。”吃完饭,孙丽华一边忙着穿鞋,一边大声说,“墨北你今天去不去学校?不去就把碗刷了地擦一擦,别什么活儿都不干,净等着我。”
墨洁拎起书包往外跑,经过墨北身边的时候还小声嘀咕了一句:“别挡道。”
墨北一边把碗筷收拾进厨房,一边尽力抹去心头的怪异感觉。自从他跳级开始,和姐姐的关系就不像过去那么亲密了。当然这可以理解,毕竟身边有个天才儿童做对比,对哪一个小孩来说都不太美妙。好像是一夜之间,她作为姐姐的优势和权威就都没了,这种失落感和落差的确不好调整。而且因为墨北的特殊,父母对两个孩子的态度和方式也出现了差异,这就更让小墨洁难以接受了。
说来说去,墨洁毕竟还只是个孩子。
墨北把能干的家务活儿都做完,已经是上午九点半了,他歇了一会儿就锁上门直接去了车站,昨天就和卫屿轩说好了,今天要一起去市里买书,墨向阳还给了他二十块钱零用。去年县里修了路,路面平整宽阔,到市里的路程缩短到了两个小时左右,这对墨北来说是个福音,至少他不会再被颠得晕车了。
1986年的秋天对于七岁的墨北来说乏善可陈,依旧是不紧不慢地长大,依旧是不慌不忙的学业,依旧是不疾不徐地死宅,偶尔从浩瀚书海中抬起困倦的双眼,才惊觉灰扑扑的小城已是满目新绿了。
卫屿轩已经买好车票等在站前,他穿着一件蓝白配色雪花图案的针织套头毛衣,下装是黑色修身西裤和褐色系带皮鞋,整个人都带着浓浓的学院气质,看起来又文雅又沉静。
墨北走过去的时候禁不住在心里赞叹,卫屿轩这副打扮就是放在二十年后都不会过时,也可以说有些时尚之美是持久的、可以跨越时代的。在这个年代、这种小县城里,卫屿轩的装束还是显得太时髦了些,而且据墨北目测,这身装束的价格恐怕就值自家爹妈两三个月的工资。
卫屿轩没有工作,没有家人,社会关系简单得一目了然,谁也不知道他的钱、那些原文书、令人艳羡的家用电器和时髦的服装都是从哪里来的,当然也从来没人见过他那个据说远在帝都的男朋友。
墨北从来也不问,他和卫屿轩的关系保持着一个令双方都感觉舒服的距离,就像卫屿轩也知道墨北身上有谜团,可也从来不会多问一样。有时候他们一个眼神一个手势就能明白对方要说什么,可同时又都尊重地给对方留下隐私空间。这种友谊让墨北非常珍惜。
到了云边市,还没出车站,墨北就听到一个兴奋的叫声:“这边!这边!”循声望去,孙五岳正在人群中上蹿下跳地冲他们挥着手,旁边的龚小柏等人都扭着脸装不认识他。墨北下意识地回忆了一下小舅的属相,嗯,好像不是猴儿。
等到了跟前,墨北先开口:“小舅,小姨,你们今天不用上班吗?”
“请假了。”不靠谱兄妹俩异口同声,连那股子毫不在乎的洒脱劲儿都一模一样,说着大家一起往车站外面走。
墨北心想我要是你俩的上级领导,早就把你们这种三天两头请假旷工谈恋爱的家伙给开除了。
龚小柏这一年开了一家台球室一家饭馆,生意都不错,自己买了辆北京吉普212[注1]开,车身上还被他用黑色油漆画了个骷髅头。用龚小柏的话说就是:“目前我没可能去当海盗,就马马虎虎来个陆地海盗船吧。”
开车的是冯望南,他刚学会开车,瘾头正大。龚小楠自然是在副驾上时刻监督着他,其他人就都挤到了后座上。
一上车,龚小柏就把墨北抱在怀里掂了掂,“哟,小北,长份量了呵。哎你帮我跟你小姨说说,辞职算了,就她那工作,一天站十几个小时,腿肚子都抽筋,有什么意思啊。你小姨父我又不是养不起她。”
孙丽萍掐了他一把:“你才腿肚子抽筋呢。”
墨北说:“女人也是要有事业的。”
龚小柏大笑:“嘿,你们听听,咱小北又要发表高见啦。”
墨北淡淡地道:“放我下来。”
龚小柏刚一弯腰,马上又直了起来,把墨北抱得紧紧的,“小东西,不乐意了?脸还挺酸,我不就开个玩笑吗?来来来,跟小姨父说说,你咋想的。说呀,小祖宗,我可爱听你说话了呢,真的。”
不管他怎么说,墨北就是不搭理他,扭头找卫屿轩:“屿轩哥。”
卫屿轩上前把墨北从龚小柏怀里解救出来,让他坐在自己腿上,“小北,为什么说女人也要有事业?嗯,其实女人的事业不就是家庭吗?”
几个人都竖着耳朵准备听墨北怎么说,小孩说大人话是很有趣的,而墨北这个小孩说的又往往是连一般大人都想不到的,那就更加的有趣。
“女人这辈子就该围着锅台转,这是老一辈的话了。我想现在像我小姨这个年纪的,不,就是像我妈妈这年纪的女人,应该也不太赞同这种话,对不对?”墨北问孙丽萍,孙丽萍当然点头。
“为什么以前人们普遍认为女人的事业就是家庭呢?简单来说,就是因为男权社会下,女人往往是做为附属品生存的,所谓‘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就是它的注解。而现在一般家庭都是双职工,夫妻俩都要上班,一样的辛苦,挣的工资都差不多,那为什么下了班后,女人还要做家务、照顾孩子老人,而男人就可以理所当然地觉得这是女人应该做的,甚至还理直气壮地抹杀掉女人在外面付出的努力,继续说她们的事业是家庭?”
孙丽萍嘟哝:“是啊,凭什么?”
龚小柏:“男人赚得多啊,再说男人在家里也要干活儿,那些脏活儿累活儿不都是我们男人干的吗?”
孙丽萍:“可从来就没人说男人的事业是家庭!”
龚小柏:“媳妇儿,我的事业就是你。”
孙丽萍:“……这还差不多。”
两个人甜甜蜜蜜地看着对方,凑近,马上就要亲到了……“咳,小北,你好像还没有说完?”卫屿轩说。
墨北笑了笑,“单纯以我小姨为例,假如她现在结婚了——不管是嫁给谁吧……”
龚小柏立刻叫了起来:“当然是嫁给我,还能有谁!”
墨北:“假设她的丈夫完全有能力独自赡养家庭,不需要小姨外出工作,可以在家中当一个全职主妇。”
孙丽萍:“全职主妇?这词有意思,家庭妇女也成了个职业了。”
墨北:“当然,只不过付你工资的领导是你丈夫。好,现在你是个全职主妇了,每天的工作就是把你的家整理得清洁漂亮,把你的丈夫打理得英俊体面,听起来还挺简单,是不是?”
几个男人都在点头,只有孙丽萍反对:“简单才怪!做一天三顿饭容易吗?你得先买菜、择菜、搭配口味,总不能天天都吃一样的吧?做一顿饭一个小时,吃完它只要十几分钟,然后还得洗碗!还得扫地擦地洗衣服!”
墨北补充:“有小孩以后还要送他上学。”
孙丽萍叫了起来:“对!给孩子喂奶、洗尿布,他差不多两三个小时就得吃一次,半夜也得吃,还哭,睡都睡不好。我姐生小洁小北的时候就这样,好几回累得给孩子喂奶的时候就睡着了。天啊,当妈太辛苦了,小北你以后一定得孝顺。”
墨北真是有点儿不想再说下去了。
“主妇因为不用外出上班,主要业务就是做家务、照顾家人,所以每天的活动范围会缩小到家、菜市场这几个有限的地方,每天接触的人最多的是家里人、菜贩、邻居,每天接触到的信息可能最多的是来自于电视剧或邻居的闲谈……而与此同时,她的丈夫会接触到很多同事、有业务往来的陌生人,资讯的来源范围更广更多。想想看,时间一长,每天晚上夫妻俩能沟通的内容是什么呢?今天白菜涨了五分钱,明天孩子要交学费,后天亲戚结婚得随礼,还有家里的煤快烧完了得再买一车……”
冯望南:“哪家不这样啊?我妈每天就跟我爸说这些,我爸通常就回答两个字:哦和嗯。日子不就这么过的吗?”
龚小楠:“好好开车!”
墨北:“那你和楠哥每天说什么呢?”
冯望南:“那可多了……呸!谁跟他是夫妻啊?”
龚小楠:“老婆,好好开车!”
冯望南:“滚!”
墨北:“如果你跟楠哥说话的内容,让他只能回答你哦和嗯,你什么感觉?”
冯望南:“老子抽不死他!”
龚小楠:“……”
卫屿轩:“你的意思是这种狭窄的生活范围会让妻子的眼界不如丈夫开阔,会影响到彼此的沟通,可能妻子说的事丈夫不感兴趣,而丈夫说的事妻子又听不懂,结果除了一些柴米油盐的琐事,彼此就没有更多的交流?”
墨北:“是的,想想看,时间一长会不会有很多丈夫觉得妻子越来越言语无味,甚至面目可憎?比起单位里年轻漂亮的女同事,自家的黄脸婆可能已经一整年没换过新发型,毫无新鲜感了。当然这样的日子不是过不下去,就像疯狗哥说的,很多家庭就是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可是,当丈夫发现和那个女同事会更有话题,更有新鲜感,还没有柴米油盐这些烦人的琐事干扰……渐渐的,他对妻子除了感激她对家庭的付出,还有多少爱意呢?他会不会想和女同事这种在精神上更能贴近女人一起生活呢?”
孙丽萍怒视龚小柏,龚小柏举起双手:“媳妇儿,我只爱你一个,我发誓。”
孙丽萍:“那你叫我辞职是什么意思?”
龚小柏:“我不是心疼你么。”
孙丽萍:“是想让我在家里给你做牛做马,你好风风光光地在外面勾三搭四吧?”
龚小柏:“……我招谁惹谁了我。”
“总而言之,”墨北总结,“女人有自己的工作或事业,会让她更有思想更有魅力,而且让她经济独立,如果不幸地遇到一个出轨的丈夫,她也能痛快地踢飞那个男人,自己活得更好。”
孙丽萍:“太对了!”
龚小柏:“……我错了。”
卫屿轩沉默着,若有所思。